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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长歌-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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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遗爱踱出书房,推开门来到院中,一个王府侍女正从一旁走过,房遗爱拦住她问道:“这是谁的锦袍?”侍女回答说:“昨夜公子与殿下把酒谈诗文,说着说着睡着了,殿下就解下自己的锦袍给公子披上了。”房遗爱看着锦袍,心里有些感激,问侍女魏王现在何处,侍女伸手往前一指,房遗爱抬头一看,身躯肥胖的李泰正趴在王府的墙头向外张望,管家巫承刚在下面扶着梯子。

  墙外是一阵紧似一阵的人马喧腾之声,李泰的脸色越看越凝重。看了一会儿,他低下头对巫承刚说道:“扶住了,本王要下来。”巫承刚紧紧扶着梯子,李泰笨拙地退下来,不小心一脚踏空,跌落在地上。巫承刚吓得面如土色,李泰眼一瞪,挥拳就要打人,房遗爱走了过来,关切地问:“殿下没有摔着吧?”李泰挥出的拳立即停在半空,堆出一副笑脸,一团和气地说:“不碍事,不碍事!唉,满城都是兵马,我真担心不会是马邑那边出什么事了吧?”

  房遗爱没有接这个话茬,市井中到处都在流传皇帝被围马邑的消息,他当然不会一点没有耳闻,但是他确实没有从父亲房玄龄那里听到过关于马邑的只言片语。房玄龄就是这么一个人,公是公私是私,马邑城破的消息,他一直守口如瓶,连对儿子都没露过半点风声。

  正在这时,一个家人进来禀报:“殿下,蜀王求见。”李泰面露诧异之色,因为平日里两人来往并不多,外头这么兵荒马乱的,他却不速而至,由不得李泰不心生疑问。房遗爱见主人有客来了,忙知趣地一拱手道:“殿下有客人来,遗爱就不再打扰了。”李泰一脸堆笑地嘱他明日再过来叙谈,让巫承刚把房遗爱送到大门外,自己到书房里去见李恪。

  李恪正背着手欣赏着满墙的字画,远远地就听见李泰的笑声传来:“哎呀,真是稀客呀!三哥,你有几年没到我这里来了吧?”李恪转过身来,李泰已经迈步进来,一把拉住了李恪的手,显得格外地热情洋溢。李恪一指琳琅满目的字画,笑着说道:“我说四弟呀,你把王府办成了文学馆,荟集天下文人骚客,站在长安城外都能闻到你这里的书香,我这只知使枪弄棒的粗人,平时怎敢来这里现眼呀。”

  李泰摇着头说:“三哥取笑了,如今强敌未灭,正是三哥这样的英雄好汉大展宏图之时,我们这些读书人才是百无一用呀!”李恪一本正经地说道:“四弟此言差矣,我听说父皇曾经对好几个大臣说,他靠弓马打下了天下,读了你的《大唐文学馆序》以后才明白,治天下还得靠圣人之学呀!”李泰谦逊地说道:“那不过是父皇一时高兴,随口说出来的罢了。”李恪认真地说:“那可不是父皇随口说出来的,有些事情四弟你自己可能不知道,愚兄我可是听知情人说起过,当时父皇就准备下旨,让四弟到武德殿研读圣人的经书,每日与你对策治国之道。后来皇后娘娘、东宫还有长孙大人一齐使劲阻拦,父皇才不得不放弃此念。”

  其实这件事情,李泰早就听和他交好的萧瑀嘀咕过,这次又听李恪说了一遍,不由脸色微微一变,心中暗道:“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但是他嘴上却轻描淡写地说道:“是吗?我一向只知闭门读书,外面的事情着实知道得很少。”李恪做出一脸不平的样子:“你呀,真是把这圣人之学读到心里去了,不像有的人,父皇给他找过十几个大儒做老师,圣人的书念了不少,可圣人的教诲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呀!”

  李泰看着李恪,一边琢磨着他的心思,一边问:“三哥说的是谁呀?”李恪伸手往东一指,愤愤地道:“四弟你那天不都看见了吗,父皇被围,太子死活就是不发兵呀,眼睁睁地看着马邑城被胡寇破了。”

  李泰一脸惊讶:“什么,马邑城破了?”

  李恪假装奇怪地道:“怎么,你连这都没听说?现在整个长安还有谁不知道这件事儿!无风不起浪,这满城兵马,为的是什么,人家早就预备着改朝换代呢!”其实,李恪对马邑是否已经陷落并不能肯定,但他却把话说得气壮如牛,由不得李泰不信,李泰有些慌乱了,问道:“马邑破了,父皇呢?”

  李恪满脸悲痛地说:“马邑不过一个弹丸小城,城破了,父皇又能怎样?到了这种时候,有句话我不能不说出口了,四弟你愿意听吗?”李泰掉下泪来:“父皇——唔唔——三哥,有什么你尽管说出来就是。”李恪突然一揖跪倒,恳切地说道:“请魏王取东宫而代之。”

  李泰惊得挥身一抖,勃然色变:“三哥,我平素一直敬你是条敢作敢为的汉子,但你这句话可是大逆不道呀!”李恪大声说:“我大逆不道?人家害死父皇那又算什么?”李泰一愣,面露惊慌之色:“三哥,你小声点,外面可都是东宫的人马!”

  李恪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大不了让他们拿了去跟父皇一道走。圣人之道第一位的是忠孝,他的做法,不忠不孝,有悖天理人伦,要是天下让他来执掌,高祖和父皇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唐江山,用不了多久就该亡了。请魏王务必顺天意而应人心,挑起这副担子来!”

  李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恪,心里判断着他的虚实,伸出双手要扶他起来:“三哥,有什么话先起来再说嘛。”李恪却固执地坚持道:“魏王不接受我的请求,我怎么能起来?列祖列宗也不会答应呀。”李泰一脸为难地道:“就算东宫不肖,论才具,论胆识,取而代之的人也应该是三哥你呀。”说完,他偷眼观察着李恪的反应。

  李恪假装诚恳地说:“四弟你不要再推辞了,别忘了我是前朝皇帝外孙,只这一条就最多只能做个牵马坠镫的角色。”李泰沉吟良久,显然,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戴打动了,他装着有些忸怩地问李恪:“三哥,难得你这片胸襟呀!可是你看我行吗?”

  李恪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是嫡出,在亲王里又排在第一位,父皇对你又一直十分器重,你来挑头实在是众望所归,我今天只不过是把满朝文武想说的话说出来罢了。”李泰担心东宫势力强大,这局面已经挽不回了!李恪告诉他,凡事总要讲个理,只要群臣一起呼应,只凭出卖马邑害死皇上一条,就可以把太子挡在那张龙椅之下!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李泰终于下定了决心,双手去扶李恪。

  李恪问:“魏王答应我的请求了?”李泰点了点头红着眼圈说:“列祖列宗在上,三哥又一片热忱,青雀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了,谁叫我们是李家的子孙呢。”李恪佯作热泪盈眶,朝天大喊道:“父皇,你看见了吗?儿臣们不会让你白死的!”李泰受了感染,居然也落下几滴泪来。

  李恪的心里却在暗想,看来权万纪说得不错,这个老四平日里酸文假醋的,一脸君子之风,原来也在做着春秋大梦。

  连日操劳,房玄龄终于病倒了,不住地呕血。长孙皇后知道后,心里很是着急,派太医何思道去了三次,又决定亲自去探望。长孙皇后领着李承乾和何思道正欲登上车辇,迎面李泰、李恪及上百名臣工突然向东宫走来。几十名卫士立即护在长孙皇后和李承乾的左右。李泰和众人向皇后行礼,然后说明来意,声称有要事向皇后禀奏。

  长孙皇后看出形势有些反常,问李泰出了什么事儿,需要这么兴师动众。李泰将目光投向李承乾,说道:“什么事儿?关于父皇的事儿!”长孙皇后脸色一变,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李泰。李承乾有些恼怒地说道:“四弟,你这是要逼宫吗?”李泰朗声回答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今天来到这儿的所有人的意思。”他身后的官员们齐齐跪了下来,长孙皇后扫了他们一眼,目光落在李恪的脸上,李恪慌忙将视线垂向地面。长孙皇后一脸平静地道:“看来,今天不听你的是不行了,那好吧,何思道,你去给房大人看病吧,你可要把孤的心意带到了!”

  长孙皇后朝何思道使了个眼色,何思道已经会意,迈步朝前走去。接着长孙皇后转身,众皇子百官跟在她后面走进东宫大殿,上百双眼睛看着李承乾,他有些慌乱地走向殿内正面的椅子,在台阶上差点绊倒,恒连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

  长孙皇后坐在一侧,先开口说道:“青雀,你父皇时常夸你是圣人子弟,心怀仁孝,可是今天你当着孤的面,带着百官引着甲仗,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进宫来,这哪里还有半点仁孝可言?”李泰跪下身来道:“请母后恕罪,儿臣每天读着圣人的经典,对这仁孝二字,领悟十多年了,儿臣以为圣人讲的仁孝是大仁大孝,对阴谋篡国的人心存仁念,是对天下人的大不仁,对害死父皇的人心存孝意,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孝。”

  众臣齐声附和:“魏王的话切合圣人经学的要义,句句在理。”

  长孙皇后气得身子发颤,她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对李泰说道:“你的意思,是孤谋害了你父皇?”李泰回答道:“儿臣没有这样说母后。不过群臣和百姓并不都是瞎子,监国手掌兵符,明知父皇被围在马邑,任凭儿臣和百官苦苦相劝,为何就是不下令增援?他这分明是巴不得父皇遇难,自己好早些承继大统嘛!母后若包庇他,臣民们就难保不疑心您在和监国合谋呢!”

  长孙皇后站起身来指着李泰道:“你,你,你就这样来对待你的亲生母亲吗?”李泰一脸漠然地说:“那你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了吗?这么多年,你问问这朝廷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看到了什么?”接着,他一指着李承乾道:“在你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亲生儿子,他文武不修,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一半就是因为你这个做母亲的对他的褊袒和溺爱!”

  长孙皇后万万没有想到亲生儿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对自己说话,她一阵晕眩,差点跌倒,手扶椅靠身子晃了两晃,好容易才站稳,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李承乾从椅子上站起大声吼道:“四弟,你不要再说了!”长孙皇后摆摆手道:“让他说吧,让他把他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抖搂个痛快吧!”

  李泰却不想再说话了,冷冷地看着母后和兄长,这时李恪站出来对众皇子和百官嚷道:“马邑陷落,都是因为太子蓄意阻拦出兵救援造成的,如果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我们的!”一些人在起哄:“东宫必须逊位!”

  正在这时,门突然咯吱吱地响了一声,一道日光射入大殿,一个人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威严地看了李恪一眼,开口道:“谁在这里大放厥词呀!”长孙皇后和李承乾的脸上都露出惊喜的神色,是房升搀着房玄龄走了进来。房玄龄看了一眼百官,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出兵马邑,是我的主意。”

  李泰朝房玄龄一拱手:“房大人,这件事儿跟您没有关系,您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房玄龄回应道:“我没有往自己身上揽,我说的是实情!”他慢慢走到大殿中央,把身子转向了众人,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房玄龄跟着高祖和皇上打了多少仗,你们各位不会不知道吧,这用兵上的事情,我来说上两句,不算是不自量力胡言乱语吧?”房玄龄接着说:“皇上秘密北巡,无意间被围在马邑,事情本没有几个人知道,如果出动大军救援,不等于是把圣上的行踪告诉了敌人吗?要是胡寇知晓了城中的秘密,皇上还有突围的希望吗?”

  李泰大声诘问:“那太子也不能坐视父皇遇险而不管呀?”房玄龄看了一眼李泰道:“谁说太子坐视不管了,他曾经密令李世从绥州出击,这么做的意图是调动颉利西援,等马邑敌军兵力减少,我军再乘隙接应皇上突围,在兵法上这叫声东击西。兵部存有备查的公文底稿,你们看看有没有错?”房玄龄将手中一份文牍递上,一个大臣接过公文看看点点头:“不错。”

  李承乾心中暗想,母后说房玄龄给的是一道仙药,原来是这个意思!

  房玄龄又说道:“可是李世刚刚出击,围了马邑七天而不攻的颉利却突然下令攻城了。我怀疑——”他将目光投向李恪,提高声音道:“是有人故意向胡寇泄露了风声,好把谋害皇上的罪名扣给太子!”殿中一片哗然,百官议论纷纷。

  站在人群中的权万纪说道:“房大人,这泄密的人不是已经揪出来了吗?是弘文殿的两个宦官。”房玄龄冷笑一声:“宦官出一趟宫那么难,他们又怎么能和胡寇勾结上?”权万纪做贼心虚地问道:“你说不是这两个宦官,那又能是谁?”房玄龄冷冷地道:“那天在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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