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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入梦 作者:格非-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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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干脆“姚佩佩同志”,今天当着他手下那群干部的面,他又开始叫她“小鬼”了。听到钱大钧喊她,
姚佩佩的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钱大钧对身边的人摆了摆手。一直等那伙人走远了,
才对姚佩佩低声道:“你是党员不是?”“现在还不是。”姚佩佩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回答他。
  “交入党申请了吗?”“暂时还没有考虑。”钱大钧咬着火柴棍,笑了起来:“怪不得人家说你是
落后分子,一点没错。你回去赶紧写一份简历,再写一个两年来的工作总结,明天一上班,就交给县委
办公室的杨福妹同志。”“写那个做什么?”“叫你写,你就写呗。”说完,钱大钧摇头晃脑,径自走
了。
  他干嘛让我写简历?再说,现在还不到年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让我写什么工作总结?姚佩佩心事
重重地在食堂吃了饭,回到办公室,谭功达还在那儿抱着电话不放呢。看起来他和白小娴的事有了进展,
她一看见谭功达对着电话机傻笑的样子,心里就直冒火。笑什么笑?!你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人家也看
不见!谭功达放下电话,就笑嘻嘻地过来跟她借牙缸。最可气的,他刷完牙之后,还好意思把牙刷还给
她!她一眼就瞧见牙刷上还镶着一片菜叶子,想要说几句话损损他,心里忽然又觉得特别没意思:在诺
大的县委机关,她也就敢跟谭功达使使性子!话到嘴边,又噎回去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桌边写简历,
可刚写了一行,就勾起了自己的童年往事,差一点流下泪来。
  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姚佩佩把笔杆都咬出了一个个圆圆的牙印,好歹才算把那篇简历给胡诌了
出来。谭功达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都不知道。姚佩佩正想接着写那要命的工作总结,耳边忽听得
“嘀嗒”一声,脑袋顶上的那根日光灯管忽然就亮了。她扭头一看,发现司机小王正站在门边,冲着他
傻笑呢。
  “喂,你搞什么鬼,探头探脑的,把我吓一跳。”佩佩笑道。
  “屋里这么黑,你也不开灯,莫非你要把自己弄成一叶障目呀?”“你要再跟我说你那烂成语,我
就再不理你了。好好说话成不成?”姚佩佩忍住笑,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一个人在这瞎转悠。
  小王讪笑着说:“你不是也没走吗?我正好过来陪陪你。”“你可别在这瞎捣乱,我可正忙正经事
呢。”姚佩佩道。
  小王嘿嘿地笑了两声,说:“你忙你的,甭管我,我在这儿坐一会儿,颐养天年。”一句话说得佩
佩又笑了起来:“你要呆就呆着吧,那我真的不管你了。要喝水自己倒。”说完,佩佩抓过笔来,正要
写,心里却狐疑道:这小子,今天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下了班也不回家。小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张
报纸,看了看,丢下,又对着墙上的镜子照了照,在屋子里东走西看,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姚佩佩趴
在桌上刚写了没几个字,小王就凑到她的跟前,歪着脑袋看她,嘴里道:“你在写什么呀?”“钱副县
长忽然叫我写什么工作总结,”姚佩佩一边说一边把信纸折起来,“不许你看,一边呆着去。”“这会
儿写什么工作总结呀,”小王笑道:“是不是你要升官发财了?”“升个鬼!”姚佩佩嗔怒道:“你别
打岔,明天一早就要交的。”“还真是写总结?”“我骗你做什么!”“那你就别瞎忙了,总结我这儿
现成的就有一份,你照着抄一遍不就行了。”小王说着,脸色就有点异样。姚佩佩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小王却果然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来,往他桌上一扔,嘴上说了句“我先走了”,随
后,一转身就跑没影了。
  姚佩佩听见楼梯上传来叮叮咚咚的下楼的声音,心想,这小子怎么溜得这么快!再后来,她就听见
了楼下吉普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姚佩佩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可她拆开信封一看,脸一下就红了。
  原来那是一封情书。
  在这封长达十多页的情书的开头,小王就向姚佩佩郑重道歉。他说自己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
“可耻地”欺骗了她。自己的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也不至于每个成语都用错。那一天,他和佩佩出车
去普济,因偶然说错了一个成语,逗得她前仰后合,他就开始胡乱地用起成语来。无非是逗她开心。久
而久之,一看到佩佩愁眉不展,他就故伎重演。以至于现在一开口,就胡说八道,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他说,他就是喜欢看她笑,明知道这是恶作剧,可自己身陷其中,不能自拔。姚佩佩读到这里,心里忽
然一动:别看这小子平时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鬼心眼倒挺多的,连自己都被他蒙在鼓里,还专门给他
买了一本《成语词典》。可转念一想,小王能在自己身上耗费这么大的心思,也实在难得,不由得心头
一热。
  在这封信的末尾,小王说,他是在汤雅莉大姐的殷切关怀和热情鼓励下,才终于鼓足了勇气,给她
写这封信的:“你也不用给我什么答复。等到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一
见到你就会朝你喊一句”打倒法西斯“,你如果同意跟我好,就回答说”胜利属于人民“。”要是不同
意呢?笨蛋!
  关于这一点,小王信中可没写。
  姚佩佩的脸上火辣辣的。不过,她一看到情书末尾小王的签名,突然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原来他
的名字叫做“王小二”!还真有人叫这名字。姚佩佩笑了半天,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没准这小子又在
故意逗我,编出这么个怪名字,取乐罢了。
  10“我怕他?我怕他个屌!要不是鹤壁地委有人替他罩着,我才不用成天跟着他做小媳妇呢,还
把自己的侄女给搭了进去。那么一个雪白粉嫩的小姑娘,我呸!他都四十大几的人了,也配!”这是白
庭禹副县长的原话。他是在铜管厂检查工作时喝醉了酒,才说出这番话的。我有一个亲戚在铜管厂的伙
房工作,碰巧听见了,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俗话说,酒后吐真言。我琢磨着,白副县长所说的那个“他”,
指的会不会就是县长您呢?
  ……
  即便把喝醉了酒这一因素考虑在内,白庭禹在公开场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还是显得有点不同寻常。
这封匿名信将谭功达隐忍许久的怒火都勾了起来。白庭禹不仅让自己的侄子当上了代理乡长,而且私下
里在好几个乡搞起了包产到户;谭功达最近一连好几个提案,包括村村通公路计划,建造集体居民点,
丧葬改革,沼气推广等等,都遭到了他公开的反对。白庭禹甚至在党委会上,不指名地暗示说,在梅城,
有人犯了右倾冒进主义的错误。最让谭功达不能容忍的,是自己苦心孤诣,克服重重险阻,才得以上马
的普济发电厂的修建,也让他暗中下令停了工。四月份回到普济时,他曾让高麻子带他去水库大坝看看,
高麻子让他最好不要去,“你去看了会伤心的。建筑工人都搬走了,大坝上长满了杂草,临时指挥部的
房子都叫当地的农民给拆了。”钱大钧这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谭功达说服了鹤壁的聂书记,提拔大
钧当副县长时,高麻子曾再三劝他慎重。谭功达一意孤行,也不是没有理由:这个人再不可靠,毕竟鞍
前马后,跟过自己这么多年。可自打他当上副县长之后,他的面目反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让人捉摸不
透了。有一个干部私下向他反应,钱大钧与省委的金秘书长打得火热。今年金玉到梅城过年,钱大钧一
直陪伴左右,可居然没给自己透露半点风声!不行不行,得找个机会与他好好谈谈。
  谭功达把那封匿名信撕成了碎片,又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随后,他给县委办公室主任杨福妹
打了个电话,让她立刻通知县里的六个常委到家里来开会。
  “现在吗?”“现在。”“算了吧,”杨福妹在电话那头打着哈欠,“天都快黑了,外面又刮着这
么大的风……”谭功达捏着电话的听筒,朝窗外看了看。这才意识到,外面正在刮风下雨:树枝狂摆,
黄叶乱飞,寒雨如注,已是一派残秋气象。
  “不如这样吧,”杨福妹道:“常委会明天下午两点开,地点就在四楼会议室,我这就逐个打电话
去通知,阿好?”第二天下午两点,谭功达夹着皮包,准时走进了会议室。他看见只有担任记录员的姚
佩佩一个人在那儿,心里不禁“格登”了一下。谭功达坐在椅子上,不时地抬腕看表。
  过了两点半,杨福妹才来。她远远地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托着脑袋,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人呢?”谭功达怒道,手指敲得桌面笃笃直响。
  “人?什么人?”杨福妹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我让你通知开会的人呢?怎么一个都没来?”“噢,”杨福妹站了起来,像背书似的说道,“白
副县长下乡检查工作去了;钱副县长去省里出差,还没回来;还有两个常委,一个生病,另一个电话打
了一上午,没人接。”“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向我早点报告?嗯?这会,还他娘的开什么开!”谭功
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桌子“叭”地一拍,“你呢?开会迟到了足足四十五分钟!来了还在那打瞌睡,
怎么连你也变得这么涣散!”杨福妹低着头,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你还要狡辩!”谭功达朝她吼道。
  杨福妹果然不吱声了。呆呆地转动着手里的红铅笔,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你还笑!”谭功达这一叫,把姚佩佩也吓得浑身一哆嗦。
  杨福妹倒是不笑了,她拢了拢齐耳短发,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把桌上的一大摞材料收罗收罗,往
腋下一夹,一句话也没说,走了。
  正在这时,不知是哪个部门的办事员,手里拿着一张报表,走了进来,要请谭功达签字。谭功达已
经被杨福妹气得失去了理智,一把从她手中夺过表格,看了看,随手就往她怀里一揣,大声道:“签个
屁!你去找白庭禹签吧!”谁知那姑娘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厉害角色,把白眼一翻,没大没小地顶撞
道:“不签就不签,可县长您说话可得文明点。”谭功达自知理亏,脸一红,也不作声,拎起公文包,
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回到办公室,姚佩佩见县长还仰在椅子上,呼呼喘气,又咕咕咚咚地往肚子里灌凉茶,知道他正在
气头上,也不敢招惹他。就从抽屉里拿出那本《三国志》来,看了没几页,就听得谭功达在叫她。
  “姚秘书,你下楼去替我买包烟上来。”姚秘书问他买什么牌子的烟。
  “就买大前门吧。”谭功达道:“三毛八分钱一包,待会儿回来我再给你钱。”姚佩佩正想走,忽
然想起自己半年前买的那包烟还没抽完,就对谭功达说:“县长,我这有包”大生产“,您抽不抽?”
“”大生产“也行啊,你拿过来吧。”谭功达说,“哎,佩佩,你这儿怎么会有烟?”“我一个人心烦
的时候抽着玩的。”“这烟也能抽着玩吗?女孩子抽烟,让人看了多不好。”姚秘书也不理他,从抽屉
里找出那包烟来,走到谭功达的桌子边,递给他。谭功达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看了姚秘书一眼,举着
烟盒道:“要不你也来一根?”“您要让我抽,那我可就真抽啦。”“抽吧。”谭功达满不在乎地说。
  姚佩佩迟疑了一下,心想还是算了,连一个普通的办事员都敢那么顶撞他,我要是再抽上烟,让人
看见两个人在办公室吞云吐雾的,免不了又是一番闲话。她见谭功达的杯子里没水了,就抓过水瓶,给
他续上水。她见谭功达脸色特别难看,就想找些闲话来,给他打打岔,因此笑道:“谭县长,听人说您
上次在集市上,给我买了件什么礼物,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送给我呀?”“哦,你说的是那小泥
人,”谭功达皱起眉头,“在夏庄的集市上,我是买了两个。可惜在回梅城的路上,让汽车颠碎了一只。”
不用说,碎了的那只照例算在我头上;那只好的,定然已落在了白小娴手中。要在平常,姚佩佩早就冷
言冷语,怪话连篇了。可这会儿,她见谭功达余怒未消,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不料谭功达接着又说:“剩下的那只好的,还在我家中床头柜上摆着呢,明天我就给你带来。”这
么说,他没送给白小娴?
  佩佩细细地琢磨着他的这句话,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转动着桌上的茶杯,呆呆地就出了神。
  窗外的天黑沉沉的,不一会儿就下起大雨来。
  “佩佩,若是有人调你去省里工作,你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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