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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着不就成了?”
这些年顾夫人对这个庶女可从来没上过心,吃穿用度连章晗这个干女儿都比不上,年前还大病过一场更加清减了。而且就凭张琪那怯懦性子,她将来要拿捏还不容易?捏着老爷逼死嫡女,又将这庶女变嫡女的把柄,她这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知道这一计要是成了,老爷必然对她另眼看待,宋妈妈自是目不转睛盯着张昌邕,见其沉思良久就轻轻颔首算是答应了,她不禁大喜过望,又在旁边笑道:“而且,我是夫人当年陪嫁过来的,这回就名正言顺随着上京去,有什么不好还能随时随地提点,决计把这场戏给演好了。至于二小姐,庶出变成嫡出,将来有两家侯府之助,就能说上一门想都想不到的好亲事,她哪有不乐意不听话的?”
“好,好!”
张昌邕的眉头一时完全舒展了开来,不禁连连点头道:“你这点子好!琪丫头生性懦弱,必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她亲娘早就殁了,也省得好一场麻烦。只不过,家里但凡见过瑜儿和琪丫头的人你再梳理梳理,从徐州过来顶多三四天,时间不多了!”
“是,我立刻去办。”宋妈妈屈膝行了一礼,欲要退出去之际,她又小心恭敬地说道,“要不我再去见一见章晗,让她知道母亲弟弟都在老爷手里,别想寻死觅活的。老爷尽快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一来,已经坏了身子的她就再也不敢奢望脱出老爷的手掌心了。”
“也罢,照你说的去办,我一会就去看她。”
第五章死生(下)
东厢房是顾夫人亲自给章晗布置的。一桌一椅一几一凳都是别具慧眼,处处流露出一股雅致,和顾夫人的喜好竟一模一样。因而,乍一踏进这屋子,宋妈妈便觉得整个人极其不舒服,可等到挑帘子进了里屋,她的心情就立时舒畅了起来。
徐徐走上前去,见章晗身上虽盖着薄被,可根本掩不住那四肢大开被捆缚的困境,嘴里更是用一块布团紧紧堵着,只能用不甘心的目光瞪着她,她不禁站在那里端详着那份挣扎,最后突然冷笑了起来。
“晗姑娘应该都猜到了吧,老爷倒是没事,可大小姐昨儿个晚上落水故去了。”
尽管打从宋妈妈亲自带着两个仆妇将她绑在了这儿,章晗就已经猜到了那可能的结局,但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她仍是心神巨震。见那个面目可憎的女人坐在了床沿边上,突然出手扯出了那一团堵着她嘴的破布,她忍不住剧烈咳嗽了几声的,旋即就怒瞪着她。
“你身为侯府家奴,干娘和姐姐母女皆亡,你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宋妈妈突然咯咯笑了起来,讥诮地看着章晗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敢恐吓我?不劳晗姑娘你担心,我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吧!”
见章晗竟仍是直视着自己,那眼神里头竟仿佛丝毫没有畏惧,宋妈妈一时又气恼了起来,她扬手想要甩一个巴掌过去,可想想张昌邕对人势在必得,贸然伤了她反而给自己添麻烦,只能不情不愿地收回了手冷哼道:“要不是你查账的时候非要在夫人面前揭我的短逞能耐,要不是你非得拦着二小姐那桩婚事,要不是你非得一再和我作对,我原本倒是想放过你让你滚算了,这都是你自找的!老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好好伺候老爷,那些勾引人的本事都使齐全,把老爷伺候舒坦了,你还能有一条生路,否则……”
她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随即突然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懒得堵你的嘴了,不过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别想招了谁来救你,你自个想想你的母亲弟弟!还有,你以为夫人之前在你身上下这么多功夫,还让武宁侯照拂你父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想让大小姐嫁给淑妃娘娘所出的淄王,然后让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让你陪媵!你的父兄都捏在顾家手里,你怎么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生下儿子能抱到大小姐身前抚养,你也就没用了!现如今不用走这条路,你应该庆幸才是!”
眼看宋妈妈就这么出了屋子,章晗刚刚那倔强无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怪不得顾夫人从前一直对她讲解皇家的情形,甚至连诸王公主之间的龃龉不合也都对她细细说道……如今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一有了答案,可现如今知道这些也已经晚了。眼前这道关卡倘若过不去,她便会真的如同宋妈妈洋洋得意的那样,沦为别人的悲惨玩物!
可是,宋妈妈为什么笃定能过得了侯府这一关?
她奋力驱走心底的绝望,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命地思量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方才听到耳边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抬头一看,见是张昌邕进了屋子来,那赤裸裸的眼神径直落在了她的前胸上,她把心一横,破釜沉舟似的开了口。
“老爷就不怕顾家老祖宗先失爱女,又没了外孙女,对你勃然大怒?”
见章晗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话,张昌邕却比宋妈妈的反应大多了,愠怒地甩了一巴掌过去,见其依旧这么瞪着自己,他才恼羞成怒地说道:“那个老婆子最后一次见瑜儿已经是她三岁时候的事了,只要我说瑜儿还在,谁敢说她死了?你有功夫想别人,不如先想想你自己!你娘和弟弟我都已经让人接到庄子上去住了,到时候万一顾家人要见你,你说错一句话,你自己知道后果!”
对于最后一句威胁,章晗早已猜到,心中虽愤怒,可更留心的反倒是前头那些话。醒悟到那其中的意思,她在不寒而栗之余,更多的是脑际一片清明。
“你是想让琪妹妹去顶替死了的瑜姐姐?”
见张昌邕的手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知道自己这话是猜对了,电光火石之间,章晗脑海中一下子迸出了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来,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这才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张昌邕:“也不知道是谁人出的这种蠢主意,顾家人难道都是那轻信的傻瓜?就算这府里都安排好了,但琪妹妹固然看上去弱不胜风,暂且装病也能瞒住,可干娘教养的女儿又怎会大字不识一箩筐,规矩礼数也全都一窍不通,对两家侯府的事更一无所知?”
适才听了宋妈妈之计,张昌邕只觉得解了燃眉之急,再加上那生米煮成熟饭的话正合他心意,他这才会有闲情雅致来这儿。可此时章晗点穿此处,他立时就呆住了。一想到顾家人已经渐近,而这是他回京最大的希望,否则他那岳母和大舅哥万一迁怒下来,他只怕连归德知府位子都难保,而如今这设计是最后的机会,他的脸色更是变幻不定,老半晌才死硬地说道:“有宋妈妈跟着,她是侯府的老人了,自然能混过去!”
“宋妈妈?她识几个字,她读过几本书?她连账本都看不齐全,否则也不至于之前给我在干娘面前揭出纰漏来,更何况她哪里知道名门淑媛该有些什么交往,你居然认为就凭她便可瞒天过海?姐姐当初就是再体弱多病,终究要成婚的,干娘可是通过侯府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姑姑教过她礼仪……老爷该庆幸这位姑姑已经过世了,否则麻烦更大!就算你找得出之前那样一位姑姑,难道在侯府派来的人眼皮子底下,你还能让她时时教导琪妹妹礼仪?”
张昌邕被章晗顶得哑口无言,见其目光烁烁地看着自己,他突然心中一动:“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尽管不过是一丝微小的转机,但章晗哪里会放过这救命稻草,当即强掩心中激荡,淡淡说道:“姐姐学过的东西,我都学过;姐姐没学过的东西,干娘也都请人教过我,而且她亲自提点过我侯府人事,还曾多次写信对太夫人和两位侯爷提起我。只要我陪在琪儿妹妹身边,一路上小心教她规矩礼仪,到了京城再托词她向来身体不好,把读书写字再补一补,如此兴许有可能蒙混过去。”
事关重大,张昌邕不敢就此轻信,当即皱眉问道:“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况且我母亲和弟弟还在你手上,难道你还怕我反悔不成?”
张昌邕思来想去,终究觉得确实如此,索性就上前解开了章晗的两手束缚。见其坐起身来,只是一味低着头,果真不曾有什么过激举动,他又安心了一些,当即放缓了语气说道:“若是你真能助我把这件事做成了,日后我绝不会亏待了你。”
章晗揉着手上那两条深深的勒痕,突然头也不抬地说道:“老爷之前说得没错,这归德大户和京城名门相比,确实一文不值。你也不消用绝不会亏待我的话来搪塞,你若真对我有心,将来一定得给我一个名分!”
“名分?”张昌邕在片刻的呆愣过后,只觉得漫天阴霾全都散尽了,竟是挨着章晗坐下身来,哈哈大笑着伸手过去要揽她入怀,“你怎么不早说!只要你助我做成此事,我将来一定会设法迎你过门!”
“老爷可不要忘了你今天这话!”章晗竭力忍住心头的恶心,举手避过了他的手,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出身,可也是干娘多年教导出来的。老爷若是没名分便想强占了我,那就算连累母亲和弟弟,我也只有一死以证清白!”
“好好,依你,依你!”张昌邕虽是此时不能一亲芳泽大为遗憾,但美色和前程比起来,他自然更重前程,再说这等承诺又不值钱,章晗一介民女,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想到这里,他当即站起身来,含笑点点头道,“只要我日后回京升职,立刻就摆酒迎你入门,那时候定然有你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章晗斜睨了张昌邕一眼,随即才笑道:“既如此,我自当好好为老爷谋划谋划。老爷先别把此事告诉宋妈妈,唤个小丫头来给我梳妆梳妆,晚饭时请再过来一趟,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等到那个人欣然转身出了门去,章晗才一下子瘫倒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无影无踪。良久,她狠狠攥紧了身下的袷纱被,继而就抬起袖子使劲擦去了夺眶而出的眼泪。
不能哭,从今往后,她再没有哭的权力!不止是她一个人的生死,家人的生死,都在她身上!只要能离开这归德府,她至少还有机会!
第六章上风
尽管找了件长袖衫子,可手腕上的勒痕却没办法遮掩,思来想去,章晗只能寻了两块丝帕包裹了腕子,旋即就坐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脸,微微红肿的眼睛丝毫无损她明艳的容颜,反而更让她显得楚楚可怜,不曾敷粉的肌肤清透白皙,丝毫没有半点蜡黄黯淡,可此时此刻,她一把捏紧了手中的胭脂盒子,好容易才忍住砸向镜子的冲动。
怪不得别人都说红颜祸水……做女人的,若是没有家世背景和能耐护得住自己,亦或是遇到那种绝世少有的好男人,那么多数都是悲剧收场。从前顾夫人无意中对郑妈妈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年幼不懂,可如今却终于明白了!
“晗姑娘,我来服侍您梳洗。”
听到背后传来这么一个声音,章晗这才收起了那些情绪,头也不回地唤了一声进来。见铜镜中映着那个进来的人影,她微微一愣便想起这是原本洒扫上的丫头琥儿,不料这会儿却被派了来服侍自己梳妆。想起张昌邕为了瞒过张瑜的死,必然一口气把好些丫鬟仆妇或是处置,或是打发去了庄子上,现如今家里剩下的应该就这么小狗小猫两三只,她心中一动,就把手中的梳子递了过去。
琥儿只是洒扫上头的丫头,哪里做过这些近身服侍的细致活,战战兢兢梳了几下头,甚至还不慎扯落了章晗的几根头发,一时间骇得直哆嗦。见章晗反而指点了她几手,又和气地与她说话,她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一边小心翼翼梳鬏挽髻,一边分心答着章晗的话。
“家里头可忙得过来?”
“当然忙不过来,因为夫人去世,郑妈妈殉主,老爷气得打发了好多人走,家里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多亏了宋妈妈前后奔走操持,还去陈同知那里借了几个人来帮忙洒扫。”
“如今没了郑妈妈,家里确实少不得宋妈妈,我又病了,多亏了她能干。”
“是啊,可听说宋妈妈之前正让跟着她的小丫头帮忙打点行装呢,还给她儿子长青收拾小衣裳,难道是要去什么地方?这家里要是没了宋妈妈,那就更不像样了……”
说者无意,问者有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琥儿说着话的章晗听到宋妈妈竟然连母子行装都已经打点好了,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那支玉钗。
由于两家侯府派来的人就快到了,再加上此前的烂摊子需要收拾,整整一个白天,宋妈妈里里外外地跑,整个人累了个倒仰,可心里却异常轻松愉快。
顾夫人并不是一个好主人。别人家小姐出嫁时带上陪嫁丫头,多半是为了将来抬通房亦或是嫁给夫家的得力管事,以此把内外大权紧紧握在手里,可顾夫人却只要张昌邕对她们露出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