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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上)-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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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云于是叹口气:“阵法最好是有人实验,可是这阵法有危险……” 

  华贵的眼立刻放光。 

  “主子!流云大侠说,阵法要人实验。” 

  华容打跌,咬牙切齿,比手势:“干吗叫我,难道我的命就不值钱。” 

  “被男人上死还不如阵法憋死,这叫死得其所!” 

  华容又是打跌,也没空纠正他死得其所的用法,上来蹲低,朝流云一比手势:“你为什么要请这个丫鬟帮忙。” 

  流云看得懂,一愣:“我现在手足无力,连块小石头也搬不动,当然只好请人帮忙。” 

  “可是你不觉得我家华贵人力气更大吗?”比这句时华容偷偷摸摸,不给华贵瞧见:“我帮你试,你记得请他帮忙。” 

  说完人就踏进阵法,扇子轻摆,那架势好像上街闲逛。 

  处理完公务已经是深夜,韩朗回房,咳嗽一声,却不见华容踪影。 

  下头有人奏禀:“华公子被困在流云公子的阵里,到现在还被倒吊在枣树上呢。” 

  韩朗“哦”了声,老规矩,将身上官服一层层脱干净,空心系上件大袍。 

  下面那人还跪着。 

  “就让他吊着。”韩朗将手一挥:“吊到流云学会解阵为止,你去书房,把我折子拿来。” 

  折子被拿来,屋里灯火通明,可韩朗突然觉得索然。 

  少了华容,这屋子好像立刻变得冷清。 

  门外这时有人通传:“禀王爷,大公子求见。” 

  人是自己请来,韩朗并不意外,差人煮酒,等韩焉进门立刻举杯:“我记得我们兄弟已经很久没一起喝酒。” 

  韩焉点头,落座,一口气将酒饮尽。 

  韩朗又替他满上:“以后我们对饮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你说得没错,我中了毒,毒名将离,我也的确行将离开。”停顿片刻之后韩朗又道,并不悲切,而是平静。 

  韩焉轻笑了声,将杯子在手心摇晃,环顾左右:“怎么不见你那位殿前欢华总受。” 

  韩朗不答。 

  “你就从来不觉得他这个人不简单吗?” 

  “有劳大哥关心,这事已经在查证。” 

  “有了怀疑还需要求证?”韩焉的笑开始有了嘲讽:“抚宁王韩太傅,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韩朗顿时沉默。 

  有了怀疑却不灭口,是啊,他几时变得这么婆妈。 

  “他是只玩具,目前为止还很好玩的玩具。”顿了一小会韩朗立刻接口:“大哥不需要这么关心我的私生活,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什么建议。” 

  “我死之后,接我位子辅佐圣上。” 

  韩焉还是笑,笑里芥蒂分明:“今天咱们不说这个,听说你最近得了个人才。” 

  “谁。” 

  “林落音。”韩焉一字字:“风闻他在西南打了胜仗。” 

  “没错,他这人的确是个将才。” 

  “听说他使左手剑。” 

  “是。” 

  “恭喜。”隔一会韩焉才道,将杯递到唇边,一口口极是缓慢地饮尽。 

  第十六章 

  月半圆,树不矮,华容大倌人就这么被高高倒吊着,闭目凝神,温习静夜思。 

  “没想到你这样挂着,还挺有气质的嘛。”韩朗现身,用食指点推着华容的太阳||||穴,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来回摇晃。 

  华容睁目,月下笑脸眯眯,满布着血丝的双眼,勉强可算是璨亮。 

  吊着他的粗绳此时闷声断裂,他立刻头向地笔直坠下。 

  韩朗伸腿勾足,在他落地前将他的头勾抬住,没能让他开出丝毫血花。 

  “王爷,你来破阵接我回去。”华容勉强站起,活动下麻木的筋骨,立刻满脸堆笑打手势。 

  韩朗冷笑,拍拍他冻得僵硬的脸,“你当本王是万能钥匙?想开哪里就开哪里?相比开你的菊花,我还比较有信心。” 

  华容嘴巴半张,词穷;足见是挂的时间过长,脑子暂时不够用了。“王爷不会阵法?” 

  韩朗大笑,拉他并排坐下,环顾黑漆漆的四周。 

  “既然暂时回不去,不如趁这风高夜黑,我们来次野合吧。”他用指圈弄着华容蓬松的乱发,建议。 

  天下第一受华大倌人哪会拒绝,立刻展开笑脸,正想表示着自己的昂然兴趣时,韩朗却已将自己的外氅给他披上。 

  “王爷真好,野合前,还担心怕我冻着。”华容手指舞动。 

  “华容你真够假惺惺的,本王救你受伤,也没见你‘半’个谢字出手呢!”韩朗对着华容白皙的颈子吹气,鼻息温热,眼神却冰冷,浓浓杀气迅速凝聚,重压在华容的身上。 

  “我原先是想买补品来孝敬的,但是又觉得——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自己少问帐房要滋补品,也就是了。”华容动手,应答如流。 

  羊毛出在羊身上。好!有胆识! 

  可这胆识,不足以让韩朗能不杀他。而韩朗心里很清楚,自己确实没想杀他。 

  四周的夜风,缓缓地流动,韩朗眼一亮,倏地拢起华容披着的氅袍,拽他起身。 

  “该回了!” 

  “王爷没兴致了吗?”华容狐疑比划。 

  韩朗白他一眼:“再不走,阵一变化,我可真不认得出路了。” 

  华容会意,瘸拐地跟着韩朗小奔。 

  “上次看双簧,你腿脚不是已经很利索了吗?”韩朗在远处,站定等他了会。 

  “我挂着太久,伤口可能开裂了。”韩朗眼光再好,黑夜隔远也看不清华容比弄出什么话,心里早料定了是他废话辩解,于是皱眉,回头将他抱起,大步出阵。 

  华容低头,将自己下巴枕靠在韩朗肩上,一双眼眸却是晶亮,盯着韩朗身后,不放过阵型的一丝变化。 

  “华容,林将军近日要凯旋还朝了,你说我该如何赏他?” 

  韩朗突然那么一问,华容茫然间,阵已然变动。 

  韩朗调笑地眯眼:“华容你迟早是个祸害,我又正好相当地喜欢你,不如我死后,你做我的陪葬吧。” 

  华容想打手势,却听得韩朗抢白:“你别比了,我身后可没长眼睛,省省吧。” 

  华容识相不动,两人出阵。 

  ****************************** 

  如韩朗说的那般,几日后,林落音果然大捷而归。韩朗欣喜,为他特设家宴,接风。 

  宴席上韩太傅笑听人将他比喻伯乐,人一得意,自然喝高了,当众特准了坐在身边的华容一天假,陪林将军叙旧。 

  没啥道理,就算正义的林将军不好这口,但韩朗能当这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最得宠的华容出借,足表明了韩朗对他器重程度有多高。 

  赞许声又起,韩朗擎杯敬酒。林落音一扬脖,喝下酒,准备起身豪言谢绝,却见华容目不斜视望着韩朗,吃力地用金扇为抚宁王扇风的样子,生生吞下了这口气,没有反对。 

  韩朗言出必行,第二日一早,华容就带着华贵到新赏林将军府门报道。 

  林落音有礼相迎,见华容似笑非笑,如影相随,突然心里又开始非常不痛快。想打发华容回去,又怕韩朗借此再为难他。于是建议:“还是出门走走,散散心吧。” 

  华容当然赞同,一出门他便亮开金扇,气宇轩昂地跟从。 

  华贵心不在焉,林落音本就是个闷葫芦,华容是个哑巴。 

  出乎意料地,他们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安静。 

  熙攘的人群堆里,他们间流传的气氛出奇地尴尬。 

  不知不觉,三人已走到一牌坊下,华容识相,低头就想绕开。 

  林落音不明究里,伸手去拉他。却看见他摇头,持扇,指了指高立的牌坊。 

  华贵的兴致这会终于来了,连忙清嗓,扭扭脖道:“将军别怪,倌娼是不能从牌坊门下过的,只能绕着走。” 

  林落音这才明白,可手已经牵住了华容,正想放开,却瞧见华容盈盈笑,没半分沮丧的意思,心结又起,干脆手也不放了,拉住华容一起绕道。 

  “你怎么会,想起干这行当?”过了牌坊,这话一脱口,林落音就开始后悔,却已覆水难收。 

  “林大侠是想知道我家主子的第一次吧?”华贵的机灵,千载难逢地一次闪现。 

  华容侧头单手缓缓开扇,冥思了会,像是犹豫是否要揭底。 

  华贵的脸盆面孔也凑近过来:“人家都问了,你就别装清高,说啦说啦,我也想知道。” 

  华容因华贵的突然靠近,受了惊吓,居然不停地打起了冷嗝。林落音这才松开牵着华容的手,安慰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华容收扇,食指抚摩了下扇架,眼笑成缝,一边打嗝,一边断断续续地手势。 

  华贵那向天歌的脖子一伸,添油加醋、卖力地讲解道:“我家主子在潦倒时,突然发现一栋大宅子,金碧辉煌却没个活人住。于是他很贪心地在里面好吃好住了三天三夜。第四日一早,有人来请,才知道这房子原是个小倌住的,不知道怎么人不见了。请的人是群新手,只当那人就是我家主子,开始啊,主子挺好面子的,摇晃着小脑袋狂解释,可那些粗人不识字,更不懂哑语啊,只认为他不乐意,于是非赶鸭子上了架。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拿错了人。但是干柴烈火的金主怎么愿意啊,好说歹弄地和他成了事。之后,我家皮薄的主子得了不少银子,觉得也不算损失什么,所以拍拍屁股走人了。也因为这码事情,决定另辟蹊径做了大倌。”阴差阳错,铸成千古绝受。 

  好长的一段话,华贵说完,只觉口干舌燥,眼直瞄寻着路旁的茶馆。 

  林落音听得一愣愣,听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头一低,又开始不说一字了。 

  沉闷无比,没劲透顶。 

  “你们那么少话,根本不需要我啦。流云那边,我……还有事,先回了。”华贵直言不讳,退堂鼓一敲,立即闪人。 

  又走了半天,华容依旧不时地打嗝。林落音频频看他,闷了半天,心里才撮合出一句:“听说你受了伤。” 

  华容点头,神色怪异,明摆着是责怪林落音,等翻译专员开溜了,才开了尊口。 

  随即——林落音又没话接了。 

  又打了个嗝,洒脱活络的华总受,摇着扇改走到了闷葫芦前头,林落音倒不介意他反客为主,欣然跟从。没走几步,华容合扇伫立,林落音不解,顺他目光望去,石阶直铺而上,尽头只见一座寺庙。 

  京城第一大寺泰莱寺。 

  “华容,你想上香拜佛?那一同去啊!”华容忙摆手,一下冷嗝止住不打了。 

  “走啊。”落音催促。 

  华容为难地笑笑,眼如弯月,依规矩,他还是进不得庙堂半步。 

  佛曰当受则受,却没准受者可以随便进入殿堂。 

  瞧见华容面现窘迫,林落音忆起方才,当下明白,脑门一发热,死攥住华容的右腕,大踏步上了石阶。 

  在京城,华容就是个名人,他一靠近佛门就有人侧目,鄙夷多过好奇的侧目。 

  他们每多上一步阶,三姑六婆隔壁的七十二婶就多上几个,参与指点嘀咕。 

  佛门清净地,怎么允许骂架的发生?最终在一臃肥妇人,勇猛出列,叉腰作势欲指华容鼻子时,护院僧侣上前虔诚阻拦,拦下的却是无法开口的华容。 

  “施主留步。” 

  林落音率先前跨一步,挡于华容身前质问,“众生平等,参佛难道也看人?” 

  高僧笑而不答,绕开林落音,带着三分歉意、七分畏惧的表情,将华容拉到一角,嘀咕好半天。华容双手入袖,合作地洗耳恭听。 

  落音不解,侧身细看,正巧见到和尚将几张纸,塞入华容袖中。华容收了东西,眉开眼笑,欣喜地转向落音,金扇指路,表示要循路回去了。 

  知道林落音郁闷,华容一反常态,殷勤用目光向他示好,落音却视若无睹,拉着华容直问:“那和尚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开心?” 

  华容笑容可掬,却面带心虚,眼睛控制不住地向自己袖里瞟。 

  落音手疾眼快,从华容袖袋里搜出几张银票,顿时心凉半截。原来和尚也懂看人,既不肯让倌娼进寺,又怕得罪了韩朗,给钱“请”华总受大人滚蛋。 

  华容见事迹败露,笑脸垮下,眼睛眨眨,不舍地抽出几张银票,递交给林落音,意思明白,见者有份,咱来分赃。 

  林落音木然地深望华容,能见华容眼眸清澈如泉,却让自己怎么也看不穿。华容看他不收,又心疼地多捐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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