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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深论。秦氏思来想去,想到自家的店里,有两重住房,只好权且搬进去住一住,等分娩之后,再行回来。便叫黄大妈去告诉田焕,田焕听了,很不以为然,说一个店铺里,何能容着妇人家进来分娩。对着黄大妈脸上气色,便不甚好看。却好他妻子周氏走出来,听见此事,忙对黄大妈说:“这事好极了。论理,店本是云家的,莫说你家太太暂在这里分娩,便是搬进来长住,也是应当,明日便请太太过来罢,不要误了事,到反不好了。”
黄大妈见周氏说得情情理理,也就欣然回去,告诉秦氏。秦氏收拾收拾,便命黄大妈将些应用物件,先一起一起的望店里搬。周氏将黄大妈送出之后,丢了一个眼色,叫田焕进去,田焕心里很怨着周氏,答应秦氏搬进来,气忿忿的望着周氏道:“好了,店主人进来了,你昨天拿的些脂胭粉扑,以及绣花枕头,品金荷包等物,说要送你姐姐的,可替我藏掩密些,不要露出马脚,此处便栖身不住了。”
周氏望着田焕,重重的啐了一口道:“蠢货,你懂得甚么。店是姓云的店,难不成你就想拦着他不进来吗。万一人家起了疑心,那才真是栖身不住呢。我有我的神机妙算,你如何得知,你如晓得这些得风转舵顺水推舟的作用,你倒不因为百十块洋钱,弄得闲了十几年了。”田焕听见他妻子,说有神机妙算,便忙含笑上前,左一揖,右一揖,请他妻子说给他听。周氏笑道:“你莫忙,等晚间再告诉你。此时墙有风,壁有耳,你出去望望,恐怕有人进来。”
田焕真个走到廊下一望,果然黄大妈正捧着许多盆桶走来,田焕好生吃惊,更佩服他妻子先见。周氏见黄大妈进来,说:“你来得好,我已命人将对过房间,收拾停当了。你一人搬这些物件,如何忙得来,等我唤几个小官帮着你。”
黄大妈笑道:“多谢奶奶,可用不着。明日我家太太雇人搬呢,我不过顺便带些零碎物件罢了。”说着走进房,将各物放下,也就去了。田焕一到晚间,便同妻子进房。周氏笑对田焕道:“你可想得她这一座店铺么?”田焕道:“店是人家的,我就便想她,她如何能给我?”
周氏道:“只要用心,铁杵成针。如今秦氏是做了寡妇了,料想她也不能支持店务,必须请一个人代她管理。如今不是已请了你么,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如今一不合式你,你难道不许他另请别人。我本来有个主意,我现今已怀了五六个月身孕,倘若是生一男子,便定然骗着她把春儿给我做媳妇。她一次不允,我跪求一次。她两次不允,我跪求两次,总要把她求得允了。你想她又没有别的亲人,还怕她不把这座店铺双手送给我们做嫁女儿的奁货。今却不料那痨病短命鬼,生生的多事,又在她肚里种下一个孽根,便再生个女儿,已是分了春儿怜爱,那店便有些靠不十分老稳。何况若再生个男孩子,那我们可就要打断妄想了。前街稳婆王老老,是我嫂子妹妹的姑婆,论他每年至少要害三五百个小儿的性命,她一年三次唱香火会,酬谢催生娘娘,还暗暗把个数目告诉娘娘,叫娘娘替他超度超度,不要同他作祟呢。我为云家娘子的事,早经嘱咐过几次了,先还想在她家动手,谁知她反要搬到这里,只是恐怕我老娘照应不及,把一盘肉酱送到我刀俎上来,莫使老娘生气,便连她这条命,都一齐送给阎罗王座下,那时不怕春儿会飞上天去。”
周氏正说得高兴,猛听窗外有脚步响,赶忙住口,问了一声是谁?便听见答应道:“是我,我搬两盆万年青来镇地的。”周氏听见又是黄大妈,心中倒吃一吓,又不禁大怒,跑出房外,口里骂着小官,为何前面有人进来,都不通报一声。黄大妈冷笑道:“这也难怪他们,是我常常进来惯的。”周氏道:“你奶奶进来,原自不妨,万一是个强盗贼娼根淫妇死囚杀胚亡八蛋混帐东西也冒冒失失的,不给人晓得,直望里面闯魂,一家有一个主,一庙有一个神,小男妇女,谁家没有个避人的私事,懂得的呢,原不理会甚么。遇着那小心眼的,可不还要悄没声儿听一听。这些做小官的,只晓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还要私下捞摸几个铜钱。一到晚间,店里闭了门,他们就东闯街西掠巷,看个女人儿,买个糖饼儿,磕个瓜子儿,坏是坏极顶了,懒是懒成精了,便是你奶奶常来惯的,他们就不能跑进来,说一声,难道两条腿,扣着铁炼子不成?”黄大妈听见周氏这一番撒野的话,早被她噤住,一句低也不敢回,答着头跑回去了。这一边秦老太同秦氏忙搬家,那一边何氏便替三姑娘忙着送礼。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六回痴公子肠断达生编新嫁娘祸胎马桶盖
三姑娘也是五月里分娩,先一个月前头,秦老太已雇着成衣,在家内动工,替小孩子忙催生的衣服,单的,夹的,棉的,皮的,鞋子,帽子,袍子,袄子,都从落地的时候尺寸做起,直做到十岁的时候尺寸为止,光彩夺目,锦绣辉煌,更配着金锁金圈,择了一个好日子,奏着鼓乐,绕转好几条街,直向伍家送去。
先前秦氏生春儿的时候,却没有这种华丽,固然那时兵信紧急,然而老太的意思,亦因为云锦不过一个经纪人家,比不得伍府是个盐商,伍晋芳此时又新捐了一个花翎五品衔候补知县,也就不得不势利起来。即如此次秦氏也将分娩,老太不过亲自携了十块洋钱,交给秦氏自家料理。何氏先本打算双双接她姊妹二人回来一趟,行个过街的仪节。秦氏自觉悲苦不愿意回来,老太不得已暂舍了秦氏。却好归家过端阳节,便于五月初六日,命仆妇去接三小姐过街,顺便吃馊粽子。三姑娘欢欢喜喜,告诉了公婆,坐上轿子回家去了。三姑娘到了家,便有那龙儿同银儿两个大孩子,拖着扯着,你说生个弟弟,他说生个妹妹,闹的不得开交。何氏笑向老太道:“我猜三妹妹,准是个男孩子。你看她小肚子上尖堆堆的,像个斧头一样。”
老太笑道:“这却难以预定。我当日怀三姑娘在腹中的时候,人人都猜是个男孩子,我就不信,因为他在肚里怪动的,动得太利害,便保不定是个男胎。因为女生外向,他两手两脚都在外面,所以动起来,俱是七上八下。男孩子抱娘生,脊背朝外,动只是一处动。我怀龙儿的父亲,便是这个样儿。”因回头问三姑娘道:“你觉得腹中动得怎样?”
三姑娘笑道:“我也不懂他是个甚么东西,说他大动,他也有时小动。说他乱动,他也有时不动。只好等生下来再看罢。”说得何氏笑起来。那龙儿听他们谈心,怔了好一会,忽拖着他母亲问道:“人都说女人家会生小孩子,小孩子究竟从女人家那里生出来的,好母亲你可告诉我。”众多仆妇,听他问这一句,引得哄堂大笑。何氏忙板着脸骂他道:“呸,混帐东西,不许乱说。”龙儿道:“这有甚么说不得呢?若使说不得,你们也不该在此说生小孩子的话了。”三姑娘笑得一把将龙儿拖在面前说:“我告诉你,我小时候也问过祖母的。祖母说,小孩子是打夹肢窝生下来的。”
龙儿笑道:“我不信,我也不曾见着我娘夹肢窝下有个洞。好姑娘你将你的夹肢窝给我看一看。”说着,便来卷三姑娘的袖子,要看她夹肢窝里有洞没洞。大家这一笑,笑得钗横鬓乱。三姑娘忍笑,将龙儿推过。还是银儿走过来,拖着龙儿说:“我有夹肢窝,你要看我们过一回洗澡给你看就晓得了。”两个人才携着手跑了。秦老太看见小孩子闹得很乐,不由的想起春儿来。一叠连声,命人到云家去接春儿。春儿来时,身上穿了一件淡青芙蓉罗褂子,白纺绸大脚裤,水墨凉鞋,挑着一路白茉莉朵儿,碧青头皮,衬着四围乌溜溜的短发,刚刚齐到耳后。因为带孝,不曾抹着胭脂,愈显得她妩媚天然。手里拎着一个绿绒里的假粽子。见过众人,还补拜了昨天的节,便斯斯文文的站在三姑娘身旁。三姑娘将她望怀里一抱,那眼泪不禁如断线珍珠一般,直望下滚。哽咽问道:“春儿呀,你母亲在家好?”
春儿点点头说:“我母亲亦很记挂着姨娘呢。”此时秦老太早拿着袖子在那里擦眼泪,说:“好乖乖你下来,快同龙哥哥他们去顽顽罢。顽得热闹今儿就不用回去,在这里过几天。”春儿道:“我要回去的。我母亲一个人在家,我怕她想着我。我在这里热闹,我母亲定在家里冷清呢。”何氏又将她搂过来说:“好个娃子,你母亲有了你,要解释许多愁烦呢。”
秦老太同三姑娘也就连声赞叹。日落的时候,黄大妈便来接春儿,又告诉老太说:“今夜须要请老太太过去,日间已有了消息了。”老太会意,却好伍家接三姑娘的轿子已到,大家乱着,早见何氏忙的捧出一大盘鸡蛋,煮得热腾腾的,自己拈了一枚,递给三姑娘,笑说:“三妹妹请用一枚喜蛋,任凭咬一头,我插了一枝绣花针儿在内,瞧三妹妹是吃个针尖是吃个针鼻?”
老太笑道:“好好,我倒忘记了。三姑娘快来,这是真有点儿灵验的。”三姑娘含笑,随意接在手内,咬了一口,那蛋里面却好明晃晃的露出一个针尖,众人齐声喝彩,说恭喜恭喜,三小姐准定添个长命百岁小少爷儿。黄大妈抱着春儿也笑了。三姑娘归去之后,秦老太也便收拾收拾,同春儿坐了轿子,到秦氏住的店里来。三姑娘回去,卜氏问长问短。晋芳却好也从外面走进,口里嚷:“天气好热,我要洗澡。”
又笑向三姑娘说:“你今日回来得早。”三姑娘便将秦氏要临产的话,告诉他。晋芳笑道:“你呢?”话未说完,忽见三姑娘蛾眉双蹙,便望后一进自己卧房里走。卜氏并未留神,晋芳大惊,也就跟着三姑娘进房,三姑娘便望床上一躺,微微有些呻吟。晋芳忙着上前,先握一握三姑娘的手,又在他头额上用手按着问道:“你为甚的这个样儿?不是今日路上受了暑气了?”
三姑娘摇摇头,说:“腰疼得紧,你不用扰我,让我睡一睡便好。”晋芳也便在旁边凉榻上坐下,还是房里用的仆妇,瞧出光景,对晋芳道:“怕少奶奶是要分娩了。”晋芳惊得跳起来,说:“当真么?”又跑到三姑娘身旁悄问道:“可是不是?”三姑娘道:“我不晓得。”晋芳急道:“你不晓得,难道我会晓得?”
仆妇说:“少爷不用着忙,等我告诉太太去。”说着便笑跑了。卜氏闻言大惊,随即招呼上下仆婢,传齐了门口爷们,命两个去请王老老,另外更接了几个老老,又命两人去到秦家报信,接老太到来,内里便煨参燕汤、桂圆汤,煮细米粥,染红蛋,丫头们叠草纸,调红糖,忙得十分热闹。三姑娘果然愈疼愈紧,渐渐坐卧不安。卜氏急得说:“稳婆们如何还不来?”晋芳怒骂道:“这些狗娘养的,实在可恶,等我骑匹马喊他去。”才说到此,那王老老已进了门,先望太太少爷请了安,说少奶奶几时觉的。卜氏道:“差不多有一点钟了。”
王老老进房,先把三姑娘中指试了一会喜脉,叫三姑娘伏在她肩膀上,脉试过了,说时候还早呢。又命人提一桶热水来,将床底下脚盆拖出,搁上一块漆红板子,倾了半桶热水在里面。又笑向晋芳道:“少爷请在外暂避一避,我替少奶奶试试水,看在甚么时候,添一小少爷。”晋芳道:“我在房里有甚么要紧?”三姑娘咬着牙说:“不许你在这里。”卜氏笑道:“晋芳,你自然出去。你在这里,又有何用。”
晋芳才趑趄出来,还隔着板壁悄悄的听,引得仆婢都暗地窃笑。停一会,到秦家的爷们已回,说老太太已到云府去了,云府太太也要分娩,万不能分身前来,少太太即刻就来。此时伍士元已知媳妇要分娩,坐在书房静候消息。别的老老陆续俱到,你一句,我一句,有的说可以上盆,有的说还要等一会。三姑娘先前还忍痛不敢声唤,到此已渐不能支,也就呻吟不绝。晋芳一会儿跑进房,一会儿又跑出房,或是负着手,或是跺着脚,急得满头是汗。人报何氏已到,卜氏便迎出来。何氏笑着进来说:“可巧呀,姊妹两人约齐了来给人忙。”进来,看见王老老说:“王老老你在这里呢,我家大姑娘也是你的事呀!”
王老老笑道:“可不是的,我才从家里出来,还吩咐我媳妇说云太太那边,如若有信来,叫他一边把信给我呢。”晋芳见了何氏,说请舅嫂看看他,可要紧不要紧。何氏笑道:“姑少爷说那里话,这有甚么要紧,瓜熟蒂自落,生儿育女,古之常理,不用说这些呆话。”晋芳道:“我看她疼得太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