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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最初的高兴劲消减了好些,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自免不了暗自思量。
前日大风大雨,昨日只剩下了和风细雨,而这天一大清早,却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尽管太夫人说不要张扬,但这样的捷报总不能当做没有,上下庆贺一番是理所应当的。王夫人一早就吩咐了从上到下的打赏,从管事一级的十两,到最下头粗使仆妇的五百钱,一时人人高兴。然而,采办上头的管事还没出门,外头却已经有顾泉陪着一个小内侍匆匆而来,撂下一句预备接旨就走了,这下子,所有人刚刚的高兴顿时变成了惶恐,还是历经风雨的太夫人镇定自若,亲自出来分派了各种事务,最后便由王夫人陪着去了正堂准备。
尽管前院忙忙碌碌,章晗和张琪都是外眷,自然不能和顾家人似的去前边接旨,但两人等在东厢房中,张琪虽坐在书桌前写字,可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写两个字就心烦意乱地一把撕了扔在字纸篓中。眼见章晗坐在临窗的榻上低头做针线,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天使都已经来这么久了,会不会有事?事先一点讯息都没有,真是急死人了”
“倘若是坏消息,就不会是武宁侯远征在外又刚刚报捷的时候,要我说,多半是好讯息。你安心坐下,等着人来报喜就是了。”
见章晗头都不抬,张琪自觉心里有底了些,但仍是不禁抱怨道:“报什么喜怎么也和我们两个无关,不过是陪着大伙儿一块笑罢了”
“知道就好了,回去继续写你的字”
章晗一个眼神把张琪支使回了书桌旁坐下,然而下一刻回过神再次下针的时候,她却只觉得手指头一疼。倒吸一口凉气的她将针随手在布面上一扎,随即丢下绣架将手指放在手中吸吮了两下,心里却不由得想着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直到外头传来了芳草的嚷嚷声。
“大小姐,晗姑娘”芳草三步并两步冲进了屋子,丝毫不理会自己的鬓发被门帘带得散乱不堪,甚至来不及喘一口气就急急忙忙地说道,“宫中传旨说,聘东府大小姐……聘东府大小姐为韩王妃,择吉日行下定之礼”
面对这么一个消息,章晗顿时完全忘记了手指的疼痛,眼睛一时瞪得老大。而张琪就更不用说了,她径直摔下毛笔站起身来,匆匆走到芳草身前连声问道:“这消息是真的?来了多少人传旨,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怎么个反应……啊,对了,韩王殿下排行第几来着?”
章晗却没有听清楚芳草接下来说的话,她想到的只有惠妃当日在宫中帮自己说话,而事后她方才从陈善昭的传信中得知,惠妃一度有意让自己为韩王妃。如今既是顾抒得了册封,那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一条。顾抒虽没有如愿以偿嫁给淄王,但终究是真要当王妃了
尽管如今不过是来预先传旨,距离真正定下此事的下定还早,但天子金口玉言,今日来传旨的除了中官,还有礼部官员,这事情就算是彻彻底底定下了。当太夫人亲自把这一行人送到大门口之后,一时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便端详着仍在惊愕之中不及回神的顾抒,又冲左边的赖妈妈说道:“你去东府,向大夫人报喜”
“早就有人去了。”赖妈妈喜气洋洋地屈膝行了个礼,见太夫人满脸笑容,她便又向顾抒行礼道,“奴婢也给大小姐道喜了”
赖妈妈这一带头,其余人等自也纷纷齐齐向顾抒行下礼去。尽管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韩王妃,但旨意都已经下了,想着总算也能告慰母亲,顾抒自然微微红着脸对太夫人说道:“老祖宗,娘早起有些咳嗽,我想先回去看看。”
“去吧去吧”
见太夫人笑着打发了顾抒,王夫人侧头看了一眼顾钰,见女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不禁心中暗叹,打叠精神奉承了太夫人,等把人送回宁安阁正房,出来后刚出穿堂,她就停下步子又斜睨了一眼女儿,最后便开口说道:“钰儿,先回悦心斋,娘有话要对你说。”
赵妈妈见王夫人不忙着安排这件突如其来的喜事,以及庆老爷报捷,却先忙着对女儿说话,便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待到把这母女二人送回了悦心斋正房,她便亲自守在了外头。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哭声,顿时更确定了心头猜测。
“娘,为什么不可能,就算大姐成了韩王妃,咱们家再出一位王妃又有什么不可能早些年已故宁国公家里不是出了赵王妃和英王妃两位王妃么,咱们家的门第并无不如……”
顾钰带着哭腔嚷嚷了几句,见母亲面如寒霜,既不安慰自己,也没有别的举动,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小了。许久,她才感到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自己应该知道的”王夫人见顾钰要说话,手下稍稍加了点力道,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韩王排行十八,淄王则是十七,如果要传旨,淄王怎么会在韩王之后?换言之,倘若你真的能成为淄王妃,聘你为王妃的旨意应该比你大姐姐先来况且你别忘了,你大姐姐和你是姊妹,长幼有序,就算你真有王妃之份,恐怕也是韩王后头的那两位亲王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此”顾钰一时再也忍不住心头委屈,扑在床上便痛哭了起来,即便是感到背后母亲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头发,她仍是哭个不停,泪水须臾便濡湿了一大片床单和被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听到背后传来了母亲温柔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眼下你要哭便痛痛快快哭一场,但哭过之后出了这个屋子,倘若你还是这么一个样子,那么我只好去向老祖宗言明,送你回老家去,和你三哥二姐姐作伴”王夫人敏锐地察觉到顾钰的哭声猛然一顿,随即就变成了抽噎,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淄王一不曾许过婚约,二也算不上青梅竹马,三又是姑表至亲,何至于让你哭成这样子?我看你五分是哭此事无望,还有五分是哭你大姐姐越过了你去吧?”
“娘”
听到顾钰这陡然一声大叫,脸上的表情却流露出了心慌,王夫人这才淡淡地说:“此时嫁得好并不代表今后过得好,而一时过得好更不代表一辈子就过得好,这话你给我牢牢记住韩王虽说是惠妃娘娘的幼子,圣眷尚可,但生性说是腼腆,实则却是孤傲的人,这王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是否要就藩尚且难说,家人鞭长莫及,这日子看似风光,真正是不是好过,却只有自己知道了。而且你大姐姐父亲已故,母亲又只是尽力死撑而已,嫡亲的弟弟不亲近又靠不住,你二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比不上你,就算婚事比你强,那也是老天总算眷顾了她一回,你怎么不和她比你父母双全,兄弟又都争气出息?”
“我……我……”顾钰满心的不甘和怨尤都在母亲一阵高似一阵的劝说告诫和反问之下,渐渐化作了乌有,蠕动嘴唇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扑在了母亲的身上,刚刚好容易止住的泪珠又雨点似的掉了下来。这一次,王夫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老半晌才叹息了一声。
“傻丫头,别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了。等你爹回来,满京城的少年英杰中,娘一定给你挑一个出色的。外表的光鲜有什么用,夫妻夫妻,要过的是一辈子”
顾钰的悲泣在顾家上下因为两个好消息而欢天喜地的气氛中,显得微不足道,就连王夫人在安抚过女儿之后,也是笑吟吟地亲自去东府向胡夫人道贺,随即又精心置办了酒菜,午饭时在宁安阁陪着太夫人小小庆祝了一番。午饭后太夫人正要按惯例歇午觉,一众人打算告退的时候,楚妈妈却是快步进了屋子。
“太夫人,隆平侯府派人送礼。”见太夫人满脸错愕,她便笑着解释道,“隆平侯府才刚接了旨,隆平侯大小姐被聘为淄王妃。”
闻听此言,太夫人和王夫人都是大吃一惊,而章晗和张琪对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惊喜。等到楚妈妈领了那位送礼的妈妈进来,那位妈妈恭恭敬敬团团行过礼后,双手呈上了礼单,旋即便低头说道:“我家夫人说本应是亲自来谢您提点之恩,但因为家中有不少事情要料理,所以只得派了小的来。夫人说,我家大小姐能有这样的福分,全都多亏了太夫人之前提醒。”
说到这里,她又往几位年轻小姐脸上扫了一眼,见其中一个脸色苍白,以为是身体不好,也没往心里去,又恭谨地说道:“我家大小姐说,过两日宫中便要派教导礼仪的姑姑来,只怕再也不得空。若是张大小姐和章姑娘有功夫,她明日想请二位上门做客,以答谢当日情分。”
PS:这个标题代表什么,天天跟的读者都该懂的……另外,大家的粉红给得很慷慨啊,俺在考虑晚上是不是再拼命一下子呢?总之晚上八点以前更出来就是俺成功挑战自我,更不出来就是木有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知己难求
隆平侯府位于应天府衙所在的府东街东边,在整个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曾经辉煌过,因为那位如今躺在床上的隆平侯是个手笔大慷慨豪爽的人。然而,随着那位老侯爷失了圣心,最后又风瘫在床失语不能说话,这座煊赫一时的侯府已经渐渐败落了。隆平侯夫人因为不得丈夫欢心,早些年在贵妇圈子里就是边缘人,这些年更是很少出门,身为侯府千金的张茹也几乎闷在那小小院子的天地中。
然而,这位丝毫不为京城人知的隆平侯大小姐,这一次却是被聘为了淄王妃
当马车从看上去不甚光鲜的西角门驶进去的时候,打起窗帘张望的章晗看到的便是前院明显修葺不善,一座座屋子都显得晦暗老旧,偶尔入目的一个个仆人身上脸上,面对她们这辆马车,则是流露出了明显的无所适从。直到二门口马车停下,她提着裙子踩了车蹬子先下了车,就看见那儿一个身穿霜色衣裙的少女步履轻盈地迎了上来。
“茹姐姐”
“你们都来了”
张茹这辈子都没有走出隆平侯府几回,而在家中接待用自己的意愿请回来的客人,这更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此时此刻,见张琪也跟着章晗下了车,姊妹两人脸上分明都挂着和家里下人那些虚伪谀笑不同的真心笑容,她一时竟是有些恍惚。直到自己的手被人拉住,她这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张琪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恭喜恭喜怎么,是当上王妃欢喜疯了,在咱们面前也发起呆来?”
“呸”
张茹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外头的男人,但上一次在隆福寺中,却是把淄王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也难以想象竟是从天上掉下来这么一个品貌双全的夫婿,因而虽是啐了一口,可脸却红了。眼见章晗也笑吟吟看着自己,她忍不住一手捂着脸,随即轻轻一跺脚道:“不和你们说了快进去,我在屋子里预备了好东西招待你们”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章晗一手拉着张琪笑着答应了,等到随着张茹进了二门,她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对了,我们不该先去拜见隆平侯夫人?”
“娘在照顾爹爹。”张茹脚下停顿了一下,眼睛往四下里看去,见一众仆妇在忙不迭地避开自己的目光后,更是都躲得远远的,最后只剩下章晗张琪的丫头,以及自己唯一信任的丫头紫晴跟在后头,她方才淡淡一笑道,“虽说旨意下来了,可娘更担心事到临头给人钻了空子,所以更是不敢离开半步,省得有人作祟。”
“哎哟,茹儿你这是什么话。咱们隆平侯府就要出一位王妃,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人作祟?”
说话间从甬道拐弯处快步走来了一行人。为首的那妇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丰腴,但脸却极长,再加上那双狭长的眼睛,轻薄的嘴唇,更显出了几分精明刻薄。她头戴中间嵌着红宝石的攒珠冠,鬓上两支簪子的翠叶随着步子颤颤巍巍动着,通身玫瑰紫的遍地金衣裙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手上戴着一对沉甸甸的赤金虾须镯,乍一眼看去赫然金碧辉煌。
她说笑着就已经走上前来,自来熟地要伸手去拉张琪,却被张琪敏捷地往后退了一步,手竟抓了一个空。见此情景,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即强笑道:“家里少有来客人,茹儿年纪小,她母亲忙不过来,我这个伯母当然得来帮忙款待款待。”
这就是张茹的伯母,隆平侯世子的生母?
章晗见其年纪仿佛比隆平侯夫人还要年轻许多,一时倒分不清楚是打扮的缘故,还是续弦,因而闻听此言,她便微微笑道:“这位便是隆平侯世子的大伯母吧?”
她刻意加重了大伯母三个字,见对面这妇人脸色一僵,她才仿佛不经意似的说道:“昨天老祖宗得知了茹姐姐被聘为淄王妃,高兴得不得了,所以一听邀约便让我们姊妹两个来了。虽只是在隆福寺中见过一面,但我们和茹姐姐一见如故,仿佛姊妹一般,今日来也是闺中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