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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纸黑字,我签借据押手印给你。〃 步奷奷也下赘言,乾脆答允。
〃 借据是一定要签的,可你别到时拿我大哥来压我,坑我这笔银两,害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夫人自是指十万银两,折兵是指他欺负步奷奷一事定会遭大哥好几顿的白眼,甚至是抄写梅氏家训万来遍。
坑他的钱?!步奷奷现在只想挖个坑,把眼前这个笑得灿烂却字字如针刺的梅二当家给活埋!
〃 钱是向二当家您借的,与梅舒城何关?〃 她压根没有梅二当家这卑鄙的想法。
〃 这句话加在借据里。〃 先小人后君子。
〃 成。〃
步奷奷从袖中取出早已拟好的借据,好似对这回的借款有十足的自信──天知道她根本没有把握……或许,在内心深处她确信梅舒城对她的确是重视的,也因为这重视,让她有了足够的决心。
唤来夥计借齐文房四宝及朱砂印子,誊上他要求的字句,在借款人〃 步奷奷〃 下头按下鲜红手印子。
〃 喏,十万两银票。〃 收下借据,梅二当家也不罗唆,掏出银票。
〃 谢谢您的大恩大德。〃 望着她抛弃尊严换来的钜额银票,她深吸了口气才接过手,〃
这笔钱我一定会还,到时娜媪阁重新再开张,梅二当家您所看上的货品,我二话不说定给您最低廉的价钱,算是还您一个大人情。〃
〃 一言为定。〃
〃 没什么事的话,我不打扰您了。〃 她没有太多时间花在谄媚奉承上,接下来要忙的事还在身后列队等她。
〃 请便。〃 他挥挥袖,不多留她。
见步奷奷的身影融入街道人群中,渐行渐远,梅家小二才以指轻叩着桌沿,低语道:〃
大哥,这笔钜款可是用来保护嫂子的贞操,到时可别又骂我乱散财呵。〃
他会养成败家子的恶习,有大半的责任全得归在梅舒城身上。
哎,好弟弟难为呵。
第十章三年的光阴,让这城镇产生些微的小变化,增了些新店铺,招徕生意的幌子也添许多,但大抵上还是步奷奷离开时的景象,毕竟三年称不上是太长的日子。
当年她毅然决然走得仓卒,随着答应助她的勇伯沿着丝路展开寻货旅途,两人两马,两袋简单行李,踏上奔波之路。
塞外宝地、松漠古都、南北咽喉、岭南春色,每走过一处,她便累积着失败或成功的点滴经验,其中有她用四千两买进一颗破石子的惨痛教训,也有她转手交易古玩,须臾之间赚进一万两的喜悦成就。
酸甜苦辣在生活中体会、玩味,曾经苦得令她丧失斗志,酸得令她暗夜垂泪,她也是个娇滴滴的闺淑姑娘,骑马的痛、风沙刮颊的疼,连勇伯都于心不忍地劝她量力而为。
很多事都是说比做容易,信誓旦旦要撑起琅嬛阁的她,面临了商场上真正的斯杀,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无知。她逐渐认清自己的能力,也因为认清了能力,所以更加努力,每遇一个关卡便寻求突破,现在她辨识古玩真假的本领连勇伯这等老手都自叹不如,直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每个月她都会托人送安家费回步家,刚开始急于寻货的她将身上银两几乎全数花尽,买了一堆真假混杂的古玩墨迹,但她不曾少寄一文钱回去,大不了自己饿个几顿,再不多抓几条野蛇烤来吃,省吃俭用也不让老爹替她操半分心。
三年的洗练,她变得独立,也变得离〃 奷奷〃 两字更加遥远。
苦笑一声,倒也不觉得难过,因为她自己早就料测到一切,这也是她心甘情愿替步家、替自己所做的事。
最近半年的寻货旅途,她也没放弃时时刻刻都是赚钱的好机会,易货转手让她赚了一笔不小的进帐,所以她才决定暂且回到步家──一方面是勇伯在途中闪着了腰,得好生养病两、三个月;另一方面则是她打算安排琅嬛阁重新开张,让成天喊无聊的老爹重操旧业──不过他是挂名,实际当家管事的人还是她步奷奷。
偷得半日清闲的步奷奷挽着大竹篮,在熟悉又陌生的市集上闲晃着,经过几处贩售古玩赝品的摊子才会放慢脚步,甚至是弯下身子把玩那粗糙的质感,顺便听听商人那套天花乱坠的说辞。
拾起一只染了假色的血玉手环,其价不过五文,竟叫价到五十两,倘若不识货之人的的确确会被敲上一笔。
〃 姑娘,你喜欢的话,我算你便宜些?〃 商人朝她道。
步奷奷摇头,道了声谢,离开摊子。
瞥见不远处一间粗麻布搭起的凉茶铺,她眼露笑意,似乎沿途定来就是在寻找这铺子。
凉茶铺里正在舀凉茶的年轻美妇热络地招呼着客人,即使在凉爽的春季也让她忙出一身薄汗,一旁的年轻老板拎了条白巾为她拭汗,平凡百姓的小小幸福在随处可见的地方,垂手可得。
〃 翠喜。〃 步奷奷踏进铺子,唤了美妇一声。
美妇一见着她,脸上笑靥加大,〃 小姐!你几时回来的?!〃
〃 前两天──欸,你走慢些!〃 步奷奷差点被翠喜顶着七个月身孕蹦蹦跳跳的模样给吓死,忙叫翠喜静下来,她这个客倌反倒扶着老板娘坐下。〃
我听爹说,你和阿志离开步家后便到黄府去帮佣,这回他又说你们小夫妻俩开了家茶铺,所以我才厚颜来讨你一碗凉茶喝哩,这碗茶请是不请?〃
翠喜比步奷奷小两岁,一直是步家最灵巧勤快的小丫鬟,自从步家没落,步奷奷便给了翠喜一笔银两,让她另寻好主子。
〃 当然、当然,阿志,快给小姐舀碗凉茶来。〃 翠喜才回身交代丈夫,阿志却已先送来两碗。
〃 小姐,好久不见了。〃 朴拙老实的阿志露出见腆笑容。
〃 是呀,好久不见了,来,这是我从外地带回来的瓜,很甜哩,给你们夫妻俩尝尝。〃
步奷奷从竹篮里捧出一颗翠玉圆瓜,篮里还有三颗甜瓜,准备用在下一场故友聚会──与大债主之约。
〃 谢谢小姐。〃
〃 小姐,你看,你都晒成小黑炭了,再黑下去连水粉胭脂都掩盖不了。〃 翠喜揪起步奷奷的柔荑,她这个成天在街市卖凉茶的人都比小姐来得白嫩咧。
〃 在外地讨生活可不比在家里娇生惯养,出了门不打伞也不遮掩,难免教阳光给晒黑嘛。〃
真要说像黑炭还有段距离,她的肤色只不过像极了结穗的稻谷。
〃 你这回又只打算待三、四天吗?〃
翠喜对步奷奷一个姑娘家却得负担家计感到不忍心,步家最小的小姐也早在半年前出阁,相形之下,步奷奷牺牲恁大。
〃
不,这回待久点,我打算等琅嬛阁稳定些就培养新的寻货好手,将出远门的事交给他们去做,我爹都埋怨着我没时间陪他,我想顺了他老人家的意,待在他身边。〃
麦色的肌肤映衬下,让步奷奷一口白牙更显洁净灿烂,呷了口凉茶,喉间注入一股舒畅凉意,让她满足地吁叹。
〃 小姐,你何不招赘个姑爷进步家帮你忙,你就用不着这么辛苦了。〃
步奷奷一笑,这个主意她爹不只一回同她提起。
〃 怕只怕招来的姑爷帮不上我的忙,反倒让我替他背扛着更大的家计。〃
寻常男人根本拉不下尊严入赘,对他们而言,这就如同卖身子步家一般,地位低人一等。若非家境贫困至极,抑或爱她至惨,否则哪个男人愿意承受世俗目光的鄙夷?
她相信前者的男人有,后者的男人难求呵……
她可不想多养一个良人。
〃 若是这样,我倒宁愿多聘些人手来帮我的忙岂不更实际?〃 步奷奷给了翠喜一个甜笑,不想再多谈自己,她改问向翠喜:〃 凉茶铺生意好吗?〃
〃
还过得去,要餬口是不成问题,阿志说等多挣点钱,要买间店铺,到时夏季卖凉茶,冬季卖热粥,然后店铺越开越多,再请夥计一同来顾店,这样我就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了。〃
翠喜脸上漾着幸福。
听着翠喜的心愿,步奷奷也挺替她高兴。
〃 阿志还说,最近他攒了一笔银两,准备带我上梅庄去赏牡丹噢。〃 进梅庄赏牡丹是翠喜一直以来的心愿,如今即将达成。
步奷奷正准备咽下的凉茶教这番话给梗在喉头,差点失礼地喷了出来。
三年来一直以为自己忘却了关于他的一切,孰知光听到梅庄二字仍旧让她心头震荡不休,甚至一股酸涩窜上鼻头。
〃
做什么将银两花在梅庄呀引浪费钱,攒二十两是件多困难的事,你得卖多少碗凉茶才能揽到,一个大人收二十两,你们夫妻俩就要四十两了,不值得!绝对不值得!〃
步奷奷一顺过气就反对地嚷嚷,顾不得轻声细语,引来不少铺里客人的抬眸注视。
〃 可是……梅庄的牡丹很漂亮耶,每个进去赏过花的人都竖起拇指,直说值得……〃
翠喜没料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竟换来步奷奷的激烈反应,愣头愣脑地为梅庄辩护,她当然不懂步奷奷与梅庄的恩怨,还以为步奷奷是认为赏花的费用太高而反对。
〃 值得?!牡丹不全是一个模样吗?况且二十两是光' 看'
的费用,要是不小心碰坏了哪几株老祖宗,恐怕梅庄人全团团围上来将你们剥乾吸净,要你们卖身为奴抵债!梅庄是个奸商土匪窝,一只只小肥羊进去,哪只不是被剃光了毛出来?!翠喜,听我的劝,不要拿自己的辛苦钱去养肥那窝奸商!〃
步奷奷越吠越带劲,到后来根本是说给全街的路人听。
〃 姑娘,梅大庄主这些年又养出新的牡丹品种,我上回瞧过,简直是花中之冠,美不胜收,此生不见上一回,那可真白来世间一遭。〃
路人中有人持反向意见。
〃 那么你可以瞑目了。〃 反正死而无憾嘛。
〃 我也瞧过那牡丹,真的很美,上回郝有前郝员外第七小妾同他闹脾气,他上梅庄花了七千八百两买下一株牡丹,第七小妾当场破涕为笑哩。〃
铺里也有男客为梅舒城新培的牡丹添上神奇的传言。
〃 七千八百两,三年不见,黑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步奷奷撇撇嘴角,满脸不屑地嘟囔。
〃 小姐,这是真的,拜郝员外的宣传,慕名上梅庄的人爆增,大夥都想见见如此神效的花呢,那牡丹取名叫' 歉意'
,合掌大小的花朵像低垂着脑袋的男人,风吹过还彷佛听到它在说道歉呢,好有趣噢。〃 翠喜也加入赞扬的行列,眉飞色舞。
〃 歉意?〃 步奷奷停顿了好久,对这个一点也不像正常牡丹该有的名字感到困惑,随即又暗嘲自己的多心,迳自下了结论:〃
这种牡丹名取得真好,他一定对于坑你们这么多血汗钱感到抱歉,说不定明年他又种出新的牡丹,叫' 贪财' 啦、' 谢谢'
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哼!〃
无论路人甲乙,或是客倌丙丁说些什么,步奷奷都有本事反驳。众人也不自讨无趣,一哄而散。
谁教她心底还根深柢固着三年前的老鼠冤,故意对梅庄的一切不闻不问、不理不听,想来……梅舒城竟也是这样待她。
挫败。
藉着忙碌来遗忘的挫败,在此时全数涌现,将三年来的失落一次补齐。
〃 小姐,说到梅大庄主,你长年在外一定不知道城里破天荒的大事──这三年来,他被退亲了十次。〃
翠喜又掏出热呼呼的话题与步奷奷分享,虽然在城里早已过了热头,大夥三年前就讨论得如火如荼,现下却失了兴致,只剩三姑六婆在茶余饭后重新翻出来说说,再不,就是等到梅舒城第十一回被退亲再来重新磕牙。
〃 嗄?!〃 步奷奷扎实地吓了一跳。
那个城里人人都想将闺女推到他怀里的梅舒城?
那个下半辈子就算好吃懒做也拥有花用不尽家产的梅舒城?
那个总是婉拒每门亲事的大奸商梅舒城?
他被退亲了?!
〃 翠喜,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她比画个〃 一〃 ,请求翠喜再说一次。
〃 我说,梅大庄主梅舒城被人退亲了十次,而且是同一位姑娘哩。〃 翠喜神秘地朝她眨眨眼。
〃 梅舒城?你确定是……梅舒城?〃
〃 是呀,大庄主谁不认识。〃
两道响雷劈得步奷奷头昏脑胀──
一道是痛骂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蠢女人,将金山银矿似的梅舒城往门外推,可知她的幸运是多少姑娘趋之若骛,盼能雀屏中选也盼不来的呀!
一道是不敢相信梅舒城已有心仪的姑娘,他竟甘愿为了她,锲而不舍地承受教人再三退亲的笑柄!
那姑娘,真教人又羡又妒……羡慕她挽住了梅舒城的心,却也妒嫉自己不能是她。
三年要爱上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吧,她不在的这段期间,出现了怎样的女孩子?是温柔娴淑?活泼可爱?倾国倾城?
怎样的女孩赢得了他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