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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皇帝陈栐到了西暖阁门外,陈善昭已经迎了出来。皇帝摆手示意陈善昭不用多礼,就这么站在门外问道:“太上皇可好些了?”
陈善昭轻轻摇了摇头,面色黯然地说道:“儿臣亲自喂了大半碗参汤,其他的东西几乎都下不了口。”
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陈栐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便当先进了西暖阁。待到了御榻前,见太上皇虽是醒着,但显得又衰弱又苍老,他便在榻前跪了下来,轻声说道:“父皇,儿臣来看您了。外头诸事都好,您且安心养病。”
太上皇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看清楚陈栐的脸,他便蠕动了一下嘴唇。陈栐先是一愣。随即连忙把耳朵贴了上去,然而竭尽全力也只能听到几个意味不清的字眼。为难之下,他随眼一瞥,见陈善昭就在身后。当即吩咐道:“善昭,你来听听太上皇吩咐的是什么!”
见太上皇只这么片刻便已经脸色流露出用力过度的红色,陈善昭生怕祖父出什么岔子。不禁犹豫了片刻,随即方才在祖父那略显浑浊却很坚决的目光注视下,上前一步跪在了地平上,又将耳朵贴在了祖父的唇边。在仔仔细细听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听明白了其中内容,侧过头后便看着父皇说道:“皇爷爷……想见见二伯父和九叔。”
父亲要见秦庶人陈柏和废太子陈桦?
皇帝顿时愣住了。尽管那是犯下大逆之罪被褫夺爵位废为庶人的罪人,但仍是太上皇的儿子。他的兄弟,他不由得仔仔细细斟酌了起来。足足好一会儿,见太上皇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他便点点头道:“既如此,儿臣便把他们宣召过来!”
天子下旨。幽禁咸安宫的废太子陈桦自然比他幽禁在宫外宗人府的二哥陈桦先到清宁宫。也不知道他是生**洁,还是派过去的内侍紧急帮着收拾了一下,头发梳理得温丝不乱的他穿着那一件葛衣,脚踏布鞋,乍一看去就仿佛是寻常文士,脸上没有囚徒的疯狂,反倒显得颇为平静。然而,当他来到御榻前时,却只是扫了一眼侍立在床头的皇帝陈栐。旋即目光落在了被陈善昭搀扶着半坐而起的太上皇身上。看着这个消瘦苍老完全没有昔日雄风的父亲,他非但没有跪下行礼,而且还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此时一片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尽管皇帝陈栐不知道太上皇为何要突然见这大逆不道的兄弟二人,此时此刻仍是沉声喝道:“老九,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悔改么?”
“悔改?我不过是做了我从小到大一直想着的事。有什么好悔改的?”陈桦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诮,“三哥你确实雄才伟略,能屈能伸能忍,但要不是你有个好儿子,有两个好媳妇,纵使你有再大的本事,你以为你如今还能坐在这御座上?”
“咳……”
陈栐一时怒火高炽,正要出口呵斥,可突然听到背后的那声音,他立时扭头看去,却见是太上皇正佝偻着身子伏在陈善昭身上猛烈地咳嗽,好一阵子方才渐渐止歇了下来。尽管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涌上了一股病态的潮红,可下一刻,他却听到这些天来一直难以开腔的太上皇终于发出了声音
“好……很好……死不认错,死不悔改,你果然是吴家女人的种!”
一听到这断断续续的话,陈桦先是为之一愣,旋即额头青筋毕露,竟一时暴怒了起来。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往御榻前冲了过去,背后两个押送他来的健壮内侍反应过来要伸手阻拦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所幸陈栐一直盯着他的动静,这会儿伸手一格一拦,脚下却重重地在陈桦的小腿上一踢,硬是拧着那胳膊按着肩膀,将陈桦牢牢摁跪在了地上。即便如此,陈桦仍然使劲挣扎着,可他根本抵挡不住身经百战的陈栐,最后连脑袋都几乎被压在了地面,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吴家的女人纵使有千万不是,总比你这种抛妻弃子的男人强……”
太上皇靠在陈善昭身上,见陈栐毫不犹豫地随手撕下内袍的下摆,一团塞进了陈桦口中,将那些怨恨的骂声和诅咒全都堵回了其口中,他不禁闭上了眼睛,轻叹一口气,有些断断续续地说道:“带他走……皇帝,等朕死了……除了你的生母之外……追封朕元配,老九的姨母吴氏为光烈皇后……朕欠她的名分,死了之后就还给她。”
当年旧事知情者几乎都死光了,早已经湮没无踪,因而陈栐听到前头什么抛妻弃子的话就已经大为意外,这会儿就更狐疑了。然而,想到嫡母孝慈皇后之外尚要追尊别的女人为后,于自己的正统也没什么影响,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违逆太上皇,于是,等到那两个健壮内侍上来拖起了陈桦。他便放开手点点头道:“既是父皇旨意,儿臣谨遵。”
本以为父皇今生今世都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承认此事,却不料想其在最后时刻竟然留下了追封的旨意,陈桦一下子愣住了。甚至连别人拖拽着他往外走,他也没有再反抗。然而,那竹帘子在他身前被人高高挑起。继而又落下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里头传来一句话。
“如此,朕于吴氏两不相欠!”
是,父皇欠吴氏的皇后已经还了,那是还给姨母的,不是母亲的,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当双脚被人拖过清宁宫正殿那高高的门槛。随即又重重落下的时候,陈桦只觉得心里突然跃上了这么一个念头。他这辈子说是一直因为母亲的遗愿而竭尽全力,可到头来却发现,他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去争,什么遗愿不过是一个笑话!经过清宁门时。他看到了同样被两个人架着匆匆从身侧而过的那个人影。看着那个头发几乎一大半已经白了的人,尽管对方眼神呆滞,根本不曾看他一眼,但他须臾就把人认了出来。
那是二哥,那是挽弓射鹰纵横沙场的二哥,是英雄盖世从不把他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的二哥秦王陈柏。可就这么大半年,陈柏何止老了二十岁!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陈桦冷笑一声。却是冲着清宁宫厉声喝道,“皇上,三哥,你别以为你就赢了!他日你会看到,你那些儿子也和我们一样,明刀暗箭厮杀在一起。你一定会看到的!”
正要进殿的陈柏陡然之间听到背后那声音,打了个激灵终于惊醒了过来。他茫然地看着这四周,又使劲晃了晃脑袋,当终于被人拖到西暖阁,又被人按着跪在了地上时,他竭力抬起了头,终于看清了那御榻前的那祖孙三个人。
兴许是刚刚因为处置过吴家事的缘故,太上皇脸上的潮红仍未退去,精神显得有些亢奋,连说话也比之前更加连贯清楚。看着那个自己曾经尽力教导栽培过的儿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道:“老二,事到如今,你知道错了么?”
陈柏看着骨瘦如柴的太上皇,在一瞬间明白了如今的情形。他几乎是想都不想便重重一头磕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父皇,儿臣知错……不,儿臣知罪!儿臣只是一时糊涂,这才铸成了大错,儿臣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反省,都在忏悔!求父皇看在儿臣从前功劳的份上,宽赦儿臣一回吧!”说着说着,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刚刚废太子陈桦那般死硬,如今秦庶人陈柏却如此痛哭流涕,面对这迥异的两人,陈栐顿时皱起了眉头。而扶着太上皇的陈善昭敏锐地感觉到,祖父那表情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惘然,在最初的疑惑过后便明白了过来。
好死不如赖活着,相比破罐子破摔什么都不管了的九叔,二伯父显然担心太上皇死后,自己会性命不保!从这一点来说,驰骋战场多年的二伯父,竟是还不如他那对别人心狠,对自己同样心狠的儿子陈善聪!
“既然你知错知罪,那朕也没什么话好对你说的了。皇帝会留着你这条命的。”
看到太上皇满脸疲惫,陈栐也懒得对一个手下败将再说什么,当即摆了摆手。陈柏虽是一脸欲言又止,可看到陈栐那布满严霜的表情,最终只是磕了个头便任由人把自己架了下去。等到这屋子再次安静了下来,想起刚刚隐约传来的陈桦那诅咒似的大喊,祖孙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皇帝陈栐轻咳一声,打算打破这难堪的沉寂时,就只听外头陡然之间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上,军情急报!”
陈栐几乎不假思索地吩咐了一声进来。下一刻,马城快步进来,趋前伏地磕了个头后就头也不抬地说道:“太上皇,皇上,太子殿下,北平行都司军情急报,三万虏寇围开平,开平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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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祖父慈心,生死两重天
马城说的是开平告急,当陈栐匆匆赶到乾清宫,命人将文华殿清了出来,随即召见了夏守义张节以及兵部新任尚书李序,随即又叫上了陈善嘉陈善睿兄弟,自己从前的左膀右臂张铭朱逢春徐志华三人时,方才揭开了军情急报的实情。
不止是开平告急,北平行都司的开平左屯卫、全宁卫也是在几次小仗中损失不小,就连北平行都司所在的大宁亦是由于此前调兵攻西北,事成后大军归京未曾回大宁驻守而危机四伏。而近日在场议事的每一个人全都心里有数,会出现如今这情形的缘故。秦藩赵藩先后撤销,代藩重创,而大战之后,西北兵马被打散了分到各地,北平都司和行都司的兵马则是被陈栐带了一部分回京,一部分留守,一部分迁到西北。所以,如今整个北边已经陷入了兵马调动吃紧的局面。即便应付过了这一拨,接下来日后却是难熬!
尽管陈善昭仍是被陈栐留在了清宁宫,可开平卫告急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安。自从之前章晗让单妈妈特意来知会他这一点,他就已经多了一分隐忧,如今忧虑变成了现实,一想到章晗得知此事是个什么反应,他就只觉得忧心如焚。妻子素来是沉稳周全的人,但现在关系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太子殿下,太上皇脉象又弱了!”
乍然听到太医院院使那小心翼翼的声音,陈善昭倏然扭头。见御榻上的太上皇面色比此前还要苍白,胸口亦是剧烈地起伏着,他想到刚刚那突然送到清宁宫的军情急报,一时间醒悟了过来。随即便为之大怒。即便真是军情急报,用得着这么急急忙忙,用得着一嗓子直接嚷嚷出来。而不是谨慎地对父皇单独禀报?皇爷爷何等骄傲何等敏锐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开平卫告急之后的缘由?
太上皇想的必然是,若非自己被废太子下药制住,秦藩叛乱,赵王平乱登基,北边怎会如此空虚,以至于被鞑虏有机可趁!
“滚开!”陈善昭一步窜到御榻边。冲着那院使和几个御医喝道,“朝廷俸禄白养了你们!”
等到几个人狼狈退出,他冲着路宽使了个眼色,等人带着那些内侍宫人出去,料想会亲自守在外头。他才屈膝缓缓在御榻前跪了下来,看着面露痛苦的太上皇一字一句地说道:“皇爷爷,事到如今,多想无益。父皇和那些官员们一定会拿出办法来,一定不会让那些鞑子有机可趁,您一定要放宽心!以唐太宗之明,尚且兵败于高丽;以唐玄宗之开创盛世,晚年亦是被昔日宠臣逼得逃出京城最终退位;皇爷爷您当初能够不惜令名成全了父皇,便是英明果决。如今何必把这些情势归结到自己身上?”
太上皇的眼神顿时一变,见陈善昭握着自己的手满脸诚恳,想到多年前自己一次生病的时候,宗室子弟轮番来侍疾,陈善昭老是和淄王陈榕同进同出,干什么事叔侄都是一起来。时常让他觉得他们应该是兄弟。一天半夜乍然醒来的时候,他恰恰看到陈善昭紧握自己的手伏在床头睡着的样子。那时候,记得陈善昭不过十三岁,睡梦之中还呢喃叫着爹娘和弟弟的名字。如今一晃十多年过去,当年的小孙儿已经长大了。
“善昭,朕一直叫你呆子,其实朕一直知道,你没那么呆。”尽管声音已经极其低沉,但看到陈善昭瞳孔猛地一缩的样子,太上皇知道陈善昭并没有漏过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当下便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但朕知道,你是真喜欢书,不是光为了讨朕欢喜;你是真的对那些朕要断罪处刑心怀仁善,而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赚名声;你是真的担心朕,所以从前也好,现在也罢,你总会说出些和别人不一样的话……”
“皇爷爷。”陈善昭忍不住把额头轻轻磕在了床沿边上,声音竟是有些哽咽,“您别说了!”
“更何况,你还给朕带来了朕的第一个重孙,哪怕从这一点来说,朕没有白疼你这么多年。”
太上皇竭力想抬一抬手,如同儿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