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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毛履和还是觉得不对:“您看这患者身上还发热呢,还出汗呢!”
徐灵胎可真的急了,因为病情正在变化啊,他走上前,抓住毛履和的衣服,瞪着眼睛说:“我们是朋友啊,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辱在相好,故不忍坐视),如果我没有把握的话,又怎么敢随便拿这种病重的人来做试验呢(岂有不自信而尝试之理)?”
毛履和被吓呆了,傻傻地望着变得陌生的徐灵胎。
徐灵胎接着说:“如果您不相信我,那么患者服了我的药后,假如死了,我情愿以身偿命!”(死则愿甘偿命)
这不是徐灵胎好打赌,而是因为病情太急,迟则晚矣!故徐灵胎置个人的利益于不顾了!
好说歹说,才劝患者的家人同意,把药给患者喝了。
结果是一副药下去,患者的汗就止住了,四肢也暖过来了。
然后徐灵胎再调换了方药,最后用了十天的时间,这个患者痊愈了。
徐灵胎在医案里记录的他诊断的依据:“苟非脉微足冷,汗出舌润,则仍是热证”,清末著名温病大家王孟英在后面评注道:“舌润二字,最宜切记”。
学习中医的朋友可以详细体会一下。
后世的王孟英很喜欢徐灵胎,对徐的医案爱不释手,一方面是因为学问,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都是古道心肠的医生,在王孟英的行医生涯中,也多次出现过在危急情况下愿抵命来救治的事情。
这是一种让人感动的医生。
这是获得了至高的境界的医生,有了至高的境界,让他们获得了至高的医术,有了至高的医术,他们才能做出如此至情之事。
他们做得都是小事,也就是给人看看病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他们的身上,有某种东西,让人的心里觉得感动。
这种境界还体现在他对待金钱的态度上。
例案3:这一天,苏州市里又来人请徐灵胎了。
徐灵胎跟着来人就上路了,患者的家还比较好找,就在当时苏州衙门的旁边,姓杨。
出了什么事儿呢?
原来这杨家的儿子是个浪荡公子,都三十多岁了,还不务正业,整天往那个烟花柳巷里钻,这不,前些天又偷了自己父亲的一千两银子,跑到妓院给花光了(以狎游私用父千金),事情不知怎么就暴露了,把这个杨老爷子气的,给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一通打,这位杨公子本来就又丢人又现眼的,再加上这么一顿打,郁火没处发泄,就病了。
病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症状呢?先是有点儿像感冒似的,然后精神不振,身体感觉沉重。
先请了位医生,这位先生一看,这是个大虚之证啊,于是就用大补之药,方子里面每天都有人参三钱,结果病不但没好,还把身体搞得硬的像尸体一样(身强如尸)。
这下可坏了,这杨家上下以为这位杨公子要挂了,就悲痛万分,杨夫人还痛责杨老爷子,儿子不就花你点儿钱嫖了一下吗?至于打成这样吗?
杨老爷子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徐灵胎,心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徐灵胎到了杨宅,一进内室就被下了一跳:一家人正围在窗边痛哭呢,跟遗体告别似的。
徐灵胎还得劝:别这样啊,我还没诊脉呢,大家先强忍悲痛,等我诊完脉再说吧。
于是众人让开,徐灵胎诊了脉。
然后又按了按患者的身体,发现他浑身上下有许多的痰核,在皮肤里,肌肉外,有大有小,上千个吧(大小以千计)。
诊完以后,徐灵胎哈哈大笑。
当时杨家上下都晕了,有几个手快的已经捡来砖头准备扁徐灵胎了。
徐灵胎把脸转向大家,问:“你们都是在哭他要死了吧,现在你们可以到边上的衙门里,把行刑用的大板子借来,再打他四十大板,他也不会死的。”
杨夫人已经气得大脑短路了,杨老爷子强忍着表示不相信,说:“我儿子,现在他吃人参的钱已经有一千两银子了,如果能痊愈了,我愿意再出一千两银子做为给你的酬金!”
徐灵胎止住笑容,淡淡地说:“这种许诺可以打动别人,但是对我没用,我就是尽我的道义而已。”(此可动他人,余无此例也,各尽道而已)
杨老爷子一看,这位说话不同寻常啊,看来心里真有东西。
于是冷静下来:请先生开方吧?
徐灵胎开了些极其平淡的清火安神的方子,然后用一种神秘的粉末药物来冲服。
大家都傻了,这么简单的方子,能行吗?
先别议论,或许行呢,没看见人家有那种神秘的粉末秘方吗?
徐灵胎在众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
三天以后,患者就可以讲话了。
五天以后,患者就可以坐起来了。
一个月后,患者就行动如常。
真是神了!杨家老小喜出望外,正好赶上牡丹花开的季节,杨家的牡丹花开得也分外地好,于是杨家的亲戚组织了一次赏花宴,也把徐灵胎给请来了。
在宴会上,徐灵胎同志郑重地提出了诊费的问题。
他对杨公子说:“你服用了一千两的银子买人参,使得病重了,服了我的粉末药却康复了,我的药的本钱能不给我吗?”
杨公子的舅舅急忙说:“当然要给的喽,您就说个价吧!”(必当偿,先生明示几何)
徐灵胎微笑着说:“使病情加重的药的价值是千金,我的去病的药的价格当然要翻倍了。”
杨公子吓得差点打椅子上翻过去——嫖妓用了千金,人参用了千金,这又来了两千金!我不活了!(病者有惊惶色)
徐灵胎看到杨家张皇失措的样子,安慰道:“别害怕,逗你们玩儿呢,不过八文钱而已。”
大家又傻了:“啊,什么秘方这么便宜啊?”
徐灵胎:“萝卜籽啊(中药叫莱菔子),还有些服剩下的,大家可以看看。”
于是从兜子里拿出些剩下的莱菔子,大家纷纷抢过来看,果然是萝卜籽啊。
大家纷纷大笑(杨公子的笑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从两千金降到了八文钱)。
原来这位杨公子身上的痰核,都是误服人参后,一身的痰邪(这是中医里特殊的概念,中医称体内液体不正常地粘稠者为痰,与平时吐的痰不是一回事)被补住凝结而成,服用莱菔子半年后,全身的痰核方消。
(注:莱菔子炒用药性下行,可以消食除胀,降气化痰,生品药性上行,可涌吐风痰。朱丹溪谓莱菔子治痰,有“冲墙倒壁之功”,意其力大。)
其人性情至真若是,本来确实可以奇货可居的事情,却淡然处之,还颇为有趣地逗逗那些有钱却仍小气的富贵人家,真是爽啊。
我在前面说过,我把徐灵胎划入中医批评家的队伍中,不知道是否还有人这么想。其实他的对某些名医的怀疑从他弟弟的治病过程中就开始了,后来,随着他自己的阅历日深,他越发地发现了一些问题,尤其是在他给人看病的过程中,总是会碰到一些被庸医治坏的患者,所以他的怀疑与愤怒与日俱增,最后终于无可抑制了。
例案4:话说有一天,有人来请徐灵胎来了。
来的人是谁呢?是嘉定的张雨亭。
只见他行色匆匆,满脸憔悴,进屋就冲着徐灵胎说:“徐先生啊,帮帮忙,救命吧!”
徐灵胎忙问:“怎么了您这是?急成这样?”
张雨亭说:“我的姻亲家姓施,原来是崇明的,现在住在盘门,他的儿子患上了血痢,这个病可不得了啊,这一昼夜拉了有上百次了,痛苦得要死了!您快去给瞧瞧吧!”
徐灵胎一听,那是病得不轻啊,搁谁这么拉都受不了啊,赶快吧!
于是二人雇了小舟,一路来到盘门。
徐灵胎诊了患者的脉后,告诉家属:“这是热毒蕴结于肠中啊,应当用黄连、阿胶等药来调治。”
于是开出了方子,给患者服后,很快就感觉病去了十之七八分,肚子不再那么痛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徐灵胎告别回来了。
等到第二天出诊,徐灵胎看见患者“神清气爽,面有喜色”,诊脉后又开了方子,于是就又走了,临走的时候,约好隔一天以后再来。
结果还真的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就来狂风,估计是个小型的台风吧,这小舟水路可就中断了,徐灵胎干着急,没办法。
到了第三天水路才通,于是就赶快雇条小舟,到病家去看看。
一进门,徐灵胎就发现这屋子里的气氛不对了。
因为徐灵胎发现这位患者正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呢。
奇怪啊,这可与前两天的态度截然不同啊。
徐灵胎就问:“您这两天怎么样啊?”
患者厉声回答:“都是你开的好药,病已经重了!”(用得好药,病益重矣)
然后劈里啪啦故意摔打着手里的东西。
徐灵胎仔细琢磨了一下,没错啊,应该见效了?怎么成这样了呢?
没办法,见患者不理睬自己,徐灵胎又看看患者的父亲,问:“除了我这个药,患者曾经服用别的药了吗?”
患者的父亲面色尴尬,低头不语。
好嘛,我们徐灵胎同志长这么大也没被人如此给吊过脸子啊,得,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告辞吧。
刚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两个医生正在往门里进。徐灵胎心里明白了,这是请了别的医生了。
于是就跟这位张雨亭说:“劳您驾,您回头就给我打听一下吧,怎么回事儿,看了这么多病这还是头一回呢。”
没几天,这位张雨亭先生回来了,叹着气对徐灵胎说:“您知道他为什么恨您吗?”
徐灵胎:“为什么啊?”
张雨亭:“他父亲因为您没去,就给他请了当地的名医,结果名医说患者阳虚,不能解毒,就开了人参、干姜等药补阳,然后骗患者说这还是您开的那个方子,结果服用后更痛了!所以恨你入骨啊。”
徐灵胎很着急:“果然如此,那么现在患者呢?”
张雨亭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他服药以后,口干得像冒火一样,特别想吃西瓜。医生说:痢疾吃西瓜必死。他想喝口凉水,那更是坚决不给喝,于是他就骗书童说要取井水嗽口,然后抢过碗,喝了一半,最后号呼两日而死,惨啊!”
徐灵胎瞪着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悲愤之情油然而起。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
这个人,他有父亲,有母亲,有自己的老婆孩子,但是转眼之间,人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怒火,怒火开始燃烧了!
后来,徐灵胎在记载这个医案的时候总结到:“近日治暑痢者,皆用《伤寒论》中治阴寒入脏之寒痢法,以理中汤加减,无不腐脏惨死,甚至有七窍流血者,而医家病家视为一定治法,死者接踵,全不知悔,最可哀也。”
例案5:又一天,有位朋友来邀请徐灵胎出诊,说是嘉兴的朱亭立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位朱亭立同志(怎么像个姑娘的名字啊,实际是个大男人)曾经当过广信太守,徐灵胎很高兴,就跟着朋友来到了朱宅。
进了屋子后,大家见面,都很高兴,朱亭立比较虚弱,精神头也差了点儿,说:“早就听说先生的大名了。”
徐灵胎也客气:“哪里,业余搞搞,业余搞搞。”
接下来问问患者的情况吧:“您觉得怎么不舒服啊?”
朱亭立叹口气,说:“我一直‘病呕吐,时发时愈,是时吐不止’,现在已经有三天粒米不下了,别的医生都说我患的是膈证(中医的四大重症之一,与现在的食道癌胃癌类似),难以救治,连个药都不开就走了,先生您给看看吧。”
徐灵胎给诊了脉,说:“得,您别怕,这是翻胃证啊,不是膈证。先别把您自个儿给吓死了,这膈证是胃腑干枯,翻胃是痰火上逆,两种病的轻重还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的,您先别害怕!”
朱亭立同志一听,来了精神头,忙说:“那您赶快给开个方子吧!”
徐灵胎遂铺开纸墨,开了个以半夏泻心汤加减的方子。(半夏泻心汤:张仲景《伤寒杂病论》中的药方,用来治疗中焦寒热错杂,气机逆乱)
开完了方子,嘱咐了如何煮药,这位医圣张仲景的方子的熬药方法都是有说道的,比如这个方子,那是要用十分的水,煎熬成六分后,把药渣倒掉,然后剩下的再煎成三分,就可以了,每次喝的量是一分,每天喝三次。
然后才告辞。
再来出诊的时候,这位朱亭立同志可就精神多了,拉着徐灵胎的手,告诉他:自己慢慢可以吃饭了。
再过些日子,就恢复到了健康时的状态。
从此两人成为知己。
这个病并没有完全好,有的时候还小小地发作一下,而且吃饭不是那么特别的能吃,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这样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