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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烟薰里的夜 (完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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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来说,是无限的快乐。
            雅慧为了他牺牲过不少,Marc不是不知道。她放弃英国的学位,她放弃其他有条件的对象,死心踏地的,只为他一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从没感动过。多么想把雅慧的脑解剖,了解清楚它的构造,然后左右搭线为她重新调整,改造她的痴心,让她返回没有他的原位。他并不欣赏她的痴心,并且觉得负累,太多太重太真诚,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渴望好好地回报她,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最自然最快乐的做法是以爱还爱,但是说到这点,他更是彷徨。爱,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看看电影中男主角的冷酷与视若无睹,Marc仿佛看见自己。真失笑,居然产生了共鸣。
            当然,Marc对雅慧还不至于那么戏剧性,但他不排除有对她更差的一天。
            当一个人不爱上另一个,做得再好,也只不过是那样。是不变的道理,爱你自然对你好,不爱你,能够想像的,再差也可以发生。
            完场后,Marc沉默地走在雅慧身旁。雅慧轻易地察觉了他那过分的沉静,是故关心地问:“怎么了,有心事?”
            他望进她温柔的目光,立刻又想起了男主角疑惑的眼神,每当女主角懊恼了不快了,男主角望着女主角,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没有爱,便不可能明白对方的温柔,无情的人不可能懂得深情的人的一片心。
            Marc想问她,干吗对自己那样温柔那样关心,但还是止住了、开不了口,因为他知道,她的答案一定教他更迷惘,她必定会说些什么“我爱你嘛”、“你是我最亲的人嘛”这些话。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爱他。
            雅慧牵起他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五章

            忽然的,Marc想哭。他是彻头彻尾对不起她。
            一点也不爱她,他知道,一点也不。
            一直看不见她的温柔,虽然她持续地奉献了这些年。在最初,她的温柔只是肉体关系的讯号,后来,她的温柔成了惯性的东西,顺手拈来不值一提,到了现在,她的温柔是存在千亿年的化石,偶然被考古学家发现了,带来一阵既不哄动也不新鲜的旧有知识。
            是的,我们都见过,化石理应如此。是的,Marc知道,一个女人的温柔就是如此。
            存在了千亿年,由盘古至今,存在得太粗糙,漫山遍野在沙地中躺着,叫他不能动心。
            从未触动过的心。
            Marc看进她灵秀的眼里,内心凄然,这个女人没福分,遇着他。
            其实只是内疚,但听在女人的耳里却变成了成千上万吨的爱。“你嫁给我吧。”他对她说了。而她,在毫无心理准备下怔着,要以十数秒来分辨她接收了的信息,然后,确定了自己没听错,秀丽的睑便绽放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光亮笑容。夜里的街灯照在她脸上,那张眯起眼的笑脸,活脱脱就是当夜的女主角,非洲的饥民,东欧的战争,爱滋病的蔓延通通不及她被求婚这事重要,这一刻,她是全世界瞩目的。
            守得云开了,守得云开了。雅慧在心里打出了以上字句。她掩住脸,快乐得像快要哭出来。
            Marc看着她,却只有更哀伤。
            对于雅慧来说,Marc求婚是非常重要的回忆,因为他曾经问过那句说话,于是她肯定了自己的地位。
            不是Marc肯定了她,而是她肯定了自己。肯定了自己多年来所做的并没有白费,肯定了投资的正确,所有的不安与痛苦,一下子都消失了,不再重要。
            她从没怀疑过Marc对她的爱,她不相信她身边的男人有不爱她的可能,不是过分自信,而是她相信努力,感情有起跌是平常事,若有天分开,她深信,一定不会因为是他不爱她。
            事实是,后来他俩也分开了,但雅慧一直认为,Marc依然爱她,是爱着她地离去,其至爱着她地死去。
            不是吗?他向她求过婚哩,一个男人打算与一个女人结婚,一定是很爱她了吧!一定是。
            以后的事我们都知道了,Marc与雅慧根本没有结婚,自那求婚的一夜,Marc其至不再主动旧事重提。雅慧却不以为意,在告诉过他“让我考虑下。”之后,她便积极自顾自筹备婚礼,到法国走了一趟拣选婚纱,也与做印刷的朋友商量印喜帖的事宜。父母亲友都知道她有结婚的打算,Marc亦正式与雅慧的父母吃过一次饭,但婚事就是没有下文。
            Marc的任务只是求婚,求过婚之后便把事情搁置下来。
            也不是后悔提出婚事,只是,他没有跟进的冲动。
            “婚纱镶上淡水珍珠好不好?吊带的上身,收腰,下摆如公主裙般散开,这样的婚纱便会很漂亮。”雅慧某天兴致勃勃地对Marc说。
            Marc吸了口烟,烟雾幽幽喷在半空,他眯起眼看着那袅袅的烟丝,感觉像是千年漫长,怎么,一天重复着一天,麻木接着麻木,闷。
            婚姻大事,是他提议,他没忘掉。“你想怎样都可以。”
            习惯了他的冷漠,也就渐次变成如他一样毫无敏感度,雅慧没察觉Marc的不自在,只当他是一贯的没所谓。“太低胸便不好了,嘻,你也不想的吧!”她抱着他细语绵绵。
            “在浅水湾酒店安排一个露天订婚宴也不错,如果阳光好,一定会很浪漫……一架开篷白色古董劳斯莱斯把我由斜路驶上宴会地点的中央,然后吊在半空的彩球爆开来,彩纸与丝带四散……嗯,又可以与来宾玩抽奖,这样的订婚宴一定很热闹,Marc,你说好不好?我们可以请Winnie的公关公司负责。”
            又是一缕白色烟雾,Marc在考虑学习吹出白圈圈的可能性,应该是先张口作出圆形形状,还是把烟先在口腔内积聚过滤一遍,然后才喷出来。
            “Marc?”雅慧抬头。
            他呼出了烟。不成功。
            “你想怎样便怎样,我没有意见。”说过后他迳自走到露台,留下雅慧在沙发上。
            细细叹了口气。雅慧屈膝抱在怀内,有点不开心。
            终于说了:“是你先问我结婚的事,又不是我死缠烂打要嫁你。”
            Marc从露台回头,说“对。”
            对。雅慧的情绪开始波动。“你积极点可以吗?”
            他这样说了:“我已做了要做的事,我是对得起你。”
            雅慧站起来,万般不可置信。算什么?这种态度。
            望看他冷漠的背影,忽然,雅慧不想再忍下去。她咬了咬唇,入房抓起手袋与外套,大步离开他的家。
            行动那么利落,其至没有看他一眼,也不准备乘搭升降机,踏着高跟鞋咚咚咚由楼梯往下走。是头一回发怒,这么多年了,耍一次小性子也可以吧,况且是他不对。
            步出了大闸,她回望三楼他的单位,他没有站在露台,想必是不打算赔罪。雅慧穿上外套,伸手截了部计程车,扬长离开。
            不想回家,她打算僵持下去,万他打电话到她的家,她便会立刻软化,她不想。她叫司机驶往朋友的公关公司,在毫无预约的情形下坐在人家对面消磨了三十分钟,见人家周末也要工作,便不好意思地撤退,茫茫然走在街上,在公共电话亭内,左手握着电话簿右手按电话约会别人。
            她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朋友少得可以。与Marc一起这些年,她显得太满足,满足到什么也可以不要。
            最后,她胡乱逛了一会商店,也看了一场不好看的港产片,但剧情是什么,她大概不会知道,她在漆黑中专心想着Marc,居然想得哭了。
            冤屈。她忽然意会,他对她不好。他可以任世间所有事情自来自去,他可以继续一副没所谓的态度,但那是他与她的婚姻大事,他怎可以爱理不理?
            哭得多么凄惨。这些年的不快一下子发泄出来。明明是出喜剧,她却由头落泪至尾声。他究竟爱不爱自己?爱不爱?他一直没说过出来,所以她不能肯定。她不能从他的行为判断他爱不爱她,所以她要听那三个字。
            是了,是这样了。
            从电影院步出,她掩住哭肿了的眼,乘计程车回家。她想要那三个字,或者他已拨了一千次电话给她,或者他已准备好那三个宇,所以她要回家,所以她要等侍。
            如果他终于说那三个宇,便软化下来。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好了。
            于是那天,她由傍晚等至深夜,可是,她以为会来电的人并没有如她所愿。
            呆坐床上,守着哑巴般的电话,她想,或许,明天吧,明天他会认错,态度便会转好,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睡去,怀中抱着那电话。
            但Marc并没有打来。明天后天大后天,是雅慧自己致电给他。
            他根本没有上心。雅慧怒气冲冲地致电在律师楼的他,质问他为什么电话也不来一个,然而他只是语气平淡地约会她吃晚饭。
            原本有一千句占上风的说话要对他说,但当坐到他面前,却又乖乖地作不了声,看见他便心软,他再错,她也毫无条件地原谅了他了。
            他的眼睛他的头发他的微笑,她知道,这一辈子她也无能为力,她抵抗不了。
            究竟他做了些什么?竟然令她持续地处于被操控的地步。他甚至不再提出婚事,像是没事人一样,与她吃羊排喝红酒,相敬如宾得像见客。
            没有人再说过结婚那回事,烟消云散,那句说话之后的部署和行动。一下子终止了,就像谁也没有说过那样。
            因为内疚而提出的婚事,没有延续下去的本事,原来内疚的人,只是内疚了一晚,翌日心里不再有罪,再也没有赎罪的冲动。
            就是这样了,Marc只是一时冲动,并没有实行的意思。
            而之后,两人的关系逐渐疏离,这样的日子,差不多有两年。
            如果雅慧采取逼婚行动,一直维持自顾自筹备的强大动力,说不定可以结成婚,Marc一向也没所谓而且不介意被人逼,所以往后,雅慧便想,是自己放弃了一段婚姻,不是别人放弃她,是她自动弃权。
            所以她一直是赢的那个,所以,她觉得,Marc从来没遗弃她。
            最后两年的关系,Marc一直无可无不可,一向不爱她,到了那阶段,甚至不大喜欢了,少少厌倦多多无奈。
            遇上阿夜,他但觉有少许感应,那个随父母上律师楼的女孩子,看着父母离婚会微笑的女孩子。她高挑、皮肤蜜糖色、长发单眼皮,很有热带美女的味道,他是喜欢这样子的女孩,满满的原始生命力,与雅慧的老练世故,是另外一回事。
            也不知是厌倦了雅慧才喜欢这类型,还是审美眼光真的会变,阿夜的气质、神韵、外形,很令他难忘。
            而三星期后,雅慧因着小事,与Marc分了手。
            雅慧父亲摆寿宴,雅慧很紧张,希望Marc也着紧一点,“已是一家人嘛,他也是你爸爸。”她对他说。
            那时候,他俩正在百货公司选购礼物,在家私部,雅慧看中了张水晶茶儿,售价五万六千元,她爱不惜手,而Marc却嫌贵,提议另买别的。
            雅慧抚摸着茶几上的水晶雕刻,说:“大不了我出三分之二。”
            Marc不解:“你是他女儿,干吗要这般破费。”
            “体面嘛。”雅慧说。
            Marc摇摇头,说:“这根本就不是你与我能负担的价钱,我明白你爸爸的生日是件大事,但作为女儿,表示一点心意便已足够。”
            其实雅慧也认同Marc的意见,只是,她实在喜欢这茶几,也实在想好好抵抗他一次。“我是坚持要买,如果你付不起钱也没有所谓,但我同样会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我不需要这种造作的行径。”
            “你根本没把我的家人放在心上。”雅慧不满。
            “我抵受不了这种势利。”Marc比雅慧更不满。
            “他们一直也待你如半个儿子,哪处对不起你人少爷?”
            “雅慧,你的家人很没性格。”
            “什么没性格?像你这样不瞅不睬便是有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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