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瑄分尘坐在美人榻上,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端在面前,那人笑道:“你饿了么?”
他来接,姬任好却避开,喂到唇边。
“不用担心,十分酥烂了。”
瑄分尘只好张嘴,细细品尝,味道还不错,顺口道:“加点香菇就好了。”
姬任好立刻起身:“是我忘记了,这就去。”
若颦拦住,笑道:“阁主,您已经切了手了,我去就好。”
瑄分尘觉得天地倒转。
他……他不会中毒吧?
姬任好又端过一碗肉粥,道:“先喝着垫底,乖。”
瑄分尘还没摸清情况,已被灌下粥汤补品若干,灌到最后,他终于想说,任好,我只是有点难受,并不肾亏。
姬任好替他擦嘴,痴痴的看着,觉得身在梦境。
把这人生吞活剥一口吃了,当时太急,第二天返头想,越想越飘飘然,一个人坐着发痴。左看右看,觉得这白毛真是无与伦比的标致,美人一个个拣过,没一个比的上。
这样坐着,这样亲昵,从前幻想中才有的事,今天居然成真了。瑄分尘没有鄙视他,没有杀他,也没有逃跑。
姬大阁主现在的微笑,傻的惨不忍睹。
瑄分尘咳一声,想提醒他拿个盆子来接口水,心却不知不觉的软了,说不出笑话了。
姬任好幸福的多像傻瓜,他的心就有多软。
姬任好动了动,柔声道:“让我亲一下,好不好?”
瑄分尘赧了脸,没说话。
那人缓缓凑上来,印在他唇上。
瑄分尘合上眼睛,轻轻抱住姬任好。
你怎么能这样傻,傻的像一头小狗,一个娃娃?
伏青主以为自己死了。
但是没有。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盖着软被,房里有桌椅。
跌跌撞撞下了床,没有预料中剧痛,只有不适。他忽然恐慌了,冲到窗前喝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过了多久?人呢?人……”
他又到门前,用力拉着,锁链哐当哐当,房门忽然打开。
“你只是睡了五天。”
阳光照入,姬任好带进一片阴影。
伏青主满眼怨毒,道:“你来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姬任好挥退随从,道:“牵雨飞花的做法,我也不需要,我没什么要的。”
伏青主冷笑道:“你也是像她一样,来羞辱我?”
“我只是告诉你,韶破雪的下落。”
伏青主猛的扑了上去,攥着姬任好的衣袂,道:“你拿她怎么样了?你说,你……”
“她很好。”
姬任好淡淡一笑,道:“她住在家里,几名青竹侍卫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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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冰心
“你大可放心,她毕竟没有武功,只要不乱来,还是可以过小姐生活。”
姬任好很淡然,伏青主安静下来,渐渐转过身,道:“杀了我吧。”
“不必废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他全身微抖着,长发披散,遮住一半脸。
姬任好掐住他的下颔。
“这是真心话?”
伏青主极力抗拒,脸仍然一点点转过来,眼角里掩不住毒恨。
姬任好淡淡道:“恨我吗?”
怎么可能不恨?
十载心血让别人捞去,怎么可能不恨?
伏青主越抖越厉害,嘶声道:“我恨你!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你!你给我滚,滚——!”
他全力去推,姬任好不动半步,道:“你后悔吗?”
伏青主森森惨笑:“我后悔没早点杀了你!杀了瑄分尘!后悔手段不够毒辣!杀的人不够多……”
姬任好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
伏青主嘴角淌血,长发被一把捞住,拽的头仰起。
姬任好俯在他耳边。
“知道为什么你没死吗?”
“被害死的江湖人,你死一万次也不够赔,但是,因你而活的平民百姓,也是数不清了。”
青竹这个帮派,潜伏时,一直都在惩恶扬善。谁也不会想到,它会转变的如此凶残。
伏青主头上一松,手腕被扣住:“站起来!”
他挣扎着,姬任好的手紧的像铁箍,拖着他踉踉跄跄往外走,一直穿过走廊院子,进了另一间屋。
这屋子没有窗户,十分暗,抬头就见一座牌位供在高桌上,两柱香无声的缭绕。
伏青主忽然怔住了。
“你……你!”
姬任好神色不动,冷冷道:“还不跪下!”
他一脚踢在膝弯,在脊背上一踩,伏青主跌跪在地。
“你对的起你娘吗?”
上面的牌位,是姬任好攻破青竹老巢,在密室中发现,供着的人,竟是伏青主的母亲。
据姬任好调查,他父亲是武林中人,母亲却是良家女子,男人百般引诱,好事一成,立即远走,女子珠胎暗结,凄苦无奈,最终仍生下他。
未婚先孕,是极丢脸的丑事,二老大怒,却心疼女儿,没有赶她出家门。但受不了旁人指指戳戳,先后气死。
于是一个弱女子靠着微薄家产,替人缝缝补补,养活一个婴儿。他四岁就十分懂事,前前后后的帮忙,但终于有一天,母亲长年劳累,身体虚弱,冬天出门捕鱼,很久没有回来,他跑去找时,已经冻死在冰上。
伏青主太小了,他无法养活自己,他听说附近的山上有鬼,但他想起了母亲说过的,有一种东西叫武功。他想尽力一试,进了深山里。
足够幸运的,他昏迷以后,被西风派的人救了。
那时候他遇见了韶破雪,别的小孩都欺负他,说他没爹没妈,只有韶破雪不,只有她常常和他玩。
伏青主渐渐长大,变的足够有手腕,他夺了西风派主之位,暗中建立了青竹。他永远记得他的母亲,记得她对自己多么的好。她的经历活生生告诉他,力量才是一切,并且告诉他,平民百姓的生活是何等的凄苦。
很自我矛盾的,青竹成了一个那样善良的帮派。但进入夺权后,伏青主渐渐的扭曲了。
伏青主厉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真是一等一的笑话!算计我的是谁?现在武林至尊是谁?你是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
姬任好淡淡道:“完全不对。”
“事情是你挑起,不是我,如果你不动,我到死也不会动。”
“所有伤害人的事,都是你做的,我只是顺水推舟。”
“事情结束后,我只是安抚他们,唯一的动作就是寄了几封信。”
姬任好道:“你唯一没猜对的,是你可以为权力做出任何事,但我不会。”
“你不要忘记,平民是人,武林人也是人,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想当上武林至尊并且永远的坐着这个位置,除了强大的力量,还有一点最重要的,而你完全忘了。”
“民心。”
“如果你为他们着想,哪怕一点,你就算逃跑,他们也会把你按在宝座上。”
姬任好微笑,凤尾邪气的翘起。
伏青主伏在地上,微微抖着,艰难的道:“我恨你。”
“我不需要你爱。”
姬任好淡淡道:“现在你知道了?你的母亲凄惨的死去,你却令更多人凄惨的死去,你心里可过的去?”
“他们有力量,不需要同情。”
伏青主沙哑的道。
“他们该死。”
“就像你的父亲?”
伏青主尖嘶一声,仿佛被针戳了一下,猛的爬起来,一拳向姬任好撞去。姬任好轻描淡写拂开,一托一转,扣住手腕一摔,伏青主重重摔倒在地,长发泼散下来,痛哭起来。
说是哭,却没有泪。抽气时好象钢丝,每一下都勒进喉咙。
姬任好垂下眼,伏青主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摆。
“姬任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姬任好俯下来,握住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这问题太久远,你应该想一想,会不会扫地,因为你马上就要学了。”
次日瑄分尘醒来,洗漱后去找姬任好,一到亭子就呆了。
装做没看见,道:“任好,今儿起的好早。”
姬任好放下书本,笑道:“偶尔抢先一次,表现我其实不懒啊。”顺口又道:“倒茶。”
伏青主紧紧攥着扫帚柄。
瑄分尘轻咳一声,道:“我自己来。”
说实话,伏青主倒的茶,喝起来还真挺忐忑。
姬任好却按住他,道:“没用的奴才,养他干什么?”
伏青主极缓的过来,低着头,却抖的握不住茶壶。他勉强双手捧住,往杯里一倒,滚烫的水溅在自己手上,痛的一松,壶砸杯倒,茶水流了一桌。
姬任好面无表情,若颦上来,道:“把桌子擦了,再倒一遍。”
伏青主嘴唇抿的惨白,待他弄好桌子,两柱香已经过去了。
“端给他。”
当啷作响,伏青主抖的更加剧烈,递到一半,杯盖砸了个粉碎,瑄分尘蓦然缩手,险险被滚水溅上。姬任好脸一沉,若颦一膝撞在他腿弯,伏青主猝不及防,跪一地碎瓷上,惨哼一声。
若颦再递过一杯茶。
伏青主握的杯子几乎碎裂,再也无法忍受,劈面掼来。
“姬任好,你不得好死!”
姬任好一避,杯子砸在亭柱上。
“伏青主,你倒是越学越厉害了……拖下去,四十棍!”
伏青主的恨色无可言喻,一面被踉跄拖走,一面大骂,简直把姬任好十八代祖宗全骂了个遍。
瑄分尘摸了摸鼻子,道:“你这是……”
姬任好微笑着,凑到瑄分尘耳边,道:“你还记得么,伏青主逼婚那会,许多帮派一齐中毒?”
“我早说,如果如此容易,伏青主为什么不早下毒,依我看,还有内情。”
“你是说……”
“有人在帮他,我们所不知道的人,否则伏青主也不会这样骑虎难下。”
瑄分尘道:“你想套话?”
姬任好笑道:“对付这种人,威逼利诱都没用,最可行的,就是不让他知道你的目的,再自动说出来。而且伏青主是个人才,能顺便收过来,自是最好。”
瑄分尘犹豫了下,道:“你要对他好?但这……”
“至少他骂人的水平提高了。”
瑄分尘差点呛住:“我早说,没有回报,你连一分银子也不会出的……”
姬任好悄悄搂住他,笑道:“只有你除外。”
瑄分尘对情话很赧,但那人总可以说不完。
两人蹭着蹭着,就玩起来,姬任好亲着他的鼻尖,又亲着唇,喃喃笑道:“下次带胭脂蜜来,涂上一定很好看……”
对于姬任好的情趣,瑄分尘一向是消极抵抗。往身上倒酒等等,眼一闭也就过去了,涂成一脸脂粉,只能吓死自己。
姬任好有些想了,见瑄分尘也被摸的脸红,脑子一转,在他耳边道:“想不想要我?”
瑄分尘一顿,没有说话。
姬任好知道他想什么。
这几天,他放下身段,学着承受,瑄分尘就是装傻。
除了还债后逃跑,他还能想什么?
姬任好大怒,面上端起笑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阁主,人带来了。”
若颦走进,身后男子不断发抖,扑通跪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要不是画部把事办了,姬任好几乎忘了。
他一丢:“这是你画的?”
竟然是张长扇。
“是……是……”
他俯伏在地,不敢抬头,心知倒霉到家了。
他在街上忽然被擒,绑到这里,一路进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层层叠叠的屏障,无数美貌的丫鬟使女,拖着长长的裙子来往。无论主人是谁,都不是他惹的起的。
“你好大的胆子。”
张长扇就差把头埋下地了:“是小人愚蠢,认不出大人,求大人饶命!”
姬任好冷冷道:“认不出,要眼睛何用?把他拖下去,挖了!”
张长扇吓的瘫软在地,两人竟没拖起,瑄分尘看不下去,低声道:“你吓他干什么?他一辈子,也没进过这种地方。”
姬任好看了他一眼,回头道:“想活命也可以,照我的画,替他画百十把张,全部卖出去。”
瑄分尘想象自己的脸出现在袒胸露|乳的女体上,天雷轰顶。
张长扇战战兢兢看了眼:“大,大人……这,恐怕卖不出去……”
那一瞬间,姬任好心中喷了。
“这样好了。”
他淡淡道:“再替我画。”
张长扇以为听错了。
“画十二张,不能画成女人。如果满意,五百两银子放你出府,不满意,五马分尸挂上城门。”
姬任好脸一沉。
张长扇连忙叩首,只求这煞星放他一条生路。
第二日起,瑄分尘就天天看见姬任好站在树下,或者躺在椅里,他说画什么,张长扇就画什么姿势,而且几乎趴在桌上画。
姬任好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张长扇也不敢说。
很快画好了十一张,正是傍晚,姬任好却道,今天画完。
画完就画完吧。
张长扇却被带进了里屋。
兰香缭绕,纱帐飘飞。姬任好半躺半卧,平素梳妥的长发散下,衣衫半敞,肌肤如玉,无与伦比的风流华美。
张长扇吓的直接趴下:“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并不傻,这幅图画完,只有被杀的命了。
瑄分尘恰好进来,被他一把抱住,苦苦哀求,看人倒也很准。
瑄分尘摇头道:“你何必又……”
姬任好淡笑道:“既然画,就要画完,否则现在就去死。”
瑄分尘鞠躬一拱手,叹道:“姬大阁主,算卖我个面子,饶了他罢。”
“也可以,只是……他没做完的事,你接着做。”
计策空
红烛轻晃,带出一缕烟。
瑄分尘与姬任好相交,琴棋书画都会,只是不太春花秋月。绘一幅美人图不难,但对着亵衣半解的姬任好,手有点儿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