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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声音,外头又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进了门来。和一身大红锦袍看上去便气势慑人的东安郡王不同,这年轻人身穿一袭石青色的右衽斜襟交领衫子,底下是一双黑面白底布鞋,朴素得很,人说不上极其俊朗,但黑亮的瞳孔幽深,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乍一看去仿佛温和无害,可他一进屋子,陈善聪陈善武兄弟的脸色就更差了。
怎么他也来了?这两兄弟一个是武痴,蛮不讲理;一个是书呆子,专讲道理。一旦与其辩驳起来,他能够从三皇五帝一直说到诸子百家,一两个时辰滔滔不绝不在话下。
“不过,从前只听说聪弟喜好丝竹管弦,想不到如今迷恋起佛道来了,到京城这么些天,竟是有兴致封了这隆福寺游玩。既如此,不如咱们兄弟四个把臂同游一回如何,我前几天刚刚新得了一本楞伽经,还想找人讲讲。”
“不敢当世子之邀。”陈善聪打了个寒噤,想起从前被人按着听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华严经的苦难经历,他好容易迸出了这么几个字来,随即就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突然想起过几日皇爷爷还有召见,改日有功夫再和世子说话,告辞了!”
见陈善聪恨恨地冷哼一声,竟是转头就走,陈善武连忙上前冲着赵王世子和东安郡王歉意地拱了拱手:“世子,二哥也只是无心的,回头我再和二哥一块拜访您!”
赵王世子陈善昭笑呵呵地点点头道:“没事没事,什么时候来都好,横竖我是一年到头都在宫里读书,你们若进宫随时都能碰上。我那里可没有较量兵器的演武场,也没有什么声色犬马,只有数不尽的古书,你们别嫌弃就行。”
“是是是……”
这兄弟俩一走,门外他们带来的那些从人自然慌忙跟上,一时间人走得干干净净。这时候,陈善嘉方才没好气地咔嚓咔嚓活动着手指,随即头也不回地喝道:“赵破军,都是你,说什么洛川郡王和延长郡王封寺游玩,必定搞什么鬼名堂,害得我没和大哥说上两句就拉着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结果这兄弟两个看见我和老鼠见猫似的!真没劲,我还想看看他是不是真长进了呢!”
章晗听到赵破军这三个字,忍不住抬头往门口看了过去。尽管那儿尚有满面焦急的楚妈妈和一应仆妇,还有这两位宗室的从人,可她仍是须臾就认出了其中那个高大的青年来。多年不见,赵破军高大挺拔浓眉大眼,一身灰色的劲装,瞧着稳重精悍。然而,见对方盯着自己直瞅,她尽管戴着面纱,仍是生怕被人窥破,连忙低下了头。
门外赵破军既不敢吭声,陈善昭也没理会弟弟的抱怨,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灵位旁边的少女。见其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也不顾脖子上那一条红痕不断往外渗露出的血珠,上前对自己深深施礼,他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讶异,随即退后一步微笑颔首道:“姑娘不必多礼。令堂乃是淑妃娘娘的妹妹,论辈分你还在我们兄弟几个之上,怎当得起这般礼数?”
陈善嘉更是大大咧咧地说道:“就是,怕那小子做什么!他不过是色厉内荏,就那么点破架势,直接让家丁把人轰出去就是了!啊,你的脖子上都出那么多血了!”
章晗让芳草出去传话,原是赌一赌那位东安郡王是否会来,谁知道竟然还惊动了赵王世子。见这兄弟两人一个文一个武,一个内敛一个张扬,她微微一愣,随即便含笑说道:“娘娘是娘娘,小女不过是武定侯府外眷,不敢擅借娘娘之名。适才是洛川郡王恃强逼迫,定要进来拜祭,却还关上了门,小女不想无缘无故被人污了名声,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这点小伤,不碍事。”
楚妈妈这才如梦初醒。她慌忙三两步抢进了屋子,到章晗身边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盯着脖子上那伤口左看右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嗫嚅了两下没说出话来,她便扭头喝道:“都还傻呆着干什么,还不扶着你们姑娘去里头敷药休息?”
等碧茵和樱草慌忙赶上前来扶着章晗走了,她才转身走到陈善昭和陈善嘉兄弟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今日多谢世子爷和郡王援手,否则事情闹大了,奴婢万死也难以回去见太夫人和我家侯爷。大恩大德,侯府上下一定会铭记在心。”
“什么大恩大德,你家小姐也未免太冲动了些,这刀剑是用来杀人的,哪有往自己身上割的!”话归这么说,陈善嘉见自家大哥冲着自己投来了阻止的眼神,他的声音就小了些,可还是忍不住嘟囔道,“我又没说错,那小子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仗势欺人么!”
“好了!”陈善昭横了弟弟一眼,见人总算不再言语了,他便微笑道,“原本来都来了,应该拜祭一下亡者,只是看如今的情形也不太方便,那便改日吧。”
楚妈妈虽是庆幸这两位来得及时,可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听赵王世子说要走,她自是千肯万肯,可还是少不得开口留人奉茶,眼见人坚持要走,她便亲自送了出去。待到精舍门口,见是一个仆妇疾步过来侧身行礼,又凑上来低声言语了两句,她面色一松,见陈善昭正冲着自己看来,她连忙陪笑道:“亏得世子和郡王,表小姐的伤没事了。”
“没事就好!”
东安郡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见陈善昭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驻足片刻,他忙开口又叫了一声,见人跟了上来,他忍不住抱怨道:“真是,还以为会撞破什么阴谋诡计呢!”
“谁说今天不是阴谋诡计?”陈善昭哂然一笑,随即淡淡地说,“陈善聪又不是傻瓜,就算二伯父和武定侯有仇,他若是一丁点成算都没有,会这么贸贸然地和武宁侯过不去?他是算准了,里头只是武宁侯的外甥女,又不是顾家人,闹大了总是女子吃亏,没想到人家是那么刚烈的性子,而且……”
他蹙了蹙眉,突然开口对东安郡王道:“你记不记得,之前武宁侯府那个妈妈让那位张小姐进去包扎伤口时,对丫头说的是你们姑娘,可刚刚送咱们出来,她说的是表小姐?”
东安郡王何尝注意过这样的小节,瞪大了眼睛想了好一阵子,他不禁为之气结:“大哥你就爱钻牛角尖,这称呼不是一样的?事情都过去了,有功夫想这个,还不如想想怎么治一治陈善聪那个混蛋!今天没教训成他,真是太可惜了!赵破军,要不是你爹给你起的好名字,又能给我当个对手,你看我下次带不带你出来!算了,你陪我回去练剑,要是撑不到一个时辰,看我怎么教训你!”
“你呀!”
陈善昭被弟弟说得哑然失笑,也懒得再问他。等其气冲冲丢下自己走在了前头,他见一个护卫慌忙赶上前来要去追人,他突然开口叫道:“赵破军!”
见赵破军戛然止步低头施礼,他盯着人看了好一会儿,便含笑问道:“没事了,你去吧。三弟是个武痴,你陪着他练剑,可得格外小心才是,他打到兴起是不会留手的。”
“多谢世子爷提醒,卑职谨记。”
“去吧!”
第二十八章发落(上)
往鼎内又投了一把百合香,用罩子罩上,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馨香在屋子里逐渐蔓延开来,渐渐遮掩住了那一股血腥气,楚妈妈这才转过身来。见大夫已经走了,芳草正在小心翼翼地替章晗在脖子上严严实实包裹了一层白棉布,斜倚在床上的章晗面色疲惫而平静,反倒是张琪哭得泪人似的,她不禁暗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快步走了过去。
“表小姐别伤心了,晗姑娘才刚刚吃了这样的苦头,您总得让她好好安养。”
“我……”
见张琪这般光景,楚妈妈不禁暗叹,见章晗冲着自己打了个手势,她心想这两姊妹平日里就一直在一块,情分极好,与其自己多嘴,还不如让章晗劝劝这一位的好,她便点了点头,吩咐几个丫头好好看着,这才冲着几个仆妇使了个眼色,带着人蹑手蹑脚退出了屋子。
等到她们一走,章晗向碧茵和芳草努了努嘴,见两个人知机地出去守着,她先是看了张琪一眼,随即目光就落在了樱草和凝香身上。直到盯着两个人都不由自主跪下了,她方才冷笑道:“事到如今,你们两个怎么说?”
樱草抬头瞥了一眼章晗脖子上缠着的那一层厚厚的棉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是知道张家姊妹两个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内情的人,又因为有宋妈妈这个靠山,一直不把张琪和章晗放在眼里。然而,这一次的事情下来,她觉得宋妈妈不那么可靠不说,更是觉得章晗狠绝起来着实可怕。换做是她,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割自己的脖子,哪怕是做做样子都不可能。
而凝香就更不用说了,抖得如筛糠似的她突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带着哭腔求饶道:“晗姑娘,大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在太夫人面前替奴婢求个情,奴婢只以为是刘嫂子会跟着大小姐一块去的,不知道她竟然会把大小姐一个人丢在花园里……奴婢将来一定尽心竭力好好服侍,下一回绝不敢再偷懒耍滑!”
“你还想有下一回?”章晗哂然一笑,随即沉声说道,“就只凭今次,你就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你以为……你以为那刘氏这一次会有什么下场?我可以告诉你,这会儿楚妈妈就已经捆了人送回侯府去了!你记住,这是京城,不是归德府!这是侯府,不是张家!”
训过凝香之后,章晗就讥诮地瞥了一眼樱草,又看着凝香说道:“樱草还有个好婶娘,你什么都没有!别说你爹娘远在归德府张家,就是他们在这儿,这时候也救不了你!”
“晗姑娘……”凝香见章晗别过头去不再看她,只觉得心灰意冷,慌忙膝行几步上去,一把拽住张琪的衣裳苦苦哀求道,“大小姐,我不敢偷懒了,我再也不敢偷懒了,求求您……”
“你给我住嘴!”张琪一把甩开袖子,瞪着凝香好一会儿,可最后要发火时,她却突然泄了气,老半晌才生涩地说道,“出去外头院子里跪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尽管只是这么一句话,可凝香仍然如蒙大赦,慌忙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眼看她走了,章晗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张琪,温言问道:“知道错了?”
“我知道错了。”张琪一把抓住章晗的手,急急说道,“我不应该被那刘嫂子三言两语就说昏了头,也不应该冒冒失失就跟着她去什么花园采摘菊花,更不应该不知会你一声!我早该知道防着些别人,不该随便听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
“你这些都没说到点子上。”章晗看也不看跪在下头的樱草,冲着张琪冷冷说道,“你最不应该的是,你居然没想到,最后一个能保护你的人,是你自己!幸亏那刘氏没来得及把洛川郡王引到你那儿去,否则你怎么办?”
“姐……”在章晗骤然凌厉的眼神下,张琪硬生生吞下了那剩下的半个字,可她的眼神一下子便凄婉了下来。她重重点了点头,随即紧紧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知道了,这样的傻事,我再不会做第二次了!”
见张琪颤抖着伸手过来要触碰自己的脖子,章晗用手止住了她,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妨事,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养几天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才看着樱草道:“樱草,你说你这婶娘是不是福大命大?原本出了这事情,她这管事妈妈是第一个该担当的,可她竟然这么凑巧因病躲过了。也不知道今天那位洛川郡王,是真的消息灵通,还是另有缘由。”
樱草被章晗那冷淡讥诮的口气说得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再一细想,她更是被章晗话语中流露出的那种可能性惊得魂飞魄散。此时此刻,她再也顾不上先头宋妈妈挑选了她之后对她说的那些话,再也顾不上自己老子听说她得了这差事后的得意,再也顾不上自己的那些小想头,手足并用爬上来后使劲磕了好几个响头。
“晗姑娘,从今往后,从今往后奴婢一定全心全意服侍大小姐!”
“你自己说的,是全心全意!”章晗见樱草点头如捣蒜,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那好,你出去告诉凝香,罚她在外头跪一个时辰,以示薄惩!你既也有错,就去陪着她吧!”
如今虽不是大热天了,可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是什么滋味,樱草不想也知道。然而,她这会儿却只觉得如释重负,暗想若真的能这么轻易发落,就是再跪一个时辰也认了,慌忙磕了个头后就疾步出了门。等到她一走,章晗方才长舒一口气躺了下来,刚刚镇定自若的表情全不见了,脑袋昏昏沉沉,眼神亦是有些涣散了起来。
“妹妹,晗妹妹,你别吓我!”
听到耳畔响起了张琪惊慌失措的声音,章晗回过神来,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旋即微微笑道:“别担心,没事,我只是松了口气罢了。虽说今天我在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终究还是值得的。”
“都是我害的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