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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兴公主亦是连连点头:“淑妃娘娘们说的是,还有女儿们呢!”
皇帝这才再次回过神来,当即笑道:“你们这些天也都担惊受怕够了,不用在这儿候着……李忠!”
听到这一声唤,在场的众人全都为之色变。嘉兴公主是亲眼看到李忠服毒自尽的,而其他几位公主以及三妃和赵王,则是听她说起过此事。然而,还不等他们想出什么话来遮掩过去,皇帝就察觉到了他们的神色变化,当即声音干涩地问道:“他可是已遭遇了不测?”
尽管有心瞒着皇帝,但看到那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自己身上,即便不知道父皇为何洞察力这般敏锐,嘉兴公主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轻声把李忠那时候拦轿闹事,之后被自己认出来后交托大事,最终服毒自尽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她便从自己手上解下了那一串佛珠,跪下双手呈了上去。
“父皇恕罪,儿臣那时候生怕九哥万一狗急跳墙派人上门抄检,因而便听了李公公的话,把他送去了化人场,悄悄保留了骨灰,只从他手上取下了这串佛珠。”
李忠长年随侍自己身侧,皇帝又怎么会认不出这串他从不离手的东西?他颤抖着伸手接了过来,攥在手心里捏了好一会儿,这才闭上了眼睛说道:“好,若不是因为他所托得人,也没有今日的因果。他日将他的骨灰埋在朕身侧,也算是答谢他跟了朕这么多年。”
历来陪葬帝陵的除了妃嫔便是有大功的文武,因而皇帝虽不曾追封赏赐,但却是最高的褒奖,在场的每一个人全都没有异议。然而,正当众人打算告退出去,皇帝却突然开口问道:“对了,那呆子和他的媳妇,还有定远侯王诚的女儿呢?”
听到皇帝问陈善昭和章晗王凌,起头一路护送了皇帝回乾清宫的赵王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然而,顾淑妃和惠妃敬妃你眼看我眼,全都不知道;宁安公主和汝宁公主安庆公主亦是摇了摇头,只有嘉兴公主微微凝眉想了一想,旋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父皇别怪儿臣失仪,实在是想着那呆子十有**可能是去找媳妇了。谁让他媳妇太厉害,当初最危急的时候,直接给他下了药把他撵出了京城……”
听嘉兴公主说着当初那经过,当得知赵王府竟是被章晗和王凌一把火烧成了平地时,皇帝不禁目现异彩,随即就看着赵王说道:“既是赵王府不能住人,你便住在宫中吧。再有,叫人把你的儿子媳妇们找来,朕要见见他们。”
有心劝皇帝不要太劳累,可是,看着皇帝那被嘉兴公主一番话显然勾起了兴头的样子,赵王只能无可奈何地看了嘉兴公主一眼,这才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等到他到了殿外吩咐了人去找陈善昭和章晗王凌,才出神片刻,就看见三妃和几位公主并肩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皇上能够平安无恙,多亏了赵王能够及时赶回来。”
听顾淑妃如此说,惠妃和敬妃亦是赞叹连连,赵王这才谦逊了两句。待到几位公主轮番上前又是好一通称赞夸奖,他终于忍不住苦笑着拱了拱手道:“各位娘娘,还有各位姐姐妹妹就不要调侃我了。这乾清宫还请各位多多照应,我先去见夏尚书他们,京城内外还得弹压。”
嘉兴公主见赵王说完就想溜,她突然眼中厉芒一闪,一把抓住了赵王的袖子,随即一字一句地说道:“三哥,我只求你一件事。别人可以放过,顾振那小子却请你务必要拿住!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为了功名利禄,竟然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我吞不下这口气!”
“好!”
见顾淑妃亦是微微颔首,赵王立时心里有数,答应一声后再次拱了拱手后,便匆匆出了殿门。待到了乾清门外,他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正引着三人过来,可不是陈善昭和章晗王凌?等三人到了他面前要行礼时,他便摆手止住了,沉吟片刻就开口说道:“你们见了皇上之后,不要只顾着说那些事,规劝父皇多多休息。”
“是。”
等到陈善昭和章晗王凌进了乾清宫,少不得又是一番厮见行礼。明明只是比陈善昭才大一岁的嘉兴公主听着陈善昭那一声十二姑姑,却是执意亲自送他们去西暖阁,等到了西暖阁门口,她屏退了在这儿守着的两个内侍,这才对三人低声说道:“父皇不但面许三哥太子之位,而且连传位二字都已经说了,你们心里有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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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家人齐回护,君王羡亲情
尽管刚刚在奉天殿前已经见过皇帝一面,但当陈善昭在床前跪下行礼的时候,近距离看着皇帝头上的苍苍白发以及那消瘦的面庞上深深的皱纹,他仍然只觉得心头一阵难受。不论皇帝在别人面前是不是喜怒无常的天子,但在他面前却常是一个慈祥的祖父,因而,当看着皇帝冲自己微微招手时,他立时膝行上前几步,随即跪在床前踏板上,轻轻握住了皇帝的手。
“皇爷爷。”
皇帝看着陈善昭那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想起嘉兴公主提到他被章晗下药诓骗送出了京城,这还是刚刚赶回来的,他忍不住反手握紧了陈善昭的手,这才微笑道:“听说是朕给你传出讯息的那一天,你媳妇下了药送你走的?”
听到皇帝第一桩便是问这个,陈善昭不禁斜睨了章晗一眼,这才满脸委屈地说道:“皇爷爷也知道了?孙儿那时候原本想以出城去赵王府别庄泡温泉的由头,诓骗她和四弟四弟妹一块走的,结果倒是三两下上了她的圈套,被她下了药给迷倒,反而让四弟和四弟妹,还有孙儿那大舅哥一块送了孙儿出去。幸好四弟妹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否则孙儿真的要急死!还请皇爷爷发一句话,日后不许她再擅做主张!”
陈善昭竟然想要利用皇帝来给章晗添上一重桎梏,王凌听了顿时忍俊不禁。待发现皇帝看向了自己,她那忍笑的表情一时半会压不下去,只能讪讪地低下了头。
“你自己给你自己挑的好媳妇,还要朕来给你做主,你有这个脸么?”这话虽有些不客气,但皇帝眉眼间尽是愉悦的笑意,神情也轻松了许多,又抬头看着章晗和王凌道,“不但你好眼光,就连你四弟。也亏得你父王给他挑了个好媳妇。章氏。王氏,你们上前让朕看看。”
章晗和王凌依言上前。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天子了,可是,看到皇帝那决计算不得健旺的精神,还有被子外头那瘦骨嶙峋的手,妯娌两个不禁暗暗心惊。然而。皇帝下一刻问出的问题,却让她们之前在心里谨慎预备的回答没了用武之地。
“虽说你们是朕的孙媳,但朕还不曾问过你们的名字。”
千百年来,尽管也曾经有过昙花一现的女帝奇英。()但史书中能够留下的女子姓名却不多,尤其是自唐宋以来更是越来越少,哪怕是那些后妃公主。就连起头章晗和王凌受册的册文上,写的也只有章氏和王氏。而在外头,赵王世子妃和宛平郡王妃这两个称呼,便成了她们的指代。此时此刻,面对皇帝的询问。明明知道皇帝不应该不知道,但两人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章晗方才恭谨地说道:“回禀皇上,妾单名一个晗字。集韵有曰,晗,将明也。”
“日将出……怪不得善昭会给儿子起一个曦字,好。”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王凌,而王凌亦是定了定神。从容答道:“妾单名一个凌字,冰凌之凌。”
“就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那个凌字吧?”皇帝微微一笑,见王凌不敢答话,他便轻声叹道,“你父亲和你母亲一往情深,即便只得你一女,既不过继,也不纳妾。世上男子能如他这般者。可谓凤毛麟角,只可惜早早便隐退了。今次若不是你父亲带羽林左右卫弹压大局。朕就是露面也未必能让人服膺,他可谓是首功。”
尽管皇帝赞赏的是自己的父亲,但王凌亦是冰雪聪明,哪里会就这样让父亲成为众矢之的,当即叩头答道:“皇上夸赞,妾代家父拜谢!但今日能够力挽狂澜,多亏三位娘娘早有预备,多亏几位公主齐心协力,亦多亏父王和世子爷及时赶回京城。但最要紧的却是皇上留下了密诏和天子剑,又命家父坐镇羽林左右卫。这才能最终成功。”
“这回答四平八稳,不像是你的脾气,倒像是善昭媳妇的口吻。”皇帝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见章晗抿嘴一笑,他便赞赏地对章晗颔首道,“你在关键时刻能够把丈夫儿子送出京城,自己留下,这份胆色和决断,不愧朕当初赐给你的那个果字。虽说是皇家,但朕一直都希望兄弟姊妹妯娌中间能够和睦信赖,所以,王凌能够留下帮你,足可见你们这对都是才嫁入王府不久的妯娌何等信赖彼此,足可见善睿对兄长大嫂敬重爱护,这才是朕最高兴的。”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只是一个拥有众多儿孙的寻常祖父。他轻轻从陈善昭手中抽出手来,又像当年陈善昭还小时那样摩挲了一下他的脑袋,继而便温和地说道:“章晗,王凌,你们留在京城这段日子都是怎么过的,说来给朕听听。”
不等陈善昭开口劝止,他就微微抬起手道:“朕如今放松得很,只当是听一出世间少有的冒险故事。你们两个也不用紧张,事急从权的道理朕很清楚,你们两个女子能够在危机四伏的京城中存身,总得用些不得已的办法。再者,朕也不怕告诉你们,朕已经许了赵王储君,就算朕如今发怒,也奈何你们不得。”
这最后一句话便完全是打趣了。章晗只觉得和自己当初在长宁宫初见皇帝时相比,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仿佛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分威势,因而略一思忖,她便说起了自己把陈善昭送走之后,如何在兵器铺中遇见王凌,妯娌如何分工内外,如何囤积菜油预备到时候放火,如何应付走了召见陈善昭的太监,如何激了太子派夏守义来带话……等说到火烧赵王府分头逃出的时候,章晗的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直到现在,当初遣送出赵王府的那些人,还有引开人的那两个丫头都是生死不知。再加上那一晚上冲杀而出死伤的亲卫,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当年在腥风血雨中力败群雄夺得了这大好江山,治天下二十年间莫说勾决的死刑犯,就是屡次北征以及平定各方,以及处死多位元勋旧臣,皇帝对于那些死伤早已经看惯了,如今听着也不过是微微蹙眉,随即就若有所思地看着章晗说道:“第一次面对这么些死伤,存有不忍也是难免,你可觉得后悔么?”
这是章晗在出了赵王府后,早就想过的问题,此时当即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见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她便沉声说道:“世子爷有世子爷的责任,妾身也有妾身的责任,而他们更背负着他们责任。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心这么做,事后后悔也是于事无补。”
“不错,你还年轻,自然应当向前看,至于追忆过去,那是老人才会做的事。”
皇帝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惘然,随即便示意章晗继续往下说。听着她们藏身于嘉兴公主曾经提点过的地方,而不是赵王府在外安置的那些地方,听到她们在得到嘉兴公主的传书后去见夏守义,甚至听到章晗坦陈让夏守义暗示人上书请追封吴贵妃为后以及传位之事时,他也仅仅是挑了挑眉。当听到最后会试发榜后闹事,以及今日传胪之日的种种安排,他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好,很好。”
陈善昭此前只来得及紧锣密鼓地推敲今日传胪之日该如何应对,以及反复琢磨赵王可能采取的行动,因而尚没有听章晗如此仔细地说过此前那些事,如今听来方觉得惊心动魄。然而,他更担心的是章晗好些事情做得胆大包天,皇帝会不会因此而震怒。然而,他紧张地盯着皇帝的眼睛,却发现祖父半点都没有发火的样子,反而横了自己一眼。
“朕都说过事急从权,君无戏言,难道你觉得朕这个祖父如此出尔反尔?”一句话说得陈善昭异常尴尬,皇帝便对王凌问道,“你大嫂说了这许多,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王凌听着听着,这才发现这几个月间竟是发生了那许多事情,被皇帝一问,她攒眉想了一想,这才抬头说道:“皇上,大嫂所言已经极为详尽真实,妾身并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只是刚刚大嫂把事情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妾身不能苟同。就算主意都是大嫂出的,但那也是妾身赞同的,而且事情大多是妾身出面去做的。”
见王凌字里行间不乏为章晗辩解分责的意思,皇帝先是莞尔,随即便哈哈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