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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径自去拜谒红珠。红珠这几天虽然远着云麟,然而当这昼长人懒,总觉得有些闷恹恹的,不知怎生消遣才好。忽的门房里家人,呈上那紫罗女士名帖进来,红珠知道便是云麟替我介绍的那个女友,一时拒绝不得,便分付请见,紫罗身段伶俜,眉目间颇露着英敏神态,见了红珠便笑着上前握手。红珠在这当儿,忽的想到前次云麟告诉自己那句小衣脱落下来的话,不觉红绯双颊,笑得合合的,尽管向着她上下打量。紫罗也猜不出她笑的用意,坐下来的时候,先自叙了几句寒暄,然后便一长一短,询问红珠近来境况。红珠也一一答应,觉得紫罗的为人,十分豪爽,两下里越谈越是亲密起来。紫罗又叙述她对于诗文上,如何研究,以后还须不时过来领教。红珠笑道:“提到文字这一层,真是羞人答答的,妹子对着那些书本上的字,至多认识不来一二十个。姐姐要同妹子研究起来,可算是问道于盲的了。若承姐姐不弃,能于常常赐教便好。”
紫罗笑道:“姐姐这又何必客气呢,云少爷的文字,外子橘人是最佩服不过的。姐姐同他形影厮守,还怕不日有进益。妹子袜线之才,又算得什么!”这一句原是紫罗借此试探红珠口气,可巧红珠因为朱二小姐那句话,急于避这嫌疑,忙笑着说道:“妹子幼年,虽同云少爷认识,近年叠遭丧乱,凡百灰心,云少爷他是有了家室的人,彼此却不轻易会晤,更讲不到研究文字上面的了。”紫罗听到这里,心里不由动了一动,便趁势掩口笑了笑,像似欲言不言的光景。红珠转有些诧异,也笑问道:“姐姐笑什么?想是笑妹子连字都不认识,不该大言不惭的,同姐姐提起文字,可是不是?”
紫罗忙笑着摇头说道:“姐姐又错会我的意思了。文字这一层,我辈不过借他消遣,会与不会,原没大要紧。我只笑那些男人家,惯喜欢枉口赤舌的乱说,若论疏不问亲,我本不该说这样话。不过觉得云少爷诬蔑姐姐太甚,他同愚夫妇谈论起来,公然承认姐姐是他的外室,还形容出百般恩爱,叫人听着委实有些惭愧。其实我同姐姐,并不是深闺娇女,没的还去怕人玷污了身份。然而果系有这件事,在未曾正名定分之先,也还该守着秘密,何况没来由的,凭着他一相情愿,硬派姐姐嫁给他,就嫁给他呢。”
紫罗一面说,一面便拿眼去偷瞧红珠,只见她蛾眉微蹙,杏眼合,知道自家的大功,已渐有进步,重新笑道:“彼此闲谈,姐姐却千万不用介意。”说着又牵涉到别的闲话。红珠又命珍儿捧出几盘点心,让着说道:“仓猝之间,也没有什么供应姐姐,随意略用点,姐姐却不可见笑。”紫罗当时只拈了一片玉带糕,放在嘴里。红珠笑道:“姐姐的住址,在名刺上已经瞧见了,改一天妹子当竭诚去奉拜。”
紫罗笑道:“姐姐若肯光降,妹子没有不欢迎的道理。到是要求姐姐先行明示一个日子,好让妹子在舍间等候,免得彼此歧误。”红珠想了想屈着指头说道:“便是初八罢。这一天是浴佛日子,妹子拟到天宁寺去拜一拜佛。姐姐如若高兴,最好是一齐偕往。妹子便分付他们预备船只,顺便向小金山平山堂一带去散散闷儿。”紫罗连连答应,当时即行告别。红珠送她出门之后,一时想着云麟,不免着实有些烦恼,先本拟向他诘责,又觉得羞于启齿。后来拿定主意,彼此会面时候,虽然不提这事,然而红珠对着他的神态,益发凛若冰霜起来。云麟虽知道紫罗曾来晤对过一次,却不料到他别有意见,只是狐疑不决,又不便用甜言蜜话去打动他。两人各有了心了,却都说不出口。像这样延挨下去,你叫他们怎样会不生疏呢。紫罗回家之后,一长一短便把这话告诉了橘人,又说:“不久还去逛小金山,所有费用,你应该向许老头儿去说一句,叫他多送些款子过来。他若是悭吝,我们便不管他的事了。”
橘人听了大喜,果真跑到许道权那里筹款。许道权只要达到他的指望,银钱却不顾惜,当时便交给橘人五十块钱。其实紫罗同红珠一路游玩,简直是个女清客的身份。红珠那里肯要她费钱,因此夫妻俩转坐享许世叔的款项,不时的还借着这名儿去向他告贷,连前搭后,许道权交给橘人的洋钱,已是不少。他也是个老奸巨猾,便时常催促橘人,要实行娶红珠回来,又允许他娶回红珠之后,另外重重的酬谢媒人。紫罗那里还肯怠慢,只是同红珠往来已非一次,暗中虽拿话去打动她,这件事却不曾明揭其旨。却好这一晚在红珠那里吃的晚饭,一直谈到夜分,红珠便留她在那里住宿。紫罗得了这个机会,非常欢喜,当时便在灯下喁喁细语,先替红珠筹划终身的结局,后来便说到个姓许的,家资怎生富厚,年纪也还不多,家里虽有两房姬妾,他却爱慕姐姐不过,只要嫁到那边,随时扶为正室。妹子同姐姐要好,方才肯多这件了儿。姐姐如若不信,听凭出去打听。妹子的话,是没有半句虚浮的。红珠听了这话,只是点头微笑,谁知他们说话的当儿,却不防被珍儿听得明明白白,兀自吃了一惊,便打定主意,要去告诉云麟。无如云麟近来不常到此走动,急得珍儿眼巴巴只听云麟到来。又隔了几日,傍晚时候,云麟踅得进门,刚自转入屏风,一头便碰见珍儿,笑问道:“你们姑娘在屋里干什么呢?”
珍儿见身边没人,向他摇了摇手,指着旁边一条甬道,先自跑得进去。云麟见她这鬼鬼祟祟样儿,又猜不出她有何用意,只得悄悄跟着她。珍儿掉转脸望着他笑道:“好少爷,你这几时向那搭儿去的,如何瞧不见你的影子?可不把我想坏了。”云麟不觉卟哧一笑,低低说道:“痴丫头,你家姑娘到不想我,要你想我则甚?”珍儿也觉得适才的话,说得大意,羞得彻耳根子通红起来,重新含笑说道:“我得了一个消息,须要给你知道,你还该打点打点究竟怎生办法,万一延挨下去,怕我们姑娘便不是你的人了。”
当时便将紫罗同她姑娘说的话,照样说了一遍。云麟听了真向半空中打了一个霹雳,也不知是怨是恨,随即要跨进去,向红珠责问。珍儿一把将他扯着,笑道:“少爷你忙什么呢,她若是问你怎生得了这信,岂不要责备我多事。在我看,此时你且不必去见她。她近来总有些懒待动掉,正和衣睡在榻子上呢。彼此便会见,也没意味,你还是回去同老太太他们商议商议罢。”云麟想了想,觉得她这话,也很有理,于是没精打采,径自别了珍儿,转回家来。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七十五回 大设冥筵谰言发噱重收孤子高谊可风
一盏煤灯底下,秦氏坐在上首,云麟同他妻子柳氏一排儿在下边并肩坐着。云麟只是垂头丧气,除得失声长叹的分儿,一句儿也不开口。秦氏笑道:“这可难煞人了。叫你去同二小姐斟酌,你又说二小姐曾经拿话恼了她,断然没有指望。然则请谁去探听她的意思呢?依我主张,红姑娘她既不肯嫁你,也只合罢休。她的身子,有她自主的权力。便是勉强拢合起来,也没趣味。知道的呢,说你们当初原有这样爱情。不知道的,还要疑惑我们觊觎她的财产,巴巴的将人家女孩子骗得进门。好孩子,你将这痴心抛掉了罢。如果那姓许的真是不错,红姑娘将来有了倚靠,我们应该替她欢喜。大凡一个人,都要记着别人待我的好处。红姑娘当日待你是个甚么样儿,你不该一概抹煞,反去怨恨她,那就不在情理了。”柳氏接着笑道:“安知她不因为那姓许的,是曾经做官的人。做官的人,多几房姬妾,原不打紧。我瞧目下这民国里,无论谁都可运动官做。你若是做了官,包管她也愿意嫁给你了。”
云麟望着柳氏瞅了一眼,咬牙说道:“你知道甚么!我当初又做甚么官来?她怎生那样同我要好?官不官可想没有关系。况且那许道权何尝真做过官,不过跟官罢咧。他欺骗得红珠,却骗不得我。不过这样话我不便去告诉她,急切又寻不出一个人来,跑去向红珠说个明白。她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包管不至落他们圈套。”柳氏笑道:“放着一个人,你不会去寻他去。红姑娘纵不愿意见那朱二小姐,不见得连仪妹妹都恼起来。”
云麟笑道:“我也曾想到这里,只是羞人答答的,不好意思去同仪妹妹说这样话。如今也没法了,明天少不得要向姨娘那边去走一趟。只是仪妹妹在几天头里,同红珠往来过几次。后来便因为有了那讨厌的紫罗女士,她们也生疏了好些。可想越是这样妇人,越笼络得人住,”当夜无话。云麟一早便起身下床,催着黄大妈烧茶烧水,草草盥洗了,便开门出去。刚出了巷头,不防刺斜里跳出一个人来,一把扯着云麟臂膀,笑道:“老弟起得好早,我知道你是向我那里去的,我们一路同行,可好不好?”
云麟将那人一望,原来正是田福恩,忙正色说道:“谁说我是寻你的?你未免过于一相情愿了。别人有别人的要事,千万不用再同我歪缠。”田福恩扭头笑道:“我只不信,你通记不得今天我在庙里替杨蝶卿做寿。”云麟想了想,方才恍然他那帖子上,正是填着今日日期,只得含糊应道:“我连日心绪很是不好,真个忘记你这件事了,你先请回庙,停刻我一定过来行礼。”
田福恩那里肯答应,死命揪着云麟不放,笑道:“老弟你还有甚么心绪呢?又有个美人儿,镇日价厮伴着你,又不愁没有钱使。不像哥哥窘得没法,若是手头宽绰些,像这样牢事,我也不去干。不瞒你说,我昨天请个我家小舅舅周二福做着账房,所有收的款子,归他经理。至于我呢,要在寿堂上陪人磕头,分不出身子来。到外边陪客,老弟交游又广,熟人最多,这件勾当,你不替我担任,还去找谁呢?快走快走,迟了客来得多,寻不着孝子,不要被人家笑话。”说毕,也不容云麟分辨,脚不点地的,被他一直拖入那座古都天寺。云麟跑得气喘嘘嘘,进门一望,已迥不似前时景况。因为那庙自经柳春改过学校以后,所有神像,多半移至他处。学校解散,也没有人进来住持,便是王道士也不知去向。窗栏朽败,栋宇崩颓,委实叫人看着,觉得甚是荒凉。走入后一进大殿,果见壁上悬着一幅影像,面前放一张白木桌子,两枝蜡烛,一炉散香,上首还安了一盒茶食,一只茗碗。云麟仔细将那影像瞧了瞧,嘴上多着一撮胡须,看去迥然不像杨靖,笑向田福恩问道:“这幅影像,是打那里觅来的?”
田福恩歪着嘴说道:“杨蝶卿那里还会有影像呢,我既替他做寿,没有影像,叫人瞧着便不像了,亏我还有主意,在家里寻出这一副画儿,据说这画儿,不知是那一代祖宗的,权且把挂来着,觉得热闹些,你也不必去管他。”云麟笑了笑,又问账房设在那里呢?田福恩向东首一间小屋,指着说道:“喏喏,这不是账房,他们都猴在里面,你进去歇歇脚也好。”
云麟便趁势踱得进去,周二福见了云麟,吓得壁直直的站起来。旁边还有几位生客,云麟认得那瘦长脸儿,平时常常挑糖担子上街的。还有一个胖子,家里开着洋铁铺。一个江南口音的矮汉,盘了一条大辫子,在头顶当中,用腰带掖着短袄,并不曾钮扣。另外有一张破炕,躺着一个穿长衫的少年,深目高鼻,远远看去像是西洋人模样。云麟向他们拱了拱手,便待请向名姓。田福恩早笑嘻嘻的跳得进来,嚷道:“可晦气么,这一清早,还不曾见有人来送礼。”又用手在纸堆里翻了翻,向他舅舅周二福问道:“贺仪收得有多少了?我的宗旨,只要他们送钱,却不在乎他们磕头。”
周二福哭丧着脸说道:“连前搭后收到有一千多铜钱了,再等一会子,看是怎样。”田福恩将手搓了搓说道:“像这样弄下去,还不彀开支酒水呢,难不成白叫我做杨大哥的儿子。好杨大哥,你有灵有圣,帮了忙罢,我是折不起本的。”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田福恩又指着一干人笑道:“我就怕冷清清的没味,特地将我们这一班老邻居请得来,帮个场面。”遂告诉云麟说道:“这是陈大发,这是刘家狗子,是我们铺子紧邻。”又指那矮汉说道:“老弟你不用瞧不起我们这位盟兄,他虽说当了一个瓦匠,在城里最是有名望的,谁人不知道他是吴二钉锤。他在别的匠头上工,所以也没有一定住处。”云麟笑道:“失敬失敬,今日可算是群英高会了,还有一位先生呢,兄弟还不曾请教。”
炕上那人早板着面孔坐起来,懒洋洋的说道:“久仰云先生大名,是前清学里的秀才,可惜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