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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当同舟共济,真诚谨慎,方对上不负委托,对下不愧桑梓。说到清乡一事,看看似乎不甚紧要,其实关系地方治安甚大,人民安危,均仗此举,深愿诸公秉公办理,庶可以收指臂之效。倘有藉清乡为名,鱼肉乡里,或借重公务,冀雪私仇的,我们应共弃之。在席诸公,均由各乡推举,自得一方信仰,决无以上情事。不过今日趁此共叙一堂的机会,不得不声明这种意旨,还望诸公原谅。
这几句话。不但在席诸人无不赞同,就是著书的人,见到这两句话,也觉得言言入耳。哈哈,如果扬州办理清乡,能依伍老先生的话,认真着手进行,何尝不生效力。无如那些乡董,仗着自家势力,平时已经常常的欺压良民,现在叫他办理清乡,真所谓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那些乡民受了他们的欺凌,惟有饮恨吞声,哪里敢和他们反抗一下。因此有些劣董,都借着清乡为名,凡有些微缝眼可钻的,不说他是窝家,就指他为匪类,其实他们和这些人民,并没有十分大仇,无非想靠着一个名目,敲敲竹杠。可怜这些乡愚们,无知无识,一经恐吓,自然堕他计中。咳,什么叫做匪类,什么叫做乡董,恐怕那些乡下的劣绅,大半是匪类的变相哩。
闲话少叙,且说扬州东乡,有个大桥镇,离城约有四五十里路程,地方虽不十分热闹,到也有好几十家店铺,营业也颇不寂寞。靠那市镇的西面,住着一家乡董,姓钱名万能,表字星仲,乡人因他无钱不要,都称他为钱心重。父亲在日,原是个木匠,赚得许多金钱。到星仲手里,因他极会钻营,运动了一个乡董到手。就觉得天高皇帝远,在这大桥镇上,要惟我独尊了。当地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非请他出来判断不可。如果能彀秉公调处,到也人心悦服,偏生他一味徇私,不问谁是谁非,只要得着运动的,不在理的也要说他在理。一言之下,谁敢不遵。因此许多年来,日积月累,虽不能称得富厚,也可算面团团的了。最奇者,这天早晨,接到县里一件公事,他竟一字不识,不知为的是什么事,却亏他身边有个书记,忙将公事接在手里,朗朗的念了一遍,才明白为的是清乡问题,不由的笑嘻嘻说:“我当找我办什么事,原来是一张发财票子,又可以借此弄到一笔大大的钱了。”
等到晋芳开会演说的这一天,他也赶进城来赴会,听到晋芳一番言语,不觉心里好笑说:“原来你是个迂夫子,也不配做这样事。见了整票的银子不赚,我哪里会和你这样呆。”当日回来,就在第二天召集他的一班爪牙,借在附近东岳庙内作为办公的地方。他向来出外,总是步行。如今做了清乡委员,的的真真是县大老爷正式委任的,已经是官了,如何可以徒步出入呢。因即派人进城,办了一乘簇崭新鲜的大轿,出起门来,派了就近的什么保卫团呀,乡警呀,前来护卫,前呼后拥,好不威武。若说所办公事,就是每日派人逐户清查,还带着一种搜检的性质。列位请想,乡间人民,当着土匪充斥的时候,为自卫起见,买把白铁刀,备支木杆枪,这也是很寻常的事,哪一处没有。谁知这位钱大爷,却专在这几种物品上寻隙头,遇到什么违禁品,就遇事生风,小题大做,非得敲他一注钱财到手,不肯放松,所以受害的人已经不少了。
这天无巧不巧,查到霍村里面,竟被他在一姓霍的人家,搜出了一枝土枪,他就认为是一个大问题了,证据昭彰,还怕他有什么抵赖。但面上却一些不露声色,亲自到霍家去拜访,就说如今戒严期内,尊处竟放着这件火器,不来报告,实在是太大意了。幸亏兄弟自己亲信的几个人查着,兄弟尚能顾得交情,一切可以作主,万一换了别人,怕的立刻就兴大狱,好在我们局里,现在需用此物,停一会儿,我便将他携去,既可使局里多添一防匪器具,又可将尊府的事迹消灭,岂非一举两善。这样办法,老兄以为何如?在钱星仲这几句说话,可谓四面圆到,预料姓霍的必定面子上说些感激的话,暗地里送他后手的钱。哪知姓霍的听了,只冷笑道:“承你照顾,费心得很。但是支把土枪,就要算是匪类,那不拿土枪,伸手向人要钱的,比土匪还更厉害了。这一支枪,足下爱带回去,就带回去,悉听尊便。”
钱星仲听了这话,像是兜头浇了一勺冷水,暗想:你的说话,竟比我还硬,一时也不能翻过脸来,也就冷笑说:“既然你这样镇静,是很好的了。但是土枪是个证据,我不能不带回去。”说着,命那带来的人携着土枪,自己立起身来就走。姓霍的道:“恕不送了,我谨听后命罢。”
钱星仲这一次,可谓倒栽跟斗,扑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如何不气。就连夜做了报告到县里,说他家藏土枪,行迹可疑,应请拿办。哪知这姓霍的,本来不是平常人家,名叫其照,号逸民,有一远房堂兄在南京当省议员。在前清考小考的时候,又和云麟同案,彼此极为要好。因为他生性孤高,不喜和人接洽,所以情愿乡居,半耕半读,很自暇逸。这次因为钱星仲办理清乡,闹得太不像样,早想出来和他为难,不过事不干己,师出无名,因此故意拿这土枪做个钓鱼的香饵。其实他领枪支的时候,早已领得执照,如何算是私藏。钱星钟糊糊涂涂,哪里得知原委。不向县里报告犹可掩瞒,偏偏自己负气,立刻报告上去,就做了一种诬谄平民的证据。也算是钱星仲应该倒霉了,霍逸民自从钱星仲走后,心里一想,这个恶虫,此番回去,如何肯善自罢休,我不如先下手为强,一记打倒,也可以替本乡人民,出这口恶气。因此就连夜做了一张状子,预备到县里去告他仗势欺凌藉端诬陷十大罪恶。一面又详详细细的写了一封信,给他堂兄,请他在省议会里去质问。预备完毕,方才安寝。
次日起来,预备妥当,叫了一挂小车,慢慢的进城来,先到邮政局,把南京去的一封信,加快寄了。然后回复了车子,望县前街来,抵庄去递呈子。哪知走不多远,就看见清乡局的招牌。心想不如先去会会那清乡主任,就走进去问了门房,才知伍晋芳已回家去,局里只有文牍师爷,可以接洽一切。逸民问这文牍师爷姓甚名谁?门房说是云麟,逸民一想,是他的文牍,我何妨先去探访他一下,商个眉目。就拿了片子,托门房传递进去。云麟想不到他进城来,多年老友,自是欢喜,忙接出来。相见之后,叙了许多别后想念的话。云麟问起乡间情形,逸民就趁势将钱星仲欺压良民的话,一一说知,并将控告他的状子,交云麟看过。云麟道:“我从前曾看见他獐头鼠目,就料他不是好人,今果不其然,闹出事来。”一面接了状子,细看了一看,说:“你的状子做的真结实,如今请你先递进去,这件公事必定到我们这里来,自有我一力主张,不怕那厮不倒。”
逸民又将寄南京的信大略也说了一遍,云麟道:“这也是一种后盾,用意极好。如今时候尚早,请你先到县里去递呈,午刻我们到天兴馆吃饭,再畅谈一切罢。”逸民正想和他谈谈,也就应允,立刻往县里去不多时,伍晋芳到局,云麟就将这事报告。伍晋芳说:“控状并不要紧,省里有了质问书,那时还要令县里查办,依手续关系,我们不得不亲自下乡调查一下。这个责任,只有奉托老侄的了。”云麟听了说:“这事本来不难,如果要顾全一点钱星仲的面子,那就不容易了。”伍晋芳笑道:“调查一层,原不过一种手续。至于面子不面子,何必管他呢。”云麟道:“也只可碰他的运气,不知这质问书效验如何?”伍晋芳道:“大约也不过令江都县查办便了,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我呢,原是勉强担任,如有不妥,也就辞职,清闲自在不好,来做这种麻烦的事。”
云麟道:“姨父的话不错,这半官半绅的事,本来是难办的。”又说了一会,伍晋芳走了。云麟就到天兴馆,逸民已先在等着。两人坐下,畅饮起来。谈到家常,知逸民尚有一女儿。真是多年知己,无话不谈。云麟又将调查的手续,和他商量了一下,就属逸民住在他家候信。逸民道:“我进城来,向来住在三义阁寄园内,也没有什么不便,我准听消息罢。”于是各自散去。过了两天,省里果然下了公事,严饬江都县查办。这时曹县长已接到霍逸民的呈子,和省令查办的文书,和伍晋芳商量过了,就下了一张委状,托云麟前往调查。云麟一面知照了逸民,一面就亲身下乡,单车减从,并不做出委员的样子,便在镇口一家小小栈房住下。妥当之后,就在小茶馆小酒店听察。哪知果然众口同声,无不痛骂,都说不办清乡也罢了,如今办了清乡,反多一个土匪头儿。云麟听了,说:“不料劣绅之害,至于如此。钱星仲的口碑,到也载道了。”
哪知云麟虽不敢声张,钱星仲竟消息灵通,私下来谒,云麟推托不见,他已进来了,就说了许多办事为难的苦处,并备了筵席,请云麟吃酒,经云麟严辞拒绝,钱星仲自觉没趣,只得告辞。这一消息传将出去,都知道镇上来了查办钱星仲的委员,受害的人,都来递状子。半日工夫到有十余张,云麟本待不收,仔细一想,这也可以算个证据,说:“我是不能判断,只得替你带回,交由县知事办理罢。”
大家见委员收了呈辞,都自相欣幸。云麟恐怕钱星仲再来缠绕,就星夜进城。果然钱星仲又送了许多物品,云麟已经走了。到了次日,见过伍晋芳,同去见知事复命,并将各状辞当面呈交,曹县长是深恨愚辱乡民的人,遂即下了传单,饬警备队下乡传人备质。云麟忙说:“知事雷厉风行,像这种人,自应严办,不过若拘到各乡民对质,那就是乡民又要受一番扰累了。在晚生愚见,不如就将钱星仲传到,和霍其照对质一番,或者拘留,或者罚办,也可省了许多手段。”
曹知事忙拱手说:“趾翁所见甚是,自当照办。”伍晋芳等退出之后,知事立饬传人,不到半日,钱星仲已来,他万想不到这公事赶得这样快,虽善钻营,一时也来不及了,即夜开庭讯问,一面传到霍其照,先将钱星仲的报告,和霍其照对质。逸民就在身边拿出一张土枪的执照,呈上,承审员即斥钱星仲说:“他的枪既有执照,便不是私藏,这不是诬陷吗。”一面就将霍其照告他的状子,念给他听。钱星仲虽则抵赖,一经对质,无一不实。那由云麟带来的呈辞,也不必再问。就把钱星仲押将起来,正待定罪,幸亏托人缓颊,除把他差使撤去,永远剥夺公权外,又定了两千块钱的罚金,这也算劣绅的下场了。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贤淑仪历劫归太虚呆云麟忏情入幻境
上回书中,朱成谦来拜谢云麟的时候,曾说云麟已经他出,是因为伍淑仪的病去的,这事因接着钱星仲的案子,一枝笔不能兼顾,只得暂时搁起。如今只得用补笔,将前事叙述一回,庶可使读者了然。伍淑仪自从富玉鸾身死之后,自伤生世,慷慨悲歌,自问已经心如槁木,无如一个人只要一心,到也毫无牵缠。那知幼小就有个云麟,和她情意缠绵,几几乎成了比翼鸳鸯,因误于日者祖母又极迷信,一对好姻缘,遂致被罡风吹散。后来嫁得富玉鸾,名义所在,又以父母作主,自不得不俯首听命。结婚之后,何尝不得其所。哪知数日之间,遽尔风流云散。从此孤鸾寡鹄,只影单形,青春少妇,如何对此孤凄之境。那一缕芳魂,早已柔肠欲断。当时如没有人能动其心,到也就可以了结。无如云麟爱心未死,自己之密室幽情,红珠之深闺秘语,均足以引起离情。在那门第不当之家,原可去故从新,琵琶别抱。乃晋芳既系世禄之家,淑仪又系贞娴之女,如何肯蹈此辙。不过多遭一次缠绵,即多受一番痛苦。个中人语,难对人言。镜里空花,只悲命保轻躯弱骨,何堪受此磋磨,只怨今生遇合不偶,因此由悲生怨,由怨成愁,日积月累,酿而成病,云麟尚不识其病之自来,每听消息,必亲往慰问。淑仪一见其来,即增其病,幸得其母三姑娘知其原因,对于淑仪,则专心劝慰。对于云麟,不令其相见。但是为病既深,虽时好时作,终不能脱离病根。前时病作,云麟来看视一次,并未见面。后因秦老太太稍有不适,三姑娘知道了,以手足情深,带了淑仪亲来视疾。秦老太太虽则有疾,但系老弱之症,起居尚不改常度。见三姑娘和淑仪同来,心中欢喜,忙同柳氏、红珠接待。三姑娘自和秦老太太谈话。柳氏、红珠等陪着淑仪。云麟因在清乡局办事,不在家中,淑仪闻知,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