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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是东安郡王,我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都说那位世子爷是书呆子,可我怎么看他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从江都县启程,坐船渡江之后是镇江,距离南京便已经只剩下两百里了。尽管章家父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京城,但和他们同行的却还有此次同样先行一步的东安郡王陈善嘉,他们也只能耐着性子投宿在镇江县城外的京口驿。待到第二日一大清早,一行十余人换了驿马出发,终于在午后申时抵达了京城太平门。
止马等着盘查入京之际,东安郡王陈善嘉扫了一眼章家父子,突然开口说道:“章锋,章晟,想来你们心里都焦急得很,我也不留你们了,进城之后你们就径直去顾家见章姑娘吧……唔,顺便替我向未来嫂子问个好”
陈善嘉如此善解人意,章晟一时大喜,不等父亲有所反应他便立时在马上拱拱手道:“多谢郡王体恤,那我这就和爹告辞了”
说完这话,他就在马上伸出手去一把拉住父亲身下坐骑的缰绳,低声嘀咕了一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随即夹紧马腹一马当先驰了出去。章锋生怕这个从小就脾气莽撞冲动的儿子急冲冲跑到顾家闯了什么祸,冲着陈善嘉施礼过后就赶紧打马追了上去。眼看这父子二人一走,陈善嘉见刚刚正在核对路引的军士带了满面惶恐的主官匆匆过来,他便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自己轻轻抖了抖缰绳。
没想到那位章姑娘就要成为自己的大嫂了……世界真奇妙
第二次到京城来的章晟已经是老马识途了,策马在京城那些横七竖八的街道小巷中七拐八绕,他须臾便寻到了威武街,径直在武宁侯府门前停下后,便冲着一个面带疑惑迎上前来的门房吩咐道:“替我通报一声,我是赵王中护卫百户章晟,今天是来见妹妹的”
听到这硬梆梆的话,那门房顿时愣住了。好在章锋只是比儿子晚了半步,却是径直跳下马来,含笑对那门房拱了拱手道:“劳烦这位小哥通报一声,我父子俩是寄居府上章姑娘的父兄,连日急赶,今日刚刚从辽东抵达京城,所以特来登门见见她。”
“啊,原来是章姑娘的家人”
那门房这才恍然大悟,打量了章家父子片刻便一溜烟跑了回去。这时候,章锋才看着满脸讪讪的章晟低声斥道:“就算着紧妹妹,也没有你这样说话没个章法的。回头被人知道了,指不定还要说咱们家暴发户没体统”
“是是是,爹,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改还不成吗?”嘴上如此说,章晟却焦躁地坐在马上伸长脖子往里头打量,等到父亲又投来了一个凌厉的眼神,他才实在没办法,只能从马背上下来,却又嫌热,一时两个袖子都捋得老高,脸上脖子上都是一片油腻腻的汗珠。
不消一会儿,那门房就领了一个人从里头出来,不是顾泉还有谁?顾泉讶异地端详着风尘仆仆的章家父子,旋即笑说道:“章爷和章公子这一路辛苦了,这是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吧?如今章姑娘挪到了东府的会芳阁,独居一院,你们探望也便宜。不过这时刻多半宫中那位沈姑姑正在教习礼仪,我让人先过去通禀一声,二位若不介意,洗个脸换身衣服过去可好?”
不等章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章锋就点点头道:“也好,有劳顾管事了。”
尽管章晟根本就不想这么折腾一回,但父亲都答应了,他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着顾泉先进了门去。到了一个小跨院,听顾泉还要吩咐人烧水沐浴,他终于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开口说道:“顾管事,不用这么讲究,我们在北边也是就着雪水擦擦身而已,这么热的天,我自己提两桶井水冲一冲就完事了。”
“那我就让人去预备两套衣裳。”顾泉打量了一下父子俩,便大略知道穿顾长风和顾镇的旧衣裳估摸着差不多,一点头就转身离去。
章晟不想再听父亲教训,随手扒拉下了身上那件灰蒙蒙沾满了尘土和油腻的上衣,三两步来到了井边轻轻松松提了一桶水上来,对着精赤的上身便是痛快地一浇,看得章晟直摇头。然而,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想在顾家人面前训斥儿子,寻思顾泉刚刚透露章晗已经搬去了东府,他想到顾家还聘了一位王妃,便是东府那位大小姐,顿时明白了这番安排的缘由。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飞到了远在保定府的妻子和幼子身上。
也不知道这一趟婚事是在哪儿办。赵王世子听说在京城已经很多年了,而成了婚的秦王世子亦是在京城,如此说来未必能回保定府。赵王此次必然是要来报捷献俘的,而赵王妃却未必能抛开王府内务抽出身来。毕竟,赵王府这一趟又不止赵王世子这一桩婚事,陆陆续续另外三个儿子都要备办起来。可婚事缺了婆婆,日后章晗随赵王世子回到保定府,和婆婆不免就会有一层天生的隔阂。还有,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幼子能不能赶过来……
“唉”
叹气归叹气,可当章锋和章晟先后用井水胡乱冲洗了一下,换了衣裳前去东府的时候,面上都很好地掩饰了这股焦躁和不安。沿着西路那条笔直的甬道一路进去,一进二门,两人就发现干干净净的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影,瞧着清冷而又安静。这时候,顾泉便在一旁解释道:“这里原本是三少爷住的地方,但自从他和二小姐李姨娘先后回了老家,这儿伺候的人多数都跟去了。太夫人吩咐,人不要安排太多,以免嘈杂惊扰了贵人。”
章锋有些生硬地点了点头。到了第二座穿堂处,顾泉便停了下来,抬了抬手说道:“这里头我再进去便有所不便了,章爷和章公子请进去吧。”
“多谢顾管事了。”
章锋按下心头激荡的情绪,拱了拱手便入了穿堂。视线才经历了再次由暗转明的变化,他就看见了女儿熟悉的身影,嘴唇忍不住轻轻蠕动了一下。然而,身边的章晟却远比他冲动,三步并两步冲上前去便急急忙忙地问道:“妹妹,你还好吧?怎么看着像是瘦了?”
“我当然好。”章晗那满心的离愁别绪被章晟这一句话给冲得无影无踪,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胡说八道,我成天锦衣玉食,怎么可能瘦了?倒是你,成天就知道争强好胜,身上又多了几道伤疤?听说大哥你还自动请缨去当诱饵,真是能耐了,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说完这话,见章晟有些尴尬地缩着脑袋不再吭声,章晗只觉得眼前仿佛闪过了儿时成天追在调皮捣蛋的大哥后头抓人的情景,一时间竟有些恍惚。那时候她曾经一次次把章晟训得狗血淋头,他便一直都是这样当面唯唯诺诺,背后故态复萌,如今时隔多年竟依旧如此。
PS:今日继续双更,以上预告……
第一百三十五章章大哥妙探心意,敏世子慨赠美室
会芳阁正房明间里,秋韵和芳草领着上过茶之后,便退了下去,留着偌大的地方给章晗和章锋章晟父女三人说话。
“好妹妹,我这不是担心吗?你硬是自己独自留在京城,我和爹在外头打仗是吃不好睡不香,甭提多担心了。唔……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章晟绞尽脑汁方才想起了这么一句自己记得的俗语,立时振振有词搬了出来,随即还讨好似的说道,“再说,我那时候主动请缨,也是因为进退两难没有办法,很有把握的……”
“少给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
章晗斜睨了章晟一眼,这才面带嗔怒地看着章锋道:“爹,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在军中又是上司又是父亲,也不管管他”
“怎么管?他这性子从小如此,好了伤疤忘了疼”章锋没好气地看着缩头缩脑的儿子,叹了一口气道,“更何况,打仗的事情便是在战机二字,战机一闪即逝,纵有风险也只能硬上。而且东安郡王和你大哥投契得很,你大哥说什么他都觉得对脾气是好主意,一来二去,我也只能竭力拾遗补缺而已。所幸老天垂青,这几仗都没出什么大纰漏,旧日弟兄虽有重伤的,可也没折损,否则我真对不起他们”
“爹,慈不掌兵,大伙都说了不怪您。再说这一趟仗打下来,之前咱们这些人中,至少得出三五个百户,总旗更不必说,日后也能带挈儿孙一把,大伙都是感激你的。”章晟终于寻到空子插了一句话,见妹妹凤目一瞪,又朝自己扫了过来,他只得赶紧举起双手道,“好妹妹,我真不是夸大。打仗都是有风险的,冒一点风险当然值得。再说了,如今天下渐渐太平,马背上博取战功的机会越来越少,倘若不拼一把,咱们将来怎么护得住你?”
说到这里,章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扶手上,满脸不甘心地说道:“可我真没想到,好好的你竟然被聘为了赵王世子妃就算有这样的功劳,我也好爹爹也好,顶多连升两级,就这样爹也不过刚刚迈入四品的门槛京城上下的四品武官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我们又在赵王麾下,要真的他欺负你……”
章晟顿了一顿,突然咬牙切齿地道:“真要是他敢欺负你,就算是世子,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听到大哥放出这样的豪言壮语,章晗张了张口想要斥他胡说,可那话却噎在喉咙口,怎么都说不出来。到最后还是父亲章锋开口数落了章晟两句,然而随之而来也叹了一口气。
“晗儿,你大哥虽说的是冲动话,可他担心的也是我担心的。从前顾家的提亲我回绝了,便是四个字——齐大非偶,没想到如今却是皇上的赐婚。你从小就聪慧机敏,再加上又在张家这许多年,熟读诗书,又通晓人情世故,便是再显贵的人家也配得起。可毕竟世人都大多只重出身,怕就怕赵王世子对这桩婚事有什么不满。他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将来的王位继承人,便是公侯千金也未必看得上,虽说外人都说他是书呆子,可我和人见过两次,总觉得气势不凡,万一他嫌弃你出身低微……”
见父亲说得满脸担忧,而大哥亦是父亲说一句便点点头,十足一副应声虫的样子,章晗起初还心怀感动地听着,可等到父亲说起陈善昭,那话里话外的担忧,和起头自己接旨之后的担忧竟是差不多,她的目光忍不住就落在了自己左手腕的那只镯子上,旋即便想到了那次见到陈善昭时他说的话,一时竟有些走神。
而章晟两只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妹妹,见章晗面上渐渐露出了两朵红霞,眼神也有些迷离,他顿时心中一动。见父亲一边说一边斟酌着语句,他便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袖子,示意其暂且打住,又瞅了一眼章晗之后,他悄悄站起身到门口,陡然重重咳嗽一声,满脸惊疑地大声说道:“什么,赵王世子到顾家来了?”
“啊?”章晗闻言一下子回神,竟是忘乎所以地站起身来,待要开口发问时,她突然敏锐地察觉到章晟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惊之下顿时气恼地说道,“大哥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我不就是看妹妹你走了神,随便叨咕一句吗,你怎会当了真?”章晟笑嘻嘻地打量着章晟,见其刚刚微微露出红晕的脸上竟是一瞬间红得宛若发起了烧,他自是冲着父亲章锋挤了挤眼睛道,“爹,闹来闹去,咱们这一路上真的是白操心了早知道这是两厢情愿的大好事,我干嘛赶路赶得这么辛苦,这会儿都快累趴下了”
刚刚没防着章晟突然来这一招,此时此刻面对这再显然不过的结果,章锋不禁有些发愣。见女儿果然有些心虚地垂着头不敢看自己,尽管心头卸下了一块大石头,他仍然不无担心地说道:“晗儿,难道你和赵王世子早就有……”
“没有”章晗慌忙抬起头来,随即便红着脸解释道,“只是你们离开京城之前那一次,他和东安郡王正好到家里来蹭饭,便和我约定互通些消息。之前那些日子,我们也就是经由做衣裳也好,抑或送你们的家书也好,从中夹带送些各自打探出来的要紧讯息,并没有别的往来,我也不知道怎会突然有这样的婚旨”
“爹只是说你们早有默契,又不是说你们私订鸳盟。”章晟的嘴里迸出一个从戏文里看来牢牢记住的词,见章晗气恼地剜了自己一眼,他歪头想了想那次陈善昭带着陈善嘉上自家蹭饭的情景,那会儿只觉得奇怪,如今就觉得要多可疑有多可疑了,最后忍不住哼了一声,“感情他是早有预谋真是的,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寸步不离跟着他”
章锋虽不至于如章晟那样咬牙切齿,可沉吟片刻,仍是谨慎地开口问道:“就算你俩一直有些消息往来,你又是如何知道此次赐婚之事他作何反应?”
尽管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生怕自己受了委屈,可别的事情都能淡然处之的章晗,这会儿仍是脸上一直红到了耳根,老半晌才低声说道:“宫中这次派来教习礼仪的沈姑姑,是他不知道什么法子送来的,是他身边保母单妈**两姨表姊妹,如今除了教习礼仪,还帮我一块赶制嫁衣和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