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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意外中奖一样,欣喜若狂,情绪激动,就差没高举双手欢呼起来。小龙一脚踏进屋内,我赶忙把手铐转过去,小心地把缺口遮掩起来。
“阿翰,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麦小龙一定是个专业捡破烂的,这回不晓得从哪捡到一只型号过时的小型游戏机,献宝似的捧到我面前,他说:
“这个用来消磨时间正好,你要是闷着了可以玩这个。”
“哪偷来的?”
“什么偷,我在街上的二手店买的啦。”
“我不会玩游戏机。”
“不是吧,这个好容易的!”小龙兴致勃勃,把我拨过去,自己坐到床上,说:“我来教你,保证让你三分钟内学会。”
“我不想学。”我不耐烦地皱眉,把小龙挨过来的身子用力推开,我怕他靠得太近,一个不小心发现了重大的秘密,岂不要我功亏一篑。
“沈翰云,你这人就是这样没趣。”小龙看我不领情,不肯理我了。跳下床去,把游戏机丢在柜子的抽屉里。
“麦小龙,我肚子饿了,快去下山去买点东西来吃。”我叫。
“这里不是还有面包吗?”小龙打开柜子看。
“天天吃那个才真正闷死,我想吃饭。”
“你忍两天吧,我以后带你去吃西餐中餐自助餐,随你喜欢。”
小龙说什么也不肯下山,他才刚回来,如果我拼命游说他定会起疑,我只得不再说话,静待下一个机会。
可是我耐性好,小龙的耐性更好。我们呆在同一间屋子里,他居然可以不离一步,连厕所也不用上,我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人类。
眼看天也快黑了,小龙伸了个懒腰。
“无惊无险,又过一天。”小龙对目前的平稳状态甚感满意,他看了看窗外,说,“阿翰,你看今晚天气真坏,说不定会下雨呢。”
“那你还不赶快下山去买几只盆子,准备去接屋顶漏下来的水。”
“这屋子不会漏水的。”小龙肯定的说,然后抬头看了看屋顶,又说:“应该不会吧?”
“麦小龙,我真奇怪,你自己在东区都到处被人追杀,为什么还这么多力气去管别人的事?”
“我没管别人的事呀。”小龙微笑地说:“你又不是‘别人’。”
“对,我不是别人。”我也对他微笑,嘲讽地:“如果我不是跟小四长得一样,你又怎会来接近我。”
小龙的笑意僵住了,他说:“沈翰云,我说过我没有。”
“小四都已经死了,你在东区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我问。
“我不想跟你说小四。”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小龙突然气愤地转过身来,他对着我大叫:“为什么你就不能公平一点?小四是什么人你自己最清楚!我不会后悔自己拿着枪对准他,如果有一百次机会给我选择,我还是会这样做!我只后悔没有亲手杀了他,沈翰云,小四罪有应得,他比在你面前表现的还要邪恶一百倍!你能不能清醒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小四丧失本性,坏事做尽,该下十次地狱!”我也失控地大叫起来:“有本事你可以发动全世界来征讨他!但是为什么你要利用我?!你明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明知道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你却安排让我出卖他!麦小龙,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选中我?!”
“我说过我没有利用你,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小龙趋近一步,几乎要扯起我的衣领对我大吼:“情况发展到后来那样我想也没想过,我承认我恨小四,所以我没有阻止事情这样发生!但这不是我安排的,不是我!”
“你说谎!”
“我没有!”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接着是轰轰的雷声,我们一高一低,在相隔不到一寸的距离目光交战。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而屋内的风暴却已经触发,不可收拾。
“麦小龙,为什么你要约我去东区码头?”我悲痛地问:“因为你知道小四会跟着一起来,你利用我引他出现,你让他看到漏洞,你让他疏于防范,你让他草率行事,一步一步踩进你的圈套!你别告诉我你没有这样做,字条是你写的,字迹也是出自你手,你不能抵赖!”
“字条是我写的。”小龙一边点着头,一边眯了眯眼睛,他的话自齿间迸出来:“是我约你去东区码头的没错。你失踪了两个多月,我好不容易才查到你在小四身边,我差点以为你和小四是一路。我约你六点在码头等,你八点才出现,身后还跟着小四!你叫我怎么想?我怎么就没怀疑是不是你联合小四来对付我?!”
没想到他居然恶人先告状,我寒心地瞪着他,道:“是,是我联合小四来对付你。你那么聪明,所以一早就猜到了!所以你也联合华老板来对付小四吗?所以一切都按你希望的发生,是不是这样?”
“我没有联合华老板,我不晓得那家伙是什么时候跳出来的,我也不晓得事情怎么会扯到他身上去,我没有骗你!”
“哈哈哈!”我倒在床上狂笑不已,我说:“麦小龙!你的情报不是通晓天下吗?居然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这真是太好笑了!”
麦小龙被我轻蔑的笑声气得脸红耳赤,青筋暴现,他握紧拳头,就差没有挥到我脸上来。
“沈翰云,你实在不可理喻!”他大叫:“我做那一切全是为了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扭曲事实,硬派我一个罪名?”
“我冤枉你?我有冤枉你?!”我叫得比他更大声:“你还敢说做那一切是为了我?你是为了你自己!当初小四追杀你,你就把我摆在身边当挡箭牌,直到我失踪两个多月,你才发现没有了我多么不方便,因为小四不会再对你客气!你被追得很惨吗?你迫不及待地要找到我吗?你那么急需要用我来堵住小四的枪头吗?麦小龙,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我真不相信你会说这种话。”麦小龙倒退一步,呆呆地看我,他轻轻地,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这样想?难道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难道我付出的就那么毫无价值,蔽履不如,被你厌恶被你憎恨,不屑一顾?沈翰云,枉我一直把你当成是兄弟。”
“我说过,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兄弟!”
“我知道,你只把小四当兄弟!他给了什么药你吃?他完全把你洗脑,小四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对的,他的话就是圣旨,你那么尊敬他爱慕他崇拜他,甚至不能让别人来恨他?如果你还有一点理智,就该知道自己到底在被谁利用!”
“沈翰云,别以为你有多了解小四!”
小龙急燥地在屋中转来转去,最后停在床尾指着我,叫道:
“我一直不想说,是怕你会受刺激。你以为小四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以为他真心要把你当作兄弟?你以为相隔了这么多年的小四仍然对你充满感情?你真是天真得可笑!我告诉你,小四早就计划好了,他极力培养你,让你加入他的势力,是为了方便让你做他的替身,他期望你早日接管东区,好让他在后面全盘操控,你才是他一心为自己精心打造的挡箭牌!他还……”
“够了!麦小龙!”我厉声喝止他:“你别胡说八道,顺口雌黄!你怎么知道这些?你以为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一个死的人就可以推卸全部责任?”
“我胡说八道,顺口雌黄?”小龙点了点头:“你不相信我,你宁愿相信小四,很好!我才是笨蛋,我才是疯子,我没事就巴巴地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去救你,巴巴地东跳西窜,一边逃亡还得担心着怕你出事,巴巴的留在东区就为偷一个机会接你走!我真是蠢才,原来你享受其中,乐而忘返!是我,是我一厢情愿,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多管闲事,沈翰云,算你狠!”
“我真是不明白,小四用什么方法让你如此信任他?别告诉我你从没怀疑过他的企图,你是不愿意想,还是不肯承认?小四是什么人?他自己家族里的兄弟一个一个被他亲手解决,他也没有手软过。小四早就没有感情,你又以为你是谁?他会为了你立志向善,洗心革面?你不过是一个在小时候陪他玩过游戏,给他分过零食和玩具,刚巧和他一样姓沈的罢了!他把你遗忘了十数年,直到你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想起原来你还有这种作用,可以……”
“住口!住口!你给我住口!”
我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忘了伪装,手铐脱手而出,小龙果然住口了,因为他的眼睛傻傻地盯着我的手腕,以为是什么超常的爆发力让我产生了不可解释的力量,刹时变得力大无穷,连手铐也撑得断。
时间骤停半秒,我和他居然陷入一种反常的沉默对峙状态中,在他回过神来之前,我已飞身越过他逃向门边。小龙即时回魂,伸手拦截,他的手指差点就抓住了我的衣服,我倾身一侧,险险避过,至他发现时,我已冲到门外跑至屋子前的空地上去了。
小龙并不迟疑,飞身自窗子翻身而出,大声叫道:“阿翰!你听我说……”
“你别说!我不要听!”我转眼看他,情绪混乱,语无伦次:“你不要过来!”
一道闪电横空掠过眼前,直似要划开天际,劈山开地,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鸣令这个夜晚充满神秘且诡异的霸气。
滂沱的雨点跌碎在地面,化成一滩滩泥浆水洼,暴雨来了,小龙来了,末日来了!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我毫无选择,跳上空地摆放着的其中一辆车子里,还没定神,小龙已飞闪至车边,这一吓非同小可,我几乎魂飞魄散,疯狂地摇上车窗,手忙脚乱地发动引擎,小龙犹自敲打玻璃,大声地说:
“阿翰!你冷静一点!快出来!”
“你走开!”我当他是瘟疫,是细菌,是禽流感。他是我最大的威胁,无比可怕的敌人,总之我脑子里唯一的指令就是逃跑。我害怕自他口中再听到任何一个字,我怕我的心脏有能力承受之前,在下一秒休克。
车子咆哮如雷,是一支离弦的箭,原地弹射而出,小龙被抛开数步,我盲目地,不择目标,横冲直撞,一直撞到小路上去。
我混身湿透,头发上还滴着水。双手颤抖的我费力地上路,只是徒然地希望抓住些什么,却辨不清方向,只得极速驰骋,胡乱闯荡,只望闯进一个不为人知的极乐世界,道路从此康庄,不再诸多险阻。
数分钟后,小龙的车子自后而上,他不停狂按喇叭,我一概听不到,紧闭思想,紧闭知觉,仿如堕入五里云雾之中,不知身处何方。
我和小龙的车子飞驰在暗黑的半山上,如一场没有赌码的非法赛事,不过要与小龙攀比车技,我大概还得闭关修练几个世纪。他轻易地就越了上来,与我并排在侧。
洒豆似的雨水自另一边敞开的车窗和着夜风一涌而入,灌进车里,灌进心里,灌进我的五脏六腑里,连同小龙的声音,在剧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小龙摇下车窗,对我大喊:“阿翰,快停车——”
我怎么可能听他说,神经兮兮地看着他,忙不迭加高几档,鸡手鸭脚地全速逃跑。
小龙全不放松,紧贴着我的车身,控制随心所欲得就像自由裸奔,他甚至还作出高难度表演,试图跳进我的车里来。
我看到他就像见鬼似的尖叫不已,他被我吓了一跳,这一跳让他跌回自己的车中去。我用抽筋般的力气和角度,踩尽油门,车子似吃了兴奋剂,居然抛离了麦小龙!
这项创举并没有维持超过一分钟,死心不息的麦小龙又缠了上来,他冤魂不散,整条路上都是他留下的怨气,间中还伴随着几声粗俗的叫骂。好不容易再度与我并驾齐驱,他冒着风雨,继续对我超高音量地做心理辅导:
“阿翰,有事慢慢说!你这样子开车很危险,快点停下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坐小龙的车这么多回,都坐出经验和心得来了,难得这次给我以身效法,我简直变成拼命三郎,开着小龙的车子誓要冲上云霄。
天雨路滑,山中又没有照明,乌漆抹黑的弯路像一个个等待吞食猎物的血盆大口。我逆风而行,理智失控,情绪高烧,全部判断光凭直觉。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晚豁出去了:感情,回忆,生命,前途,希望,绝望,失落,得到的,失去的,如意的,不如意的,快乐的,悲伤的,期待过的,和永远无法得到的……
“阿翰!阿翰!你听不听得到?我叫你停车!”小龙的声音似索命梵音,萦绕而来,“喂!阿翰——阿翰——!!”
雨越下越大,前面的路越走越难,冰冷的水流在我的脸上,滑进我的脖子里,淌在胸口,结成冰。我在风中无法自持地颤抖,麻木的手指失去知觉,只紧紧握住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