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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那都督一个下落。刘先生说了大半天,也不曾说出那个都督姓甚么,叫甚么。”
刘祖翼也笑起来,拍着头脑子,拍了几下,说:“我也是被他气昏了,那时候讲到出示谕一层,我便请教都督的名讳,都督告诉我,他就叫做黄天霸。……”此时商会里一班人,到有一大半看过施公案小说的,久慕那黄天霸的大名是一条好汉。大家听见这都督的名字,更惶骇得了不得,顿时逃走得干净。周国宁也便趁这个当儿奔出商会的大门。张统领再也阻拦不得,也便奔回他的那座大营,便驻扎在东门城外五台山。原来张统领昨夜本是住在城里自家公馆里,今天到了营盘,才知道昨晚的革命军,并不是打从别处而来,就是他贵营里的营兵,分驻在南门静慧寺里的。张统领这一气非同小可,赶忙聚集了兵士,照着簿子上点名。谁知存在营里的,没有一小半,其馀早不知走向那里去了。张统领十分焦急,却又不敢过于发作,恐防激而生变,只好将存在营里的兵士,略略笼络了几句,午后骑了一匹马,带了两个侍兵,飞也似的又向商会而来。
走入城里,只见那些店铺一律关闭,避难的居民,越发多了。前几天还带些箱笼什物,到了这时候,都是单身奔走,扶老携幼,煞是可怜。刚刚走到城边,又见两扇城门,闭得紧紧的,不放人出入,又吓得哭回来。路上碰着那些游兵散勇,都是恶狠狠的,除得不曾拿刀砍人,然而居心里还不知道今夜怎生结果。又有人传说那个都督黄天霸,正在运司大堂上埋地雷,栽炸弹,准备有人同他打仗。你想这个风声传出来,那一城之中,顿时叽叽嘈嘈,不知逃避到甚么地方,才可以保得性命。张统领也不暇理会他们,只管向商会里跑。跑入里面,黑压压的坐满了一厅的人。只听见石茂椿在那里运动人,公举他做扬州民政长。刘祖翼一干人,在旁边拚命的赞成。只气得毕升垂头无语。石茂椿一眼看见张统领走来,大笑道:“好极好极。张大人,你可知道兄弟被大家同胞公举做了民政长了?兄弟才力,惭愧有限得很,无如地方上的事,也是义不容辞。但是军政这一层,目下那个都督,恐怕有些不尴不尬,在兄弟看,老实便是张大人做了军政分府罢。”
石茂椿话还未毕,顿时厅上竖起一排一排的手腕,内中还有喊着好的。张统领这时候眉飞色舞,忙答道:“既承诸位盛意,兄弟便也是个义不容辞。如今兄弟第一件,便去招抚昨夜劫库的军队。那个甚么黄天霸,兄弟便去同他会一会。好呢,这光复的功劳,我们也不忍埋没了他。若是当真不好,兄弟此去,便结果了他,算是替地方上除了一害。”
张统领正在这里侃侃发议,别的人也没有心绪去听他说话,早一窝蜂的大家承认起来,说:“石大人做了民政正长,我就是民政副长。”又有人抢着说道:“民政副长,既然有人承认了,秘书长这时候总还没有人,不如就让兄弟罢。”又有人说道:“先生是秘书长,我便将就些做个秘书罢。”你一句,我一句,偏生他们在这新官制上,十分详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不曾成立的民政署,已是人才济济的,还搁着一大半人,没有安插。便又在旁边去组织党会,要求石茂椿开支经常费用。最奇的内中有个前清廪生,名字在下却记不清楚,不惜降着身分,情愿将民政署里的大厨司头儿这个优缺,包揽过去。他是用一个人弃我取的主意。后来果然在这上面,还掏摸得几千块洋钱,这是后话不表。且说众人正在这里兴高采烈,一个商会里,灯火点得如同白昼。张统领正待辞别众人,出去招抚军队,忽的大门外面,驰进一匹探马来禀报道:“钞关城外,有一支军队,在城外面叫城。从灯火光里,只是一面绣旗随风招,上面大书一个孟字,声势十分雄壮。守城的军官,不敢擅自专主,特的来禀知商会总懂,还是放他进来,还是堵截住在城外?”众人听这话,吃了一吓,说:“果不其然,今日午后,怎么不看见周董事到会里来,他早间不是分明讲的,准于午后在这里决议的么?”
石茂椿笑道:“周国宁么?他的性情我是知道的。太平时节,他理会得揖让雍容,一遇有事的时辰,也就胆小如鼠,缩头而遁。诸位还不猜测他的话中有话么?他防着清廷反天,省里头那个张老勋,同他不得开交,他如何还敢在这里同诸君商量造反呢。不像兄弟愚拙,越是当着艰难,越是要出头。为今之计,城外这支兵,且不管他是谁遣来的,不如放他过来,再行定夺。”
张统领道:“不可不可。这支兵民政长可知道他是好是歹?即使他是为保护扬州而来,然而这个现成的功劳,我们也不合让他讨这样的巧。此时且让兄弟带着兄弟们探听探听,老实给他个迅雷不及掩耳,无论如何兄弟断断不容他来占据我们扬州。”
众人听见张统领俨然要想同这来的军队厮并,大家都是惊弓之鸟,如何肯答应,一齐拦着说:“统领万万不可卤莽。统领面前军队,本自不多,万一这支兵,是民党派遣来,统领到先同他反对起来,这事如何讲得过去。就是昨夜来的都督,除得抢劫运库,丝毫不曾扰害着百姓。统领因为妒贤嫉能,反使扬州人民涂炭,揆度统领起义初心,不是大相违背么?”众人讲一句,石茂椿点一点头,冷不防走近张统领身旁,将双手一拦说:“统领大人,你且少安毋躁。无论统领的主意若何,统领总须将自己的兵力揣度揣度。”说到此忽的又向张统领附耳说道:“我们这定字营的老将兄弟们是久不临敌了。”又高声说道:“便是同城外来的那支军队决个雌雄,统领大人可能保得住一战而胜呢?”
石茂椿一面说,一面向自己面前跟的一个家人说:“你去告诉适才那个探马,就说我民政长吩咐的,快快开城,便请带兵的那位大人在此相会。”家人答应了自去不提。张统领也就无可如何,默默的坐在一旁,不似适才的威武。不到半个时辰,城外那支军队,整齐肃穆,密麻也似的布满街道,一直从钞关排列到左卫大街,刺刀明晃晃的,耀人耳目,顿时不许行人来往行走。马蹄得得,前后百十余名护兵簇拥着一位军官,年纪约莫有五十左右,面上黑巍巍的翘着拿破仑八字胡须,倏的走入商会里面。石茂椿忙迎得上前。那军官向石茂椿握了一握手笑道:“阿呀,原来是石大人,我们好久不见了。”
石茂椿再仔细将那军官一看,只吓得倒退了两步,重又勉强迎着笑道:“哦,我道是谁?这一来是好极了,不知孟大人几时投效民军的?如今来保护这扬州,这是扬州的极大的幸福了。”那个军官又笑道:“这时候且不暇同你畅谈。我孟海华在江湖上面混了有几十个年头,这是你知道的,如今还有这个天日。叵耐那些入娘贼,丢了印把子,都跑得精光了。不瞒你说,镇江都督林述庆,知道这扬州是个要紧地方,特的命我来措置措置。怎么昨天夜里,忽然跑出一个入娘贼,叫做甚么黄天霸的,说是将扬州光复了。我打听得甚么光复不光复,他们简直是来打劫运库的,这个如何使得。亏得诸位还不动声色,想是真个要将这入娘贼算做都督了。事不宜迟,我在今夜里第一先将那个入娘贼捉了,然后再来同诸位办别的事。”说着倏的便就走了。
石茂椿至此,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暗想道:这个怎么好,咳放着这民政长不去做罢,若是做了下去,同这孟都督是不容易交涉的。然而既经众人推举了我,未曾到任,先就辞职,也防着别人笑话,罢罢,未来事,黑如漆,硬着头向前去做,拚着一条命,料想也没有比死可怕的。不表石茂椿心里的盘算,且说扬州的百姓,昨夜已被那黄天霸吓得要死,如今又听见来了一位革命党,这革命党又是真的,准在今夜里去捉假革命党。不管他们真假,只是一经杀起来,那枪炮是没长着眼睛的,打到身上,便是个漏洞,一时间鬼哭神嚎,便连那些区里的红灯笼,也便烟消火灭,远不似先前的热闹。云麟一会儿跑上街,打探些不确的新闻。一会儿又跑向家里,唉声叹气。他丈人同他丈母,日夜计算避难的所在。秦氏也没有别的法儿,镇日价炉里焚着神香,只求佛菩萨保佑。黄大妈立在一旁拿话来劝她主母说:“主母不用烦心,倘若果然有些变故,我们是不愁的。我家那个廿四桥,一共不曾被过兵燹。黄大腿脚也还去得,便叫他们父子两个来接主母,同柳府老爷太太,以及我们少奶奶。网狗这孩子,粗笨是有些,至于护卫主母们,他是最热心不过。主母们安心住在我家草屋里,夜头早晚只须分付网狗子拿一根门撑儿,守着门户,是再没有土匪敢到那里去打扰的。”黄大妈正自说得高兴,大门外面兀的走进一个人来,猛向云麟吆喝道:“你们好生大胆,快点逃走罢。天大的祸事,扑到你们头上来。……”黄大妈插嘴道:“一个造反罢咧,又不是我们一家的祸事,一经到了我们姑少爷嘴里,便这般大惊小怪。”
田福恩睁圆两个大眼,望着黄大妈啐了一口道:“老黄妈妈,你不要做梦,你们可晓得昨夜在扬州闹事,带着人劫运库的是谁?就就是你老黄奶奶的大少爷网狗子。”云麟跳起身来笑道:“阿呀,他敢做出来,我不信他有这样本领,我真佩服他了不得。好笑我那个富玉鸾富大哥,惊天动地的闹了大半世革命,也不曾做出些儿事业来,倒反是我这网狗子,不动声色,便把这一座扬州城轻轻便被他割据了。咳,帝澜自有真大哥,你是不晓得的,当初汉高祖、明太祖这两代帝王,不是同网狗子差不多的出身,我相信这些事业,都要出在他们这一班下流社会人手里,像我们这些斯斯文文的酸秀才,是不中用的。”秦氏听见田福恩的话,早已吓得索索的抖。再看看黄大妈,已一交栽倒在地上。
田福恩见云麟那一番称许网狗子的话,几乎气破了肚子,到此转拍手大笑道:“好好好,皇帝还不曾登位,皇太后已是崩了驾了。我是不能奉陪,明天再会。”此处秦氏及云麟忙将黄大妈唤醒了,少不得安慰了几句。黄大妈只是将网狗子大骂。到了第二天,果然听见孟海华已在校场里,将黄天霸活活捉住,差了几名兵士,将他押往泰州城里去处决。又将那些劫库的兵士,捉了几十名,就地正法。城里的百姓略略安静,也就恢复了好些秩序。大家照常生业,一面又将张统领兵权,卸得干净,驱逐出境。
毕升见势头不好,连夜的奔逃,不知下落,后来一直等到考试县知事时辰,他才运动得一个保送免试验的资格,依旧做了民国的官员。孟海华见大局已经平定,自觉这扬州地方,不合有都督的名目。虽是此时可以任意自加封号,毕竟他是个有阅历的人,只建设了一个军政分府,自称军政总长。却好与石茂椿那民政长遥遥对峙,又派人向徐海一带添招军队,准备攻打南京。他的心事,还有一件最吃紧的,便是富玉鸾此时还拘禁在江宁府监里,虽然在先曾派军师康华在那里打探一切,叵耐那张勋决意与军民做对,料想这南京不容易唾手而得,只得先命跟前的书记官,写了一封详细的信,告诉他外边大局,以及马彪、宋兴、童老么、常老二、饶氏三雄人等大家均在扬州,占着重要位置,不日便当联络了粤桂各军来夺南京,请大哥在狱里少待,一遇事机凑手。军师康华他自然能里应外合,救大哥出险。我已整顿军队,旦夕便往浦口一带堵截张勋去路。至于大哥的家眷,我自派人保护,一切放心。
孟海华发信之后,果然派了十六名卫队驻扎在伍公馆门首,又特命自己的内眷,常时去安慰淑仪小姐。三姑娘及淑仪此时感着孟海华的恩义,转过得非常安乐。淑仪芳心里,只盼望南京早早光复,待他夫婿归来团圆聚首。又在孟海华夫人面前,竭力荐举了云麟。说云麟才具出众,请孟海华搜罗在军政府里,派他一件职务。孟海华也知道云麟曾同富玉鸾一齐入狱,也是一个志士,便欣然请云麟相见,后来见云麟是个文弱书生,于军事上毫无研究,便亲自送他到民政府石茂椿那里。石茂椿见是孟海华送过来的人,不敢怠慢,便请云麟做了秘书长。
云麟接事之后便被何其甫知道了,何其甫转将云麟唤到家里,悄悄的责备了他一顿,说:“云生你好大胆,你当真做了反叛了。你可知道他们潢池弄兵,断断不能成事。况且大清国他在北方,安如磐石。张将军又坐镇金陵,只消北兵一至,便是热汤泼雪,凡名隶叛党的,断然没有生命。你是从虎口里跳生出来,你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