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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这样等待了三天,直到农历七月十五那天——中国传统的“鬼节”。
“一朵南方的雲”终于出现了,她的图片也换成了真人照片,是个脸圆乎乎的小女生,梳着一个常见的学生头,说实话她的笑容还是蛮迷人的。
屠男立即打字道:云儿,这是你吗?
“一朵南方的雲”:是啊,好看嗎?
屠男:很漂亮呢!你知道吗?我都等你三天了。
“一朵南方的雲”:以後不要再等我了。
屠男:到底怎么了?我真的着急了!你到底在哪里?哪个城市?
他突然产生一种冲动,跑到她身边去看看她,究竟是人还是鬼?
“一朵南方的雲”:別!別再靠近我了!也別靠近南明!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我不該找你說話,也不該打擾你的生活。
屠男:不,我不放你走,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一朵南方的雲”:啊,他們又來了!請忘記我吧,保重!
屠男刚要拼命地打字挽留她,屏幕上却毫无反应了,键盘和鼠标都定住了似的。好不容易打开WINDOWS任务管理器,但电脑瞬间就死机了!
他一激动把杯子都打翻了,刚开的热水溅在大腿上,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看着重新启动后的屏幕,他的表情已呆若木鸡。
等屠男反应过来重新上线,“一朵南方的雲”已经脱机下线了。再翻看MSN的对话记录,却发现自己和“一朵南方的雲”间所有的对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怎么回事?他急得满头大汗,就差要把电脑主机拆开来了,在MSN的联系人地址栏里,“一朵南方的雲”也已不翼而飞。他只能凭借记忆,重新输入女孩的HOTMAIL号码,添加她为自己的联系人。
然而,这个农历七月半“鬼节”的夜晚,却是屠男与“一朵南方的雲”之间的最后一夜。
他又痴痴地等待了许多天,MSN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女孩,她就像从未到过这个世界上一样,在他的电脑里没留下一丝的痕迹。屠男还是不甘心,他在各种搜索引擎上拼命搜索“一朵南方的雲”与她的HOTMAIL地址,但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自己的幻觉?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回事?难道是最近创业的压力太重,使得精神出现了问题?屠男百思不得其解,但与“一朵南方的雲”在MSN上说的每一句话,他都牢牢地记在心上,无论多久都没有忘记半个字。当然,也包括七月半之夜见到的她的照片,她的笑容常萦绕在他梦中。
一年之后,那个梦变得越来越强烈,每天凌晨都造访脑海。“一朵南方的雲”在梦里是他的云儿,虽然遥远却思念不绝的女孩。她就在那空旷的城市里,茂密的树叶下滴着雨水,四周是陈旧斑驳的街道,幽深小巷里飘起白色烟雾。屠男就这么跟随着她,来到那个最秘密的地方。骤然间头顶射下奇异而遥远的光芒,无数个声音在周围响起,那些不同的面孔都显露忧伤,眼泪汇集到众人的脚底,又变成一条抑郁的河流,逐渐淹没他的身体。云儿紧紧抓着他的手,直到两人被眼泪之海吞噬……
自德国世界杯结束以来,屠男每夜都重复这个梦,直到云儿在梦中说出几个地名:泰国、清迈、南明——这些地名反复纠缠着他,像是注定的宿命一般,永难摆脱的生命召唤。
虽然他的公司即将开张,事业即将迈入新的天地,他很可能成为新一代的中国首富。但屠男仍然决定去泰国清迈,报名参加了这个旅行团。
自踏上飞机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种朦胧的感觉:他将见到“一朵南方的雲”。
经过曼谷的政变之夜,到离开清迈的惊险之旅,再到闯入这神秘的空城之中。屠男目瞪口呆地经历了这一切,这里果然是南明——云儿所说的比“南极更南的地方”。但这里居然没有一个人?不,至少还有一个女孩和一条狗。
但那撑着黑伞的神秘女孩,明显不是他的云儿,照片里的云儿要丰满许多,脸形和眼睛也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云儿一定会认出屠男的,因为他给她发过许多自己的真实照片,就算从没见过也有这种感觉,他甚至能够想象出云儿身上的气味。
此刻,他却被困在这巨大的体育场里,暗无天日的看台底下,背后是冰凉的水泥柱子,四周是绝望窒息的空气。他的云儿仍无影无踪,而他的未来则被禁锢于此。
屠男想起自己还有手机,打开屏幕一看还没有信号,已是下午五点钟了。他用手机照了照前面,露出一片幽暗的空间。他强迫自己爬起来,趁着手机没断电,或许能照出逃生的路。
循着那线幽光蹒跚向前,他感到体力有些恢复,四周滴水的声音还在继续,仿佛回到初生时的产道。
忽然,头顶射下一道更为猛烈的光,某个影子强烈地映在了眼前。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张脸。
那双眼睛。
抱歉,那不是“一朵南方的雲”。
而是——
瞳孔,屠男的瞳孔骤然放大,世界如坍塌的宇宙汇集在视网膜底……
二
南明的黄昏。
第一组,宝马车载着失望而归的四个人,回到了“大本营”外的巷口。
突然,小巷里蹿出一个人影。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是钱莫争,他警觉地从车上跳下来,向那个人影飞快地跑去。其他三个人还来不及下车,他却已跑得没影了。
钱莫争冲进了对面另一条巷子,眼前那人影灵活的闪躲姿势,让他想起在草原上拍摄的野兔。虽然已经四十岁了,但他的速度仍像年轻时那样,渐渐靠近了他的小猎物。那是个少女的背影,还没有完全发育成熟,短袖T恤裸露着纤细的胳膊,仿佛一手就能把它捏碎。
终于,在一个破旧的屋檐下,钱莫争抓住了那只胳膊。
“哎呦!”
一个细嫩的叫声响起,冰冷的皮肤摸着像块易碎的玉。随后,他看到了一张少女的脸——秋秋。
“怎么是你?”
钱莫争还以为抓住了这空城里的某个隐蔽的居民,虽然秋秋在猛烈挣扎,但他的大手仍未有半点放松。
“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干吗要乱跑出来?”
钱莫争稍微松了松手,但仍然不会放过她。
十五岁的女孩执拗地别过头:“不关你的事!”
“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不是关照过让你们待在房间里不要乱动吗?”
他就像在训斥自己的女儿一样,大声地警告秋秋。
“对,这个城市到处都有危险,在房间里不是一样有危险吗?”
没想到这个女孩挺会顶嘴的,他摇摇头说:“至少有你爸爸妈妈在保护你。”
“我讨厌他们。”
听到秋秋轻蔑而不屑的回答,钱莫争心里头微微一凉。他紧盯着女孩的眼睛,隐隐生出一种奇怪的东西,让他自己也像是被电流穿过似的。于是,他的大手反而抓得更紧了,好像要磨破她薄嫩的皮肤,尝一尝少女温热的血。
奇怪的是,秋秋却反而停止了反抗,也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这情景反而让钱莫争感到恐惧,急忙甩脱她的手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你妈妈一定着急死了!”
这时,身后传来母亲凄厉的叫喊声:“秋秋,你在哪里?”
“你妈妈在叫你呢!跟我回去!”
钱莫争又抓起了她的手,带着秋秋走出了小巷。回到外面的街道上。心急如焚的成立夫妇,立即紧紧搂住女儿的肩膀。
黄宛然松下一口气,有些尴尬地对钱莫争说:“非常感谢。”
“怎么回事?你们要看住小孩啊。”
三十八岁的美妇人面露难色,正在她欲言又止之际,成立接过了话茬:“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们会照顾好秋秋的。”
说罢他们就带着女儿回到楼里了,钱莫争则呆呆地站在原地。杨谋和玉灵经过他的身边时,轻声地说:“多半又是夫妻吵架了吧?”
第一小组回到二楼房间,留守者们看到四个人疲惫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是空手而归了。只有伊莲娜还以美国式的天真问道:“你们找到卫星设备了吗?”
钱莫争的脸一板:“别提了!”
唐小甜又一次扑到杨谋的怀里,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急忙将他拖到卫生间去换衣服。法国人亨利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只能继续坐在房间里发呆。而成立夫妇则牢牢地看着女儿,不能再让秋秋乱跑了。
几分钟后,孙子楚、林君如、厉书的小组回来了。
他们三人的表情倒十分自然,好像还颇有收获的样子,这又燃起了伊莲娜的热情:“发现什么了?”
孙子楚还来不及喝口水,便从包里取出一张大幅地图,摊在客厅宽敞的茶几上。
“南明地图!”
钱莫争第一个叫了出来,从隔壁房间换好衣服出来的童建国和玉灵,也把头凑了过来。转眼间茶几周围已挤满了人,就连看不懂中文的亨利也煞有介事地看着。
这是整个南明的城市交通图,周围是一圈绿色的山峦,当中围绕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的盆地,城市建筑就在这片盆地中展开。地图上布满了密集的街道,建筑物都用红色方块标出,城市绿地和公园则是浅绿色,周围的深绿色便是自然的森林了。地图上的文字是繁体中文,标出了几乎每一条街道,以及一些主要建筑和场所。
地图右上角标注着南北方向,地图下端是他们昨天进城的入口。孙子楚的手指沿着这条街往上,在第一个十字路口转向右侧,仅仅移动了两厘米,他便拿出一支红笔画了个圆点:“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常在野外生存的钱莫争频频点头:“太棒了!这幅地图对我们非常重要,可以防止我们在外面迷路,也能帮助我们全面了解这个城市。”
“我找到电视台大楼了!”
童建国单腿跪在茶几前,手指在图上点点划划,像军人在看作战地图似的,就差没放沙盘模型了——在地图的上端,也就是整个城市的正北方,有个红色方格里印着“電視臺”三个汉字。
“平时出门旅游还没感觉地图的作用,现在它却成为我们的宝贝了!”
现在说话的是厉书,他也经常出国旅游,开始后悔干嘛没多收集些地图,或许可以玩得更加尽兴。
孙子楚一脸得意地说:“还是我们这一组收获最大吧。书店里总共有七幅南明地图,我把它们全都装在包里带回来了,大家要好好保存这些地图,千万别给弄坏了,更绝对不能弄丢了!”
三
傍晚六点。
第二小组的叶萧、萨顶顶、屠男仍未归来。
“大本营”都已经等不及了,虽然孙子楚一再反对,他们仍然热闹地做起了晚餐。还是由黄宛然主厨,打下手的是唐小甜和林君如。
几十分钟后饭菜都做齐了,虽然没有餐馆里的丰盛,却让这几天提心吊胆的人们,暂时忘却了遍布身边的险恶。黄宛然又听到了一片夸赞声,但在她丈夫阴郁的目光注视下,却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第一组与第三组彼此交流下午的经历,特别是当杨谋说到那声惊雷,打坏了电视发射塔和卫星接收器,还差点要了他们的性命时,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林君如拍了拍心口说:“看来我们组还是很走运的。”
烛光晚餐之后,大家清点了人数,现在房里总共十三个人。孙子楚根本没吃好,他焦虑地说:“我们当中还有三个人还没回来,亏你们还吃得下饭?”
童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大家都很着急,但必须得吃饱了才能想办法。”
但孙子楚一把推开了他的手:“我看你才是最笃定的!来路不明的老家伙。”
“嗯,我是旅行团里年纪最大的,所以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你说什么?”孙子楚立时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要是叶萧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由你顺理成章地带领我们突出重围?”
厉书马上拉住他的胳膊,苦笑道:“现在这种非常时刻,我们十几个人必须要同舟共济,与其在这里互相责怪窝里斗,不如坐下来一起想想办法吧。”
孙子楚才愤愤地坐下,林君如识相地给他递了杯热水。
“好了,虽然叶萧、顶顶和屠男还没回来,但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浪费时间。”伊莲娜接着又用英文说了一遍,似乎是专门说给亨利听的,最后用中文说,“大家先好好想想现在的处境吧。”
这美国女孩的话让房间安静了下来,每个人仿佛都在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