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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是这个世上最难清净的地方。心净了,市井街坊便是清修之地;心不净,纵然西天又何如,不过便是用般若慈悲来伪装红尘俗世。
按照一般寺庙的格局,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雄宝殿、法堂、藏经阁。法堂旁专门开了一间作为珍妃的安息之地。
众人直接穿过大雄宝殿来到法堂。
黑色的古木灵牌上赫然是用金漆涂染的珍妃的名字,和当年一样,沉重依旧。
言坤立站在蒲团边,凝视着那块灵牌,恍若当年细细欣赏她的眉目,一颦一笑皆成诗,是最为壮美的边塞舞曲。
言止息跪拜在蒲团上,曾经每年的十一月廿九,他都在法堂的梁上,看着言坤立对着一块没有温度的木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年的思念。
他从未在这一天光明正大的祭拜过,每次都是等到言坤立离去。
一磕头,愿母亲在天安息,保佑儿子平安如意。
二磕头,失散的妹妹寻回,愿未来风平浪静,补偿她这些年来的流落。
三磕头,带着此生的挚爱,愿从今往后年年忌日都能让母亲看见她出现在这里,一生,不离不弃。
一十七笔画相思,思亲,思情。
那坚定的眼神落在言坤立的眼里,他轻声对着珍妃的牌位道:“曾经有去无回,往后来去随心。”
☆、第58章 坊间传言
近来佻褚国最轰动的新闻;并非尚武院和文绣院的招生;而是;言坤立突然去了睿宁王府。
众人皆知皇帝对于珍妃的眷恋;却也以为不过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虽然当初同意让言止息掌兵出征;也从不吝啬夸奖;但比起同意在眼皮底下让言止义和言太宜拉拢朝廷势力;这个一回来就被除去兵权的王爷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言坤立突然去了睿宁王府;使得满昭平的流言蜚语如同这十二月天的雪花一样从不止息。
有人说;那是睿宁王要逆袭;莫看他平日里没什么动作;但常言道;不叫得狗才咬人;这个王爷不可小觑。
有人说,是言坤立看出来这个睿宁王心怀不轨,所以这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有人说,皇家势力向来不可揣度,没准这是一个计,言止义要他父子二人反目成仇。
也有人说,睿宁王重病在卧,不久于人世。
谣言四起,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是那些个处于观望状态的臣子们,或正在暗中排着队,希望别跟错人,又或者这些个年轻有为的皇子皆无正室,想将自己的女儿塞进去一朝成为人中之凤。
言太宜站在公主府的大殿之上,听着手下将言止息回来之后的一切悉数上报,她略作深思,“你说四皇兄去过三皇兄的府上?”
“是!”
言太宜摇着头面带怜悯地嗤笑,绝美的面容柔情四溢,纤长柔荑卷着散在肩上的鬓发,落成一个连环的小卷,“我那可怜的四皇兄,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知自己是在为三皇兄做嫁衣裳。”
“属下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言太宜翩翩转身,裙摆飞扬如花瓣飘洒,蔓延着甜蜜的杏花香,连同那声音都甜美如天籁,“这还不明白么?你以为三皇兄当真是打不下白灵城?你以为他真是不谙政事?你不是说四皇兄之所以会去三皇兄府上是为了找一个人吗?”
“确实如此,睿安王曾在街上遇见一个俊美的男子,似乎是睿宁王府上的。”
“这不就对了,”言太宜摆弄着身上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依我看,八成那人是三皇兄安排的,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偶遇?”
“公主英明。”
言太宜哼了一声,款步走上宝座,裙摆似云蝶飞舞迤逦拖开,又似开屏孔雀大盛了屋内的光辉,“别光顾着奉承,赶紧去看着他们。”
末了又补充道:“他们玩他们的,我玩我的!”
那人刚要告退,又被言太宜叫住。她含着泪委屈且娇怯道,“记住了,哪边落了下风我们就帮哪边,若是这场游戏不好玩,我可是会杀人的哦!”
那人浑身一颤,这暗藏杀机的眼神配着这楚楚可怜的外表,直叫人踏进漩涡却欲罢不能……
而此刻睿安王府中的言止义,依旧不温不火地和叶驹下着棋,黑白棋子抵死缠绵,言语随着落下的棋子刀锋剑锐。
言止义夹着一颗黑子,看了许久,悠悠地按在棋盘上,“父皇去了睿宁王府。”
叶驹揉了揉眼看准了白子的落脚点,这才问道:“不正是您撮合皇上与睿宁王的慧隆寺之行吗?”
“是啊,”言止义悠悠叹道:“睿宁王府可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尚武院年年生源爆满,我向父皇提出希望今年睿宁王府能出些人力,那可是,培养国家武将的地方。”
叶驹不解道:“您为何要让睿宁王插手尚武院?”
“你输了,”言止义一子落下,抚掌大笑,“凡是权力的主导者,都害怕下面一方独大。别看父皇一直放任我和太宜,心里还是有所顾忌,不然又怎会我一提出,他便顺接着同意见三皇兄?他之前敢将军权交给三皇兄,如今三皇兄回来,在昭平却无任何权力可言,即便为了制衡,也会给他些什么。”
言止义淡笑:“不如我先发制人,将尚武院的部分权力交给他,可无论如何,尚武院的实权依旧在我手上。之前在睿宁王府遇见的那个人,受了伤,武功却不错,若是能为我所用,倒也不失为一个人才。若是不能,那便留不得。”
叶驹茫然,“那之前那个公子?”
“继续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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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白雪将睿宁王府的亭台楼阁点缀成茫茫的雪海,而此刻府内原本富丽堂皇的灯盏玉璧都被人悄然换成了古朴黯沉的装饰。
言止息是奢侈惯得,但这并不意味着言坤立可以熟视无睹。况且珍妃的忌日刚过,若是看见金玉满堂的墙阙长廊,那么这第一次的下临将会成为日后的阻碍。
说白了,不过就是言止息为了日后的行动做些伪装。
言坤立象征性地走了一圈,王府的明里的下人不多,暗中的隐卫却不少,这一眼望去尽是漫川绒白,暗香浮动。
“今年的尚武院招生你有何看法?”
言止息故作讶异道:“尚武院一直都是四皇弟在打理,儿臣不敢妄言。”
“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言坤立道:“尚武院近几年规模不断扩大,义儿一个人也着实打理不过来。学生多,去哪里找那么多合格的先生?义儿说你府上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这可是真的?”
言止息猜到了言止义想要做什么,也知道言坤立其实早有戒心,分权制约是权力斗争中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莫非四皇弟是想从我这里借人?”
言坤立微抬下颚,只笑不语。
家国天下事,他又怎会相信言止息当真不明白。
既然言坤立答应了,无论言止息怎么想,都非答应不可。
言止义既然想借用言止息瞒天过海,那言止息就好好地利用他来暗度陈仓。
“儿臣身边就几个贴身的护卫,父皇您是知道的,不知四皇弟想要的是谁?”
言坤立会心一笑,“听说你新招了个护卫,武功不错?”
他指的自然是君阡,言止义当天那一掌试出君阡的实力,也试出君阡的内伤,有什么,比困养一个受伤的高手来的一举两得?况且言止息的心腹江进九护在那人身边,足以证明那人对言止息的重要性。
而对于言止息来说,又有什么,比让皇帝亲自开口将君阡送到尚武院来得安全?
君阡那闲不住的性子,若是让她禁足在一个地方,怕是比要了她的命还艰难。找一个能让君阡全身心投入到她欺尽天下男人的伟大事业中的地方,还要让她不那么寂寞,真是不易。
况且尚武院是最靠近佻褚国权力中心的地方,他突然想让君阡多接触些佻褚国政治,因为日后,一定会用到。
如果哪天他君临天下,他希望身边的人,是君阡。
有些人生来便不适合做女人之争,却能在男人的天地中大放异彩。
那么,不要埋没她天赋的秉性,大胆迎上。
言止息坦白道:“确有一人。”
“既然如此,连义儿都对他赞不绝口,不如明后日就让他去尚武院述职吧。”言坤立意味深长道,“息儿,当年你怪我没保护好你的母妃,你可有想过,如果他日无权在手,你又拿什么去实现你的幼时的誓言?”
言止息一怔,看着言坤立依旧如往常的神色,彷佛刚才的言语只是他的幻听。
他一定是在暗示着什么。言止息暗暗地为自己捏了把汗,太过掉以轻心,怕是言坤立的思想复杂让他都难以理解。
自己,终究是太过大意。
他默默地看着言坤立离去的背影,那老人,年轻时笔直的背脊已微微佝偻,看似矫健的步伐中带着踉跄。
一切,终是敌不过时间的侵袭。
可唯独人心,却在岁月的洗礼中愈发的难测。
一直躲在暗处的君阡这才现身,看着言止息颦蹙的眉间和黯淡的神色,往日意气风发的绝世之姿尽显得无限寂寥,似乎看得不是言坤立,而是自己老去的背影。
如果哪一天失去了挚爱,是否权倾天下也不过一场盛世繁华的梦境,终究破碎在自己的掌心。
心里很冷,从未有过的心痛,连裘衣中的身体都为之一颤,脑海莫名升起的是君阡的样貌,无意识地转身,和君阡撞了个满怀。
还好,她还在。
君阡揉了揉撞到的肩膀,正要质问他怎地如此莽撞,却被紧紧地拥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的发丝从她j□j的脖颈钻了进去,刺到皮肤有些痒,埋在她肩上的脸带着他独有的水芝淡香挥洒在十二月天的雪絮中,恣意飘扬。
从口中呼出的热气环绕在君阡的脖子,君阡被抱着死紧,彷佛下一刻便是永别。
言止息很快调整了状态,君阡只是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他舒了口气,替君阡整了整被他拥抱过后褶皱的衣领,轻轻的带着宠溺的微笑,或是释然,“一切都会好的。”
君阡看着他突然的失态,心知方才一定是他想到了些什么场景。
心疼,却又止不住欢喜。
人的喜怒哀乐,莫过于来自太在意。
放在心里过于重要的位置,所以才会一言一行,哪怕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危险讯号,都会让害怕失去。
君阡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明后天,我带你去尚武院。”
“好。”
言止息突然吹了声口哨,江进九和白尼玛同时出现。
“以后让阿九负责你的安全。”
言止息正说着话,白尼玛依然窜到了他身上,还是它一如既往的蹭蹭。
他摸着白尼玛的小脑袋,又加了句,“白尼玛你也带上。”
“喵呜!”白尼玛哀嚎表示抗议。
君阡立即道,“不行,江进九是你的贴身护卫,若是他跟着我,会被人怀疑的。”
言止息沉思了片刻,“阿九和白尼玛,你选一个吧。
君阡在心中做了一个全方位的对比。
白尼玛可卖萌可装蠢,江进九不会。
白尼玛身娇体柔易推倒,江进九不行。
白尼玛天冷时可用来放脚上取暖,江进九……估计这样会被言止息五马分尸。
白尼玛可以跟她玩亲亲玩抱抱,江进九……还想多活些日子。
君阡坚定地笑着去抱白尼玛,白尼玛立即向后缩了缩。
幸福生活还没享受,白尼玛坚决抗议继续跟着君阡去做苦力。何况,它不想离开它的小伙伴无小聊啊!
江进九看着一进一退的君阡和白尼玛,看着十分溺爱的言止息,心头涌上一股凄凉:天道不公,人不如猫,直叫人拔剑欲骂天地不仁!
☆、第59章 初入学院
梧桐暂时还呆在睿宁王府;言止息答应先把君阡安排妥当;便一定开始着手梧桐的事。
待到尚武院的学生开始正式报名;言止息便带着君阡上了青峰山。
青峰山的冬日;阳光很暖;洒在雪上照得晶莹剔透;折射出光的影子。站在山上俯瞰;一眼望尽昭平的山水;人潮如蝼蚁;那屋檐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分布的规律。
对面是白水山。白水山上的文绣院在同一天开始报道。
言止息的轿子落在尚武院的大门口时;那两道朱漆红墙的大门扇早已被挤得水泄不通。
唯独那块黑底金字;言坤立亲笔题字的尚武院牌匾在此刻万众瞩目;如同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那么庄严神圣。
既然睿宁王的人要进驻尚武院;那么言止息自然是打着来实地考察的名义前来的。没有豪华的仪仗,没有喧天的锣鼓,潮水般向前涌去的学子们不知道此刻睿宁王正挤在他们中间,以一种无法预知的微妙心情带着女扮男装的君阡进去。
倒是君阡脸上的面具和肩上白毛迎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