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了。”“怎么样?你现在开心了吧?我就不信不能把你逗乐。”“原来你还真是逗我玩啊!”“是
不是我成心逗你,你和他在一个办公室,时间长了,你自己就能看出来。”两人吃完了饭,又说了一会
闲话,汤雅莉问她愿不愿意陪她在街上走走。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戏票来,撕给佩佩一张:“明天晚
上八点,在梅城中学礼堂。为了搞到这两张戏票,前天我和钱大钧磨了半天的嘴皮子。”“什么戏?”
佩佩问道。
“新排的《十五贯》。是省里来的剧团,只在梅城演三场。”两个人说着话,沿着黑暗的街道,高
高低低地往前走。街上空寂无人,没有一盏路灯。两边商铺的木排门都已关上,昏暗的灯光从狭长的门
缝中挤出来,横铺在大街上,远远看上去,整条街就像一张放倒的梯子。她们走到供销社门口,姚佩佩
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站住了,问她道:“雅莉,那天在食堂门口碰到钱大钧,说有什么要紧的事,要
跟你商量……”“怪了,”汤雅莉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我正琢磨着要
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来问我了。你说怪不怪?”“他找你什么事?”汤雅莉半天没有吱声,尽管
姚佩佩看不清她的脸,可仍能感觉到她的心慌意乱。有一条溪流不知在什么地方嚯嚯地流淌。更远一点
的树林里,传来斑鸠的鸣叫。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汤雅莉说着,一个人朝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姚佩佩道:“你觉得
钱大钧这个人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事?你这么吞吞吐吐的。”佩佩有点急了,抓住她的一支胳膊,
用力摇了摇,似乎想把她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摇出来:“你这个人,没边儿没影儿的事,你说起来就
唠叨个没完,可到了节骨眼上,却又吞吞吐吐。不过,你要真的觉得不方便告诉我,也就算了。我不会
逼你的。”“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又何尝不想告诉你?说实在的,我心里也还没把握。告诉你,
白白的让你担惊受怕罢了。”“我害怕?”姚佩佩诧异道,“这事与我有什么关系?”“算了,还是不
说了吧,我对钱大钧,是发过誓的。”犹豫了半天,汤雅莉终于没有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两个人在梅城
棉纺厂的门口恹恹地分了手。
第二天上午,在四楼会议室召开了干部会。县委办公室主任杨福妹特地把姚佩佩叫了去,让她担任
会议记录。一进会议室,佩佩看见白庭禹的脸上果然涂满了紫药水,乍一看就像是个唱戏的刚刚化完妆。
会议由杨福妹主持,中心议题是讨论谭功达提出的关于在梅城县开凿大运河的建议。从白庭禹、钱
大钧脸上错愕的表情来看,这个方案还是第一次提出来。除了杨福妹之外,谭县长并没有事先与干部们
通气。
按照谭功达的设想,梅城地处江南,春夏两季雨量充沛,到了五六月间,往往河水暴涨,形成洪涝
灾害。而入秋之后,雨水稀少,河底干涸,又往往赤地千里。常年来,农民饱受旱涝之苦,因此他“昨
天想了一个晚上”,若能开凿一条人工运河,将梅城的各个乡村连接在一起,干旱时能引长江水灌溉良
田,到了夏天洪水肆虐的季节,也可以排涝泄洪。这样一来,必能一劳永逸,确保连年丰收。而且,
“假如这条河挖得足够宽的话,还能过往船只,水路交通,势必大大改善。”谭功达刚刚说完,赵焕章
就将手里的红铅笔高高地举起来,要求发言。
他说,在梅城县,开挖这样一条劳民伤财的运河,不仅不可能,而且不必要。梅城一带,长年风调
雨顺,旱涝之灾,并不像谭县长估计的那么严重。实际上他本人曾专门查阅了县志办的水文和气象资料。
较为严重的洪灾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是在20年前的1936年,而且还是因长江决堤所致。而旱灾
则更为罕见,有明确记载的旱灾要追溯到30多年前的1919年。因此,在梅城开凿运河无疑是异想
天开,痴人说梦。再说了,普济水库大坝的修建已经让县财政出现严重赤字,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而
三、四年后,发电机到底能不能打出几片火花来,眼下还说不准。任何一个方案的提出,都要考虑到方
方面面的承受能力,经过科学的论证和决策,“绝不是凭哪个人晚上做了一个梦,心血来潮、胡思乱想
一通就可以决定的。”他这么一说,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姚佩佩看见谭功达脸色铁青,手里的一支笔
不停的在纸上写写划划。赵焕章见没人吭气,便有几分得意,又接着道:“至于说到水上交通,那更是
荒谬绝伦。我们又不要去杨州看琼花,干嘛要学那隋炀帝!只要多翻翻史书,就能算出来,当年隋炀帝
修建京杭大运河死了多少人?再说,梅城地处丘陵,虽无崇山峻岭,小山包倒是不少。本来人多地少,
再去挖条大河,不知要坏掉多少良田。”这时,钱大钧有点坐不住了,斜着眼睛看了赵焕章一眼,鼻子
里哼哼了两声,冷笑道:“某些人,竟敢担保梅城不会出现旱涝灾害,如果明年就出现百年未遇的洪灾,
谁能负得了这个责!谁是隋炀帝?有话就明说,不要仗着念过几本书,就含沙射影!”钱大钧说完,白
庭禹立即插话说:“功达同志的这个提案,我完全同意。有些人对此有顾虑,有抵触,甚至公然反对,
这也很正常。可要把谭县长比作隋炀帝,那是不对的,不厚道。说隋炀帝挖大运河死了很多人,这恐怕
也是事实。可哪天不死人呢?哪个人又能不死呢?关键要看死的是什么人,还有,这人是怎么死的。是
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当年隋炀帝开凿大运河,留下好多废弃的旧河道,稍加疏浚,还是可以利用
的。再加上梅城水网密布,沟壑纵横,这个工程也不像有些人想像的那么可怕。至于说人手不够,劳力
缺乏,完全可以把挖河的时间安排在冬春之间的农闲季节。况且,县乡各级干部,都可以发动起来。我
们的有些干部,啊,有些干部,成天坐在办公室里,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肚子里长满了草,脑子里生
满了锈,也真的应该出去见见阳光,活动活动筋骨啦!”其他干部见状,纷纷表态支持。随后,杨福妹
提议表决。姚佩佩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没有举手的就只剩下赵焕章一人了。他的眼睛红红的,僵坐
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烟,烟灰落了一身,也不去掸拂。
会议不到十一点就结束了。
干部们离开之后,姚佩佩开始收拾桌上的茶杯、烟缸,和散落的文件,当她走到谭功达座位前时,
看见县长的桌前搁着一张便条,上面压着半枝铅笔。便笺上有几行算数公式,与她上周在谭功达办公室
的桌子上看到的大致一样:43… 19= 2443… 23= 2020… 19= 1姚佩佩捏着这张纸,凑
在窗前的阳光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她摇了摇头,笑了笑,将便笺揉成一团,顺手扔进
了纸篓里。
11谭功达来到梅城中学的礼堂,省锡剧团的《十五贯》已经快开演了。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
位,竟然是礼堂最后一排的边上。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座位了。谭功达使劲地抻长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女
报幕员盘在头上的高高的发髻。谭功达正在心里犯嘀咕,白庭禹怎么偏偏给他挑选了这么个位置,忽然
发现自己的身边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同时他也闻到了一缕兰花的淡淡香气。
白小娴装着没有看见他的样子,也直着脖子朝舞台上张望。她手里托着一包瓜子,头发湿漉漉的,
似乎刚刚洗过澡。即使是礼堂的灯灭了之后,他在黑暗中仍能瞥见她的脖子。那么白,那么长。谭功达
贪婪地呼吸着那缕香气和发丛中的气味,喉咙里咸咸的,浑身的血只往脑袋上涌,不觉中有些微微的眩
晕。这个白庭禹!事先怎么也不跟我通个气?他使劲地定了定神,环顾了一下剧场,正在不知所措的时
候,白小娴就把手里的纸袋朝他递了过来,眼睛却不看着他,嘴里道:“吃不吃?”谭功达笑了笑,将
满手的汗在裤子上擦了擦,从纸袋中抓过几粒瓜子。最初的尴尬总算过去了。他磕了几粒瓜子,开始意
识到白庭禹的巧妙安排和一番苦心。这是剧场里最为隐秘幽僻的处所:从白小娴往右,有五六个位置都
空着,事先必然经过周到的考虑。而且由于紧挨着出口的太平门,如果他们对戏文没有兴趣(在这种场
合,看戏通常并不是最重要的目的),他们可以选择随时离开……
果然,不一会儿,白小娴就自言自语道:“唉,我最烦看戏了!坐在这种鬼地方,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这话不是对着谭功达说的,可因为旁边没有第二个人,谭功达就很自然的低声问道:“小娴,你喜
欢锡剧吗?”“不喜欢,”白小娴道,“你呢?”“我?我也不喜欢。”谭功达嗫嚅道。
“走?”白小娴扭过头来,对他说。
“走!”谭功达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答道。
他们两个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走到太平门边,推了推,门是锁着的。旁边一位戴袖章的工作人员
客气对他们说;“这个门要到散场的时候才会打开。如果两位想离开的话,可以走正门。”他们俩一前
一后出了大门。刚从礼堂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就看见姚佩佩和汤雅莉两个人手拉手,正气喘吁吁的朝这
边跑过来。一看见谭功达,两个人都站住了。
“谭县长。”羊杂碎甜甜叫了他一声。
姚佩佩则一只手按着腰,扭着身子不停地喘息。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晚?”谭功达问。
“戏开演了吗?”雅莉道,同时不住地拿眼睛朝白小娴身上看。
“开演了开演了,你们俩快进去吧!”“那县长您,您怎么不看了?”姚佩佩一脸坏笑地问他。
“我觉得坐在里边,心里,嗯,有点发闷,就出来转转。”“噢……”汤雅莉仍盯着白小娴看,一
直看到后者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那,那我们就进去了。”说完拉着姚佩佩就跑。她们上台阶的时候,
姚佩佩的一只鞋掉了下来,她又踮着脚,一级一级地跳下来捡。
“刚才的那两个人是谁?”白小娴问。
“嗨,我们机关的两个疯丫头!”谭功达说,不由得又回过头去朝礼堂门口看了看。门廊的顶灯已
经熄灭,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时间刚过八点,梅城街道上已经是黑黢黢的了。他们沿着大街朝北走了一段,谭功达就提出是不是
去他家坐坐。白小娴想了想,道:“都说你那屋子闹鬼,我可不敢去。”谭功达又说;“那就去我的办
公室怎么样?”小娴没有吱声。
他们两个人走到县委大院的门口,谭功达心里又有点后悔。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自己却带着一
个姑娘去办公室,倘若门房的常老头问起,他又怎样去解释呢?好在大门是开着的,看到谭功达和白小
娴朝这边走过来,老常一缩头,假装没有看见,避免了他想像中的尴尬。
谭功达领着白小娴来到三楼的办公室。拉开灯,一眼就看见姚佩佩那件深蓝色的工作服挂在墙上,
两只白色的袖套搭在椅背上。
白小娴不等他招呼,就坐在了靠墙的那条长椅上,仍旧磕她的瓜子,同时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
房间的一切。谭功达问她要不要喝点茶,小娴连声说要。她磕了太多的瓜子,这会儿的确有点渴了。谭
功达看了她一眼:“那你还磕!”果然,白小娴立刻就不磕了,朝他笑了笑,露出两排细小洁白的牙齿。
谭功达办公室里没有待客的茶杯。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过自己用的积满茶垢的玻璃瓶子看了看,上
面隔热用的尼龙丝网已经脱了线。他看见姚佩佩桌上有一只白瓷杯,很精致,上面还有红色蜜蜂的印花
图案。就把佩佩的杯子涮了涮,给白小娴沏了茶。热水瓶里的水已经有点凉了,茶叶泡不开,可白小娴
说她并不在意。
她从谭功达手里接过杯子,在手里转了转,道:“这是谁的杯子?怎么这么讲究?”谭功达说:
“是办公室一位同事的。看上去稍微干净一点。”白小娴笑道:“我不忌讳这个。”说完一仰脖子,咕
咕地把水喝了个精光,抹了抹嘴巴上的茶叶末。
谭功达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他觉得,自己一路上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白小娴并不像自己
想像中的那么暴戾。在说了不多的几句话之后,两个人仿佛已经相识很久似的,一点都没有生分和拘束。
谭功达拉开椅子,坐在姚佩佩的办公桌前,手指轻轻地弹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