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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荣华-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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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来不及了。”陈善昭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只手轻轻把妻子环在了怀里,“之前四弟在南京帮我处置迁都事宜,我就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应该是放下了心结,如此有他跟在父皇身侧,顶的上别人三四个。他打仗的天分是与生俱来的,而且若有事总会劝谏。再者,三弟这一次也会在从征之列。有他们两个,再加上张铭朱逢春宋志华,当年这一支兵马就能横扫漠北。如今也不在话下。更何况……”

陈善昭贴近了章晗的耳朵,轻声说道:“更何况还有最机密的一条……此次虽没有你父亲,但策应的人中有定国公!所以,你不用担心晨旭。”

听到定国公王诚也在从征之列,章晗只觉得一颗心终于放下了。然而,陈善昭点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她免不了低声嘟囔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我倒不是心疼晨旭。他跟在父皇身边历练是好事,可他毕竟才十四……”

“三弟四弟十一二岁的时候,都已经跟着上战场了!就算异日是太平天子,但如今看一看战场险恶,杀人见血,是好事!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皇族,常常阴柔无阳刚之气,我希望他比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强!”感到章晗的手突然堵上了自己的嘴,陈善昭便轻轻捉住了妻子的手,继而柔声说道,“我的心是那时候在京城那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中磨砺出来的。他却落地就是皇长孙,纵使习文练武,跟着北巡监国,又从师定国公,但杀马贼不等于能战鞑虏平天下。我希望我们的儿子,能够站得高,看得远,异日咱们就可以放心把大好江山交给他!”

尽管陈善昭这番话满是期许,但章晗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之后,她索性把自己紧紧贴住了陈善昭,继而便融化在了那坚实的怀抱中。那一晚,外头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可屋子里却是一室皆春。

当开春后的三月,各路兵马再次齐聚预备出征之际,皇后傅氏却是突然病倒了。面对妻子这一病,陈栐闻讯之后又是震怒又是担忧,一度几乎打算把亲征之期往后推,却被傅氏硬生生给拦住了。好在坏消息之后却也有好消息,好一阵子没精神的燕王妃王凌竟是诊出了喜脉!此消息一出,别说是皇后傅氏惊喜之下,连胃口都好了许多,就连皇帝亦是大为惊喜。而长宁六年那一次因为妻子即将临盆错过北巡而心中积郁的陈善睿,这一次却是想都没想便主动提出留在京城,以便看顾病倒的母亲和有孕在身的妻子。

就连王凌也没想到陈善睿竟会主动留下来。亲征之前的那一天,她看着床外侧陈善睿那张看着油灯凝重而专注的侧脸,忍不住开口说道:“上一次是我没几个月就要临盆,你从北边怎么也赶不回来,但如今已经迁都,我这月份还浅,你总不可能一打大半年,若是想去,就别硬撑着!就是母后,也不会因为你上阵去打仗而觉得你不孝,京城还有大哥大嫂呢!”

“父皇驾下勇将众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陈善睿这才回过头来,目光流连在王凌那尚未凸起的小腹上,眼神中流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珍惜,“上一次我险些害了我们的孩子,又让他降生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这一次,我得从一开始就陪着他!我这辈子上过很多次战场,就算和这最后一次又失之交臂,那也没关系。否则若是你再有个什么闪失……”

他突然打住了话头,盯着王凌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展颜一笑道:“我说过幡然醒悟,我会说到做到!更何况,丢下母后重病在京,我也不放心。她老是为我们这些儿子操心,如今也该我们好好侍奉她了!”

看着丈夫那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表情和眼神,王凌到了嘴边的劝说吞了回去。她心里很明白,陈善睿这话绝不是为了敷衍她,而是真心实意的。他终于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也为自己着想,而不是从前那样只知道雄心勃勃往前冲,不顾是否会碰一个头破血流!

天子亲征之礼素来复杂而繁琐,陈栐素来很不耐烦这一套,可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对这一套排场的东西也不得不勉为其难接受下来。当结束了那一套祭祀礼拜之类的仪式,他对留京的陈善昭兄弟三个又吩咐了一番,最后才上了马车。即便他更喜爱骑马驰骋,可尚未离京之际,堂堂天子骑马招摇过市,易招惹刺客不说,而且也显不出天子的威严和神秘。也正因为这个,当听到瓦剌崛起,他想都不想便把朝政丢给了陈善昭带兵亲征。

身在军中,没有那许多文官天天盯着,难得能放松一下!

送走了皇帝,陈善昭的日子却绝不清闲。迁都之后不过数月,诸多事务千头万绪,再加上南北地域不同,众多事情需要协调,他这个监国太子赫然任重而道远。倘若不是陈善睿也因为王凌而留下,他连个临时抓差的人都找不到。而皇后傅氏这一病,却没有把宫务交给贤妃,而是让章晗这个太子妃接手,身为儿媳的章晗少不得要和范王妃陆氏轮流侍疾,便常常让单妈妈秋韵帮着陈皎去处置些简单的事务。一时间,陈皎这位长宁郡主亦是忙得脚不沾地。

然而,皇后傅氏这一场病众人原以为不过是寻常风寒,但御医轮番尽力施为,汤药金针种种都试过了,大半个月下来却非但不见痊愈,反而看着病势越发沉重。这下子,就连日理万机的陈善昭也常常抽出空来陪侍病榻前,陈善睿更是被王凌直接从燕王府赶了过来守着,再加上陈善恩,兄弟三个加上章晗和陆氏妯娌两个,五个人轮流守候侍疾,却眼睁睁看着傅氏面色苍白日渐消瘦,怎么都不见好。

即便如此,傅氏却一再告诫不许将她病重的事驰告亲征之中的皇帝,缘由亦是简单得很,不能让自己的病情误了这一次耗费巨大的亲征。即便在昏昏沉沉之中,紧紧攥着章晗手的她还喃喃吩咐道:“不可因为一己之私废了朝廷大事……踏平虏中是皇上一辈子的心愿,而看着他建功立业是我一辈子的心愿……能够在有生之年再临保定府的赵王府,又最后建都北平,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着说着,傅氏仿佛忘了身侧守着的不是丈夫,而是儿媳:“三郎,建藩的时候,你对我说过,保定府太小,不如北平。我对你说,北平太小,不如天下……我等你大胜回来……”

听着傅氏这些话,章晗只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陈栐和傅氏少年夫妻,除却那外人看来的相敬如宾,何尝不是彼此扶助了一辈子?只希望傅氏能撑过这一关,至少等到皇帝马上凯旋的那一日!

第三百七十四章虏中惊讯来

相比太祖皇帝从称王之后开始,便广纳妃妾子嗣众多,当今皇帝陈栐的后宫要简单得多。皇后傅氏之下,封妃的便只有陈善恩的生母贤妃,另两个小皇子的母亲只封了昭容和淑仪,至于其他的婕妤美人也就四五个,连东西六宫的院子都没填满。正因为如此,贤妃独占了从前顾淑妃的长宁宫,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她素来便是懦弱胆小的人,尽管皇后这一病,身边的内侍宫人多有怂恿她在皇后面前多多逢迎,将来兴许能和从前太祖皇帝时那三妃一样协理后宫,可她是最怕事的人,生怕走错一步,见皇后点了太子妃打理宫务,她反而松了一口大气。

这一日从坤宁宫探了皇后请安回来,她一回到长宁宫东暖阁,就忍不住轻轻吁了一口气。尽管她如今已经是贤妃,是太子诸王的庶母,可站在陈善昭和陈善睿面前,她总感觉很不自在,因而每每呆上一会儿就回来。此时此刻,她让人打了水来洗脸,正斜倚在榻上轻轻屈着手指计算皇帝走了几天,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娘娘,范王殿下来了!”

乍然听到陈善恩来了,贤妃立时坐直了身子,可惊喜劲头一过去,等到陈善恩进了屋子行礼拜见,她便忙不迭地说道:“这时辰还早,太子殿下和燕王都还在坤宁宫,你怎么就一个人到我这儿来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可出错,我这儿好得很,不用你过来瞧。”

见年过五十的生母额头已经是三根深深的横纹。看上去竟比年长两岁的皇后傅氏更苍老,而两鬓也已经露出了一根根刺眼的银丝,身子早不见当年的窈窕。想起之前过冬的时候贤妃才病过一场,那时候御医调治可不如现在对皇后那般尽心。可终究最后养了过来,他便微微笑道:“没事,是太子大哥瞧着我一直在坤宁宫侍疾。也没顾得上娘,让我来瞧瞧您。”

贤妃听说是陈善昭的吩咐,心头终于微微一松,但还是拉着儿子的手嘱咐道:“皇后娘娘这一病,宫里宫外事情又多,你一定要好好辅佐太子殿下,千万不可出什么纰漏。这些年你父皇对你赞赏的次数多了。挑刺的时候少了,对你还是看重的。你膝下又儿女双全,我已经没什么其他奢求了。就是这会儿两眼一闭登了天,心里也没什么牵挂……”

“娘!”陈善恩脸色一沉,见贤妃虽打住了话头。但面上仍是一贯那谨小慎微的样子,他那满腔的话顿时再也说不出来,只能轻声说道,“娘,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外头的事情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你当初也苦了这么多年,今后享福的日子还长着呢,说什么让人笑话的傻话!赶明儿我让王妃把孩子们带来让你瞧瞧。你就是留他们住几天也使得。”

“那不行,宫中没那个规矩。皇太孙当年是长孙,又是东宫嫡长子,不一样的!”贤妃连连摇头,没看见陈善恩眼睛中闪过的那一丝阴霾,旋即又笑着说道。“只要你和王妃和和美美,多给我生几个孙儿孙女,那就够了。”

从长宁宫出来,陈善恩一直在低头沉思。傅氏的病他当然不是不关心,甚至可以说关心得很,院使院判和几个御医那儿,他也不知道和陈善昭陈善睿质问过多少回了,得到的答复也从皇后本就体质偏弱所以风寒入侵,改口到了皇后还是赵王妃时身体几度受损,再加上操劳过度,哪怕册封皇后之后,也都不曾松懈休养过,因而如今这风寒不过是引子,身体油尽灯枯才是真的。听到这些话,别说陈善昭和陈善睿兄弟都是火冒三丈,就连他也嗤之以鼻。

傅氏贵为中宫母仪天下,每旬都是照例请平安脉,要真的油尽灯枯,养了这么多御医就一直都没人看出端倪?分明如今束手无策,便把责任都推在了傅氏早年受过的损伤和劳心劳力上!说起来,皇后傅氏的贤名直追当初的孝慈皇后,就是从当初还是赵王妃时开始的,为了这贤名,多年劳碌辛苦,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重!古往今来的贤后很不少,傅氏非要学文德皇后长孙氏,非要学孝慈高皇后彭氏,却不知道学阴丽华那样比光武帝刘秀更长寿的!就算一世贤名万古流传,命却只有一条!

今日坤宁宫轮值的是陈善睿,此时此刻,他也懒得再去坤宁宫中去和陈善睿这个亲生儿子比孝顺,索性便径直出了宫。然而,他才回到范王府,心腹小厮便报说有一封密信。他本打算去看看儿女,听到这一茬也顾不上别的,立时转往了书房。当看到书桌上那个小巧玲珑的巧匠所制铜筒,确定封条完好无损,封口的印泥上,那枚印章亦是清晰可辨,他方才坐了下来,用小刀搪开印泥,取出了里头那一张薄薄的纸笺。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变幻不定的表情,最后眉头紧蹙。

皇太孙失陷虏中,下落不明!皇帝正下令迅速进兵!

他捏着那张信笺,心中一时转过千万个念头。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来得比陈善昭陈善睿的渠道,要快多少!他只知道,若是这个消息散布开来,无论是对于东宫还是对于皇后傅氏,都是极其沉重的一击。他的父皇对于征伐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热,所以兄弟几个当中,陈善嘉和陈善睿这两个战场勇将深受信赖,尤其是父皇一手教导武艺军略的陈善睿。而他的长兄陈善昭虽为皇太子,若非昔日得宠于太祖皇帝,这东宫储位险些就争输了,而坐稳那个位子的关键,才具器量之外,那个小小年纪却文武兼习,人又冰雪聪明的皇太孙,无疑是关键!倘若陈曦有什么闪失……

“父皇,你一辈子都忘不了马背上打仗。这次却太托大了!还有大哥,你只知道让长子跟着父皇,便能重复当年你获宠于太祖皇帝的故事,可这次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还能如此稳坐钓鱼台否?人算不如天算……”

当章晗被陈善睿从坤宁宫硬是请回东宫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尽管端茶递水喂食服药的事情,并不是都需要她一个人来做。但如今坤宁宫那种沉甸甸的气氛却让她很不好受,踏进丽正殿的一刻,神情有些恍惚的她甚至被门槛绊了一下,若不是左右搀扶得及时,她一不留神险些摔倒。几个宫人慌忙把她搀扶到临窗的大炕上,紧跟着,她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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