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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妹妹?”
章晗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见张琪好奇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得轻咳一声岔开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爹和大哥……”
张琪丝毫没有怀疑,当即开口安慰道:“没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爹和你大哥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如今又是荣升又是转调赵王中护卫,必然会立下战功平安回来,你就放心好了!嗯,听说茹素能够求菩萨保佑你惦记的人,咱们回去就和老祖宗说……嗯,就说娘托梦给咱们,咱们接下来茹素……”
听到张琪这种天真的说法,章晗虽想苦笑,可见其满脸的认真,她不由得暗叹了一声,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自打当年在城隍庙中的一次偶遇,让自己经历了命运的突变,她对于神佛之类就没多少信心了。此时,她更是含笑说道:“你有这份心意我很高兴。不过,与其茹素求菩萨,还不如我自己在这儿好好过,如此他们将来看到也能放下心来。
想到自己入京之后,几乎都是靠着章晗步步筹谋,方才能如今在顾家站稳脚跟,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自己是庶女,然而,章晗付出的代价却是亲人近在眼前,却不得不舍弃团聚留在这陌生的京城,张琪一时更是紧紧握住了章晗的手。然而,正当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只听前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参见太子妃。”
章晗慌忙抬头,立时就看见了琼苑的侧门处有一行人出来。为首的那个女子头戴中间镶着宝珠的二珠翠凤冠,冠上但可见珠翠牡丹不计其数,黄色的衫子,织金云霞龙纹缀着珠玉坠子的深青色霞帔,乍一看去竟是和皇妃差不多的服饰,细细看才会注意到头冠不同。见前头的王夫人已经急忙搀扶太夫人下凳杌行礼,她拉着张琪赶上前两步,也在路边跪了下来。
太子妃方氏二十七八,身材窈窕,容貌看上去犹如少女。此时此刻,她含笑亲自将太夫人扶了起来,又瞅了一眼众人,这才笑道:“武宁侯太夫人这是从长宁宫出来的?我本想请淑妃娘娘把寿宴就放在明日,可终究是父想得周到,说是明日各宫妃嫔和我们这些晚辈都要去长宁宫,你们若在一块未免拘束。
“是,多亏了皇上恩典,否则我等外眷,本不该在宫中走动的。”
方氏听太夫人说得谦逊,抿嘴一笑,随即仿佛是恍然大悟似的,吩咐众人起身。一一问了众人名姓,她就笑着说道:“今日是半道遇上,我也没预备什么见面礼。来人,把今日我在琼苑里头摘的花拿来。”
琼苑尽管并不大,但里头种着无数奇花异草,北国有的花自然应有尽有,而北国原本没有的花,用玻璃筑成的巨大温室之中,亦是培植了好些。这会儿太子妃方氏一开口,后头立时有宫女捧了花篮上来,只见内中群芳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方氏接过花篮之后,却是微笑着将花篮递到了几个姑娘面前。
“这是琼苑里刚刚绽放的头一茬花,你们不妨各自挑一朵。”
插瓶的鲜花这会儿都已经捧在了后头宫女们的手中,眼下这一篮子各色花朵,却是带回去簪鬓,或是放在瓷碗中装点。顾抒见这一篮子花首先送到了自己跟前,但见其中除却小小的梨花桃花之外,便是花瓣硕大富丽堂皇的牡丹等等,犹豫片刻,便伸手拣选了一朵花朵中等的粉色牡丹,随即方才盈盈拜谢。顾拂刚刚才因为被张琪刺过一句,心里大为不忿,却也没想这么多,见顾抒竟是只要了一朵粉色牡丹,她索性一伸手就拿了那朵花朵几乎有半尺,艳色绝妙-的芍药名品冠群芳,这才喜滋滋地拜谢了。
这两人都取了,篮子送到顾钰面前时,她犹犹豫豫伸手在篮子上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最后见母亲冲着自己打眼色,她便拣选了一朵红白相间的山茶,随即笑吟吟地说道:“多谢太子妃厚赐,听说这山茶花最是娇贵,就是在温室也常常长不好,我也就在舅舅那儿见过一次,没想到今天却是能有这福分。”
太子妃方氏颔首笑道:“区区一朵花而已,喜欢就好。”
眼看篮子捧到了自己面前,张琪却是不认识那许多各式各样的花卉,表情自然比顾钰更加犹豫。许久,她终于下定决心从中取了一朵白色说不上名字的花,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我却忘了张姑娘正在孝期,怪不得选了这朵白色的玉兰,孝心可嘉。”
张琪刚刚只想着拿一朵不显眼的,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合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不禁长舒一口气,讷讷谢了两声便往旁边退了一步,眼睛却不禁担心地看向了章晗。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章晗一丝犹疑都没有,竟是随手从里头拿了一支白粉相间四瓣花瓣的花。这时候,太子妃方氏便饶有兴致地问道:“章姑娘为何挑了这株虞美人?”
“回禀太子妃,只是因为民女跟随干娘的时候,曾经见过虞美人入药。此花入药煎汤,可清热燥湿,止咳润喉。”
章晗大大方方的这一回答不但让太子妃方氏为之愕然,就是太夫人王夫人以及顾家三姊妹亦是同时愣住了。倒是张琪知道章晗在顾夫人身前侍疾的时候,看过不少药方,而且从前也不知道学过多少东西,因而也没太讶异。于是,这一瞬间的冷场之后,方氏立时笑了。
“没想到章姑娘竟是还精通药理。好了,时候不早,日后若有机会再叙话,太夫人还请慢走。”
方氏见太夫人带着众人行礼拜送,微微一点头便转身带着一众人去了,而几个姑娘捧着刚刚受赐的花,一时面色各异。太夫人瞥了一眼顾拂手中捧着的那一朵芍药,只觉得那几乎有半尺的花异常扎眼,碍于这是在宫里,她只是不冷不热地说道:“走吧!”
然而,出了北安门上马车回到威武街,马车还没进武宁侯府,她就冷冷地对随车的赖妈妈吩咐道:“去传话给大丫头,如今振儿既然回乡苦读去了,索性把二丫头一并送去,也好让他们兄妹俩能做个伴!”
等到赖妈妈答应一声下了车去,她才恼怒地叹了一口气。
冠群芳乃是芍药名种,宫中也是有限,这样大的花,指不定是太子妃另有用场,可居然让那个蠢丫头给挑走了,不知天高地厚!太子妃今日这番举动的深意,却是让人捉摸不透。话说回来,没想到章晗居然还懂得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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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忌惮
“原来你还精通药理!”
在宁安阁穿堂前头,章晗听到顾钰这一句惊叹,却是不置可否,只在张琪关切的目光下轻描淡写地说道:“也就是从前没事在古书上看到的,之前送给三姐姐的那张香方,也是这样得来的。说不上精通,不过看书看多了,没事淘澄出来的东西。”
顾钰本还想追问,可王夫人使了个眼色,她不得不偃旗息鼓打消了盘根究底的念头。等回到了宁安阁正房,太夫人托辞说要歇午觉,也就没留众人在屋子里。等到章晗和张琪回到东厢房,章晗先命人拿瓷碗来养了这一朵玉兰一朵虞美人,随即就和张琪一块去换掉了这一身见客的衣裳,只穿着家常旧衣,却是都松乏了不少。
之前在宫里头用的午饭,张琪大半精神都用在留心别人了,此时不免有些腹中饥饿,所幸几个丫头都是机灵的,早早留了玫瑰酥。张琪取了一块,立时把碟子里剩下的推到了章晗面前,努了努嘴吩咐丫头们先下去,这才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真的精通药理?”
“你以为我真是神仙,我哪有那么多功夫,那都是胡诌的!”章晗自忖自己可做不到和陈善昭似的在任何地方都能大吃大嚼,这会儿也饿了,拈起一块玫瑰酥三下五除二下了肚,她这才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微微笑道,“我只是曾经当初听宋妈妈和人说过,虞美人看着漂亮,其实却最毒,若是不甚误食了那漂亮的花,或者是其中的果实,一个不好就会送命的。”
“是宋妈妈说的?”
在张琪心目中,宋妈妈便是毒如蛇蝎的代表,此时此刻差点没跳起来,当即深信不疑。然而,正因为相信了这番说辞,她却更不明白章晗刚刚为何要拣选那一朵虞美人了。只是,见章晗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只能按捺下了心头疑问,在其三言两语的哄骗下,不情不愿去了床上躺下。而章晗陪着她在外头一块躺下之后,眼睛却是始终睁着。
这么多年一直寄人篱下,她对某些目光不免敏感一些。太子妃方氏虽是让她们姊妹几个选花,可眼睛却一直往她身上打量。
时至今日,她不想再让人算计什么,尤其是婚事,想来虞美人有毒这种事又不是什么隐秘,只要方氏顾忌她懂药理,到时候这番情景传到别人耳中,也许某些算计她的人自然而然便会有几分忌惮。
精通药理在皇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东宫位于皇宫东南隅,此前已经多年没有主人,只有前任太子妃吴氏带着两位郡主住在那儿。然而,如今既然储位有了新的主人,吴氏也不得不带着两个女儿搬到了宫外那座富丽堂皇的郡主府居住,腾出了这原本的家园。这一番搬迁用了整整半个月,如今的太子当年的魏王便一直住在魏王府,直到前几日方才正式入主东宫。
此时此刻,正在那儿看书的他听到外头一阵动静,当即放下了书卷。不一会儿,太子妃方氏亲自捧着一个丹漆小茶盘款款走了进来′含笑将上头那个白瓷小盅放在了书案上,她便柔声说道:“殿下,妾身在琼苑见到顾家人了。”
“哦?”
见太子眉头一挑,太子妃方氏便将赐花的一应经过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却略过了章晗选了虞美人后的答话,随即笑道:“都说威宁侯府不消停,今天见这嫡庶两位姑娘的做派,足可见传言不虚。倒是武宁侯的小姐看上去虽心气有些傲,可还是有分寸的人。武宁侯的嫡亲外甥女张姑娘有些小家子气,至于那位章姑娘……”
说到这里,方氏有意顿了一顿,见丈夫的表情俨然比之前她提到其他几个姑娘时更加留意,她只觉得心里有些发酸,随即便含笑说道:“言行举止大方得体,怪不得能讨淑妃娘娘和惠妃敬妃的喜欢,又合赵王妃和嘉兴公主的意。只不过我也是刚知道,她居然还懂得药理。”
方氏这才将章晗选了虞美人之后的回答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果然,她就看到自己一贯低调而聪明的丈夫轻轻用手指叩击着右边的太阳穴,许久才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本我就觉得这是个聪明的姑娘,如今看来,兴许比想象中的更聪明……罢了,这事儿到此为止,父皇还春秋鼎盛,我不会像二哥三哥他们那样,没事情尽显露雄才大略,只要做我的本分就够了。明日淑妃娘娘正寿,你把你的那座屏风送过去。那样大的玉,又是呈现天然风景,可好固然好,这样的好东西放在东宫也是收在库中,还不如送了别人摆在外头。”
尽管丈夫并不曾明说,但方氏知道,此前他动过的那一层心思应该是就此作罢,因而等到丈夫一口口用完那一盅银耳羹之后,她亲自又用茶盘把东西拿了出去,心里不知不觉松了一,脸上自然而然就露出了轻松的表情。就连一旁门口迎的心腹大宫女雨荷也看出了她的高兴,接过瓷盅便笑着说道:“太子妃,您日日亲自下厨给太子殿下做羹汤,怪不得太子殿下如今吃着光禄寺御膳房送来的东西都完全不是滋味。”
“贫嘴。”
方氏嗔怒地责备了一句,见其连忙低头把茶盘端了走,她这才招手叫来了另一边年轻些的惠儿,淡淡地吩咐道:“太子殿下说了,把库房里那一架屏风收拾出来送去长宁宫。”
惠儿顿时迟疑了片刻:“可这是太太当年的陪嫁,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摆,直到太子殿下入主东宫,这才送给您撑门面的东西。”
“我说送就送!”方氏一下子板起了脸,见惠儿慌忙跪下答应,她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母亲的好意我知道,可她当年都不敢摆出来,我如今虽是太子妃,可也没有一入东宫,就和往日言行举止大相径庭的道理。好好搬出来擦拭好了,明日和寿礼一起送去长宁宫!”
尽管外头的动静并不算大,但书房中手中捧着那一卷书的太子却听得清清楚楚。直到声音渐渐小了,倏忽间就安静了下来,他这才放下了书卷,若有所思地支着脑袋在那儿出起了神来。
和他那些兄弟的王妃比起来,方氏的贤惠大概也是数一数二的,按理他没有太多可以挑剔,可就是某些细微之处分出了高下来。
因为母后在世时对赵王妃极其赞赏,宗室王妃人人学赵王妃,可要学到家却难……要说他这位太子妃已经是很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