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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姨父也不详察详察,便兀自生气,我固知道,你是最用心的人,断不至如此荒唐。不说别的,自从到这湖北,你连我这一进屋里,你轻易也不常来。我也因为你仪妹妹年纪长了,公馆里人多口杂,难保不有些好嚼舌根的含血喷人。所以也就有许多简亵你的地方。你是我的嫡亲姨甥儿,料也不来怪我。原来你那糊涂姨父,他没有本事管束他的小老婆。倒反来得罪我的亲戚。好儿子,我在这里除得你仪妹妹,就要算你是我的骨肉。他容不得你,我偏不许你走。看他有甚么法儿,要赶我们娘儿三个一齐回扬州去。离了他们,让他们耳目清净。”
云麟听见三姑娘这一番话,十分亲密,眼看着淑仪,又是翠鬟压颈,红粉盈腮,不觉轻轻又系住一点痴心,把适才要回扬州的心事,消灭得干干净净,只管一言不发。三姑娘又怒着,吩付仆妇们,快替我将翠姨唤得来,让我痛痛骂这贱人一顿,才出我心头恶气。”还是淑仪劝道:“娘歇一歇气罢。这又怪翠姨做甚?在扬州的时辰,翠姨又几时同云哥哥避过嫌来。她便是请云哥哥替她写几个字,这也算不得是件犯法的事。便是父亲,也不见得因为这上面便恼翠姨,这其中怕还有别人搬弄是非的地方。娘这一闹不打紧,徒然多给一层气给翠姨去受,还不叫别人称了心。而且云哥哥心里也觉得不安。”
淑仪说到此句,不觉微抬了抬凤眼,望着云麟一笑。云麟也笑起来说:“仪妹妹这话真聪明绝顶,姨父今日打局里回来,并非一径就到翠姨屋里去的,曾打从朱。……”云麟话还未完,淑仪望他瞅了一眼,说:“你不用再多话罢。我们这里是同舟吴越,福尔摩斯多着呢。”云麟也笑道:“妹妹近来也看侦探小说。……”
三姑娘此时因为淑仪一番解说,也有些明白。又见他们小姊妹谈得正好,不觉也就高兴起来。命人将自家泡的桂圆冰糖高粱酒取出来,便留云麟在这里吃夜饭。云麟这一晚十分得意,便把许多时未曾同仪妹妹叙的心曲,在吃饭时辰倾囊倒箧的谈说。这且不必絮表。且说晋芳装了一肚皮的气,一句话也告诉不得旁人,一时懊悔起来,真个要削发入山,将这一班冤亲立地抛撇。一连赌气在局里住了几天,三姑娘固然漠不关心,朱二小姐也就在暗中发笑。惟有小翠子心下怀着鬼胎,觉得晋芳同她素来不曾这样认真过,为这点点小事竟不肯回来歇宿。在外面饥寒饮暖掼给几个爷们,料也不得过于妥贴,越思越悔。悔不该请云少爷进来,便镇日价闷恹恹的,也懒得去梳洗。这里朱二小姐在闲暇时辰,便同小善子谈笑说:“我们这一着计策,是用上了。但是你们那位老爷,断不会死心塌地便不理她的。只要那妖精花枝般打扮起来,老爷的魂包管又落在她身上去了。任你龟也罢,鳖也罢,横竖她是个姨娘,又比不上我。斩草不把根来斫,等到来春又发生。万一她再在老爷面前娇声浪气的媒孽起我来,那不是我反给自己亏吃了。”
小善子笑道:“这又何难。太太拿出点威风,便趁这个当儿,当着老爷面前,硬押着人唤几个媒婆来,说她犯七出之条,领价出卖,料想老爷此时恨他不过,少不得还要佩服太太手段。”朱二小姐笑道:“不行不行,我料定你老爷这一番生气,定然还不是单为着那翠姨一人。你仔细想想,他若是单单恼翠姨,怎么老远反去住在那局里。便是大太太那里,他是久经同老爷隔绝。家里还有我呢,难道歇宿不得。我猜定他固然恼翠姨,还有一半恼我们挑唆。我知道做龟是要暗中做的,明说出来他反觉得多事。你看我这想头可是不是?”
小善子扭头说:“这就难了,一个老爷们甘心做龟,那简直没有别的话说。”朱二小姐又笑道:“这又不然。若是果然给个凭据给他看见,他自然会闹翻起来。但是翠姨的这件事,不知真个有没有?”小善子噗哧一笑说:“这是林师爷自己说的,我如何知道真假呢。看他那个光景,却说得活灵活现。”朱二小姐此时捧着一个白粉锭茶杯,只管一口一口呷着茶,支颐无语。房里静沉沉的鸦雀不闻,只远远听见套房里美官啼哭。朱二小姐回头望身后一个仆妇说道:“你快替我去吩付奶妈,叫她多给一口奶给小官官吃。她省着她的奶,叫小官官这般哭,她也不理。”那个仆妇答应了跑出去。此处朱二小姐见左右更没有旁人,便望着小善子笑道:“你知道姓林的林师爷,他在我们公馆里,有多少进项?除得每月薪水,开支五千文外,其余可再有好处没有?”
小善子笑道:“这话我也听见我们那个干娘讲过的,在先我们不曾到湖北的时候,老爷的银钱出入,都交代他一手经理,每月至少也赚得二十千文。自从老爷将帐目交给太太,他老实除薪水外,其余的油水有限得很。”朱二小姐道:“既然如此,他不曾辞了老爷这里的事,再谋干别的。”小善子笑道:“这也难怪他,在这湖北人生面不熟的,不仰仗着老爷,谁人肯收留他。”朱二小姐又道:“万一老爷不用他,赶他出门呢?”小善子又笑起来说:“阿呀,这可使不得,他一家老小怎生过活?”朱二小姐笑道:“我有一句话,你快去替我告诉他,若是老爷赶他出了门,我有本事在我这个帐面上,每月拨给他三十千养活他,叫他放心。”小善子笑道:“太太又说笑话了,老爷好好的,为甚赶他?”
朱二小姐到此才将身子向前欠了欠说:“姑娘,我可是将你当着骨肉一般看待。我今日穿的吃的,总算称心如意,只是眼睛里搁不进那一个淫妇,我常说不是我死,就是她亡,我同她总算不能两立。也并不是一定同她争着老爷。我说句笑话,就是老爷身边一个人没有,夜夜同我在一处,也不见得夜夜拿那件事当饭吃。还有一说,只当做了寡妇,也要死命去捱呢。不过宁可做了寡妇,到是一干二净。却不甘心将自己的丈夫白白让这妖精占着睡觉。承你的情,难得替我打听出这机会,总算你不辜负我另眼看待,一不做,二不休,这件事依然拜托你,无论那姓林的同她有事没事我目下却一定用着他,他依了我,便是赶他出门,好在老爷的银钱都是我一手经理,叫他按月只管在我这里支三十千文薪水,我是决不食言的。说不定,我还可以撺掇老爷,将翠姨赏给他。他有这福气呢,这是人财两得的事,叫他去斟酌,若是有点支吾,老爷不开发他,我有本事开发他,那时候却休怪我。”
小善子笑道:“太太要用他,究竟怎生个用法呢?”朱二小姐此时四面望了一望,便附着小善子耳朵说了一番话。在下那时候,因为他们言语很低,也不曾听得清楚,只等到末了一句,朱二小姐才放开喉咙说:“好儿子。你替我干去罢。”小善子听毕,不禁笑得弯腰打跌,说:“好计好计!”更不迟缓,飞也似的便跑到林雨生家里。跳进门,也不管林雨生可在里面不在。只一路的嚷着:“干爸爸,干爸爸,我是来替干爸爸贺喜的。”
林雨生刚在房里同巴氏议论年底下的进项,不够开销。必须在甚么地方捞一注钱来才好。”猛然听见小善子这种声气,也就笑迎出来说:“善姑娘真会开心,想我们夫妻到这年下,真拮据死了,还有甚么喜。”巴氏也笑起来说:“姑娘,这贺喜的话,我猜着了,想是替你干爸爸娶校小善子仰头将巴氏望了一望,说:“干娘,敢莫是神仙?怎么猜得这样灵?”于是便将朱二小姐的一番主意,原原本本告诉了林雨生。又说必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你想好处呢,你就去干。你若是不想好处呢,你就搁下不用理他。林雨生乐得直跳起来。说:“干干干!我为甚么不干?死了还要干。”转是巴氏不以为然,正色说道:“人须要讲良心的,老爷把我们从地狱里提到天堂上。便做驴做马,也报答不了他这恩德。便是翠姨待我们,又何尝差错。就如上月里,她一眼看见稳子只薄薄穿了一件夹衣,她忙不迭的说怕稳子冻着,巴巴在老爷旧衣服里检出好几件来赏给稳子。你恩将仇报,倒反去葬送她,人是糊涂的,阎王老爷却不糊涂,一笔一笔替你记在簿子上,一千年总要死呢。那时候在阴司里受起苦楚来,便是懊悔也迟了。”
小善子听巴氏这番话,不觉沉下满脸怒容,勉强冷笑道:“好一个阿弥陀佛的人,好好,就不用干,我自去回复我们太太。原来翠姨娘有恩典给你们,我们太太是强盗心,杀人胆,不曾有恩典给你们。”说毕,愤愤的就要走。林雨生一把将小善子扯住,反过来脸向巴氏骂道:“你这坏货,快替我将你这寡嘴闭起来。你只知道翠姨将衣服给你儿子,你可晓得将衣服给你儿子的缘故么?她是因为我同她睡觉,睡得快活,她才这般做作的。”又对小善子说道:“好姑娘,你不用听这坏货的话,她的话说出来比屁还臭。人生在世,总要不忘却贫贱的日子。不瞒姑娘说,她是记不得将板门当做被盖的日子了。一天吃一个馍馍,还不知道第二天这馍馍的钱出在那里。难得我目下交着好运,遇见太太同姑娘得了顺风,不扯起篷来只管往前攮,更待何时!”
巴氏毕竟是个寻常妇人,听见提起当年穷苦,不觉也矮了半截,便不开口。此处小善子便同林雨生订好了日期,她径转回去同朱二小姐安排,向局里去请晋芳去了。欲知后事,且阅下文。
第五十回负心郎空撰芙蓉诔薄命女虚赓荇菜诗
晋芳因一时气愤,在局里住了几天,其实他何尝因为这一点点小事,便同小翠子认真。不过既负气出来,一时也不好意思径自回去。客窗睡了两夜,已是觉得不能耐此岑寂。这一天忽然朱二小姐命人来请他回公馆,十分高兴,便赶紧将局里公事草草完结,日色甫落,早乘着轿子飞也似望公馆里走。坐在轿里时辰,便暗自打算,下了轿还是先到朱二小姐那里,还是一径去看一看小翠子。后来拿定主意,怕小翠子这几天为他气苦,还是赶紧去安慰她为是。于是到家之后,更不迟缓,便匆匆直望小翠子那一进屋里去。正走之间,猛见里面冲出一个人来,仓皇失措,直向晋芳肩旁,飞也似的插过去。晋芳吃了一吓,喝问是谁?小翠子正坐在房里,听见晋芳声音,心中喜了一喜,正待转迎出去,转念一想,又恐怕失了自己身分,转使晋芳瞧不起我。重又立着不动。此时晋芳早掀帘而进,一眼瞧见小翠子,低着头含羞不语,心里十分疑惑,便冷笑问道:“适才是谁在你房里?”
小翠子今日见晋芳肯走回来,芳心中正是欢喜无限,忽然又见他问出这一句不伦不类的话,不禁又有些生气,还只当晋芳依然记着上次云麟的事,拿这话来奚落她。顿时又羞又急,一句话也回答不出,转盈盈的落下泪来。晋芳越发生疑,便下帘子,重转回身,望朱二小姐那里走,朱二小姐将晋芳迎入房里。更不提起前事。转拿闲话同晋芳攀谈,晋芳只是闷闷不乐,坐了好一会,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望着朱二小姐道:“我是见鬼么?怎么真有个男子打从翠姨屋里跑出来,累我吃了一吓。我虽然在黑暗里看不明白,然而那声容态度,便活活是林师爷,你看可奇不奇?”
朱二小姐笑道:“呸,一个人是再不能存心,你上次因为我提过这件事,你所以处处便都想到那搭儿上去。其实我打听出来,一共没有这件影儿,我到反觉对不住翠姨。你这几日在局里,我到安慰她好几次,叫她一心一意伺候你。我们大家只要伺候你好了,以外一万件事都不用管。我劝你也可怜些翠姨罢。他一个没亲没眷的人,从小儿便被人拐出来,难得遇见了你,算她的福气。你再把气给她受,她不是真算苦了。我还有一说,保不定你适才所见,不是别的爷们,偷偷在里面,同婆子们打混,见了你,吓得没命奔出来,也是意中之事。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一家子人生了心,到反不好。”
晋芳听朱二小姐一番话,不禁点头佩服。也笑起来说:“疑心生暗鬼,这话一点不错。若是你上次没有这话,我转疑惑不到姓林的。罢罢,难得你们大家都和睦起来,我便欢喜不荆”说着又同朱二小姐谈了些家常,便命人预备晚膳在朱二小姐房里对酌。微醺之后,见朱二小姐身穿水灰摹本的棉袄,大脚裤子底下刚露着两瓣又瘦又小的金莲。刚自吃了两杯酒,粉脸之中,转露出一痕春色,正是徐娘半老,丰韵犹存,不禁微微含笑,要在朱二小姐房中下榻。才将这意思告诉朱二小姐,朱二小姐早放下脸来说:“这如何使得。我巴巴将你请得回来,原来是想着你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