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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放着冰水,他揭下帕子,洗了洗叠好,又盖到那人额头上。
哈,伤成这样,还奔袭千里救人,你怎么不去死?还没讨好完我,立即又为别人奔波,你怎么就天生的贱命?
你怎么……还活着?
姬任好的指甲掐了起来。
瑄分尘做的事,他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相交二十余载,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作小伏低。
姬任好抽了抽嘴角,默默的道,你真的如此想么?我来了,是不是一旦我心软,你又要离开?既然终有离开,又何必要相聚?
他坐着,直到烛灭,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一养就养了半个月,姬任好亲手给他擦洗,换药,瑄分尘渐渐好转,伤口基本愈合。夜明珠请来的名医,怀天阁的仙丹神药,哪有不好之理。
姬任好也半个月没睡过了,只在房子里趴趴,或躺椅上将就。因为前几天太凶险,一是病势,二是情势。
这一日大夫看过,捻着长须笑道:“只要好生调养,再无大碍了。”
姬任好他把瑄分尘挪到里面,自己和衣躺在外侧,把被子盖上。起初背对着那人,睡了一会,又翻了个身。瑄分尘一向睡姿安稳,什么动作就是什么动作,绝不会颠来倒去,这点和姬任好一样,所以他才敢合睡。否则一滚,怕不把老道剩的一把骨头也踢散了。
姬任好枕在枕头上,看着瑄分尘,想,他们很久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他们在一起,就从来没安生过。这会有一人爬不起来了,世界终于清净了。
瑄分尘昏迷许久,终于醒来了。醒来的时间就像晚上睡觉,早上起床一样,令他觉得才只过了一夜。他朦胧的想到自己小腹被戴青铜鬼面的人一剑穿过,随后梅袖手啸然而至,一掌劈断了他三根肋骨。绝对是真的,因为他还记得骨头断裂的声音,胸口忽然凹陷的感觉。那里被谈弈秋砸过一棋盘,居然没刺进心脏么?
现在是在哪里?依稀记得是上官接住自己,趁空隙从密道逃跑了。
身边有人!
警惕的本能,瑄分尘猛的一翻,一脚踢了过去!
姬任好翻来覆去很久没睡着,直到清晨,才迷糊入梦,突然砰的一声,骤然张眼,身体翻在半空,下面是地板。
瑄分尘——!
一道白影滚下,哐啷一声,姬任好跌在地上,上半身被抱个正着。
“我该死,是我该死!”
瑄分尘右腿微微抖着,仓皇而道,紧紧搂住他:“你摔疼了?摔疼了没有?”
姬任好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长睫下看不出是冰霜,还是愤怒。他抬起手,把那人的右裤管慢慢抹起来。膝盖尖红了拳头大一片,渐渐转青,又转紫。那哐啷一声,不是姬任好掉地上,而是瑄分尘接的太急,把桌子都撞歪了。
他用力按下去,缓缓开始揉。瑄分尘微颤,不敢说什么,何况这痛与三根肋骨相比不算啥,揉开了又只有好处。
姬任好慢慢道:“痛不痛?”
瑄分尘的眼圈竟然,似乎,似乎红了。
少年时……曾被两位师父下放到乡村,他还好,姬任好尤无法忍受,当着他的面道:“让那狗蛋别再找我!一身傻气味!”
狗蛋是邻居的孩子,人挺讲义气,瞅见姬任好生的天仙化人,十里八乡都挑不出这样的美人儿,傻呆呆成天看他,也未必真有龌龊想法,一味纠缠而已。偏偏瑄分尘与狗蛋关系甚好,看不惯他娇贵脾气,一冲动两人吵翻了。
姬任好气的要命,他想,瑄分尘竟然,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和他吵架!
这一气,两人三四天没理睬,终于第五天,瑄分尘撑不住了,在看龙灯时,悄悄拉了他的手。
其实姬任好也闷闷的想,只要瑄分尘来认错,他就不生气了。但被拉住时,他不知怎么了,啪一声,打掉了瑄分尘的手。那人手背红了,然后转身跑了。
姬任好后悔的要死,跑全村去找他,却哪儿都找不到。最后回到屋里,邻居大婶恰巧送了一盆盐煮毛豆。他知道瑄分尘喜欢吃这个,就坐下来,一边剥豆,一边等他,从中午等到黄昏,豆全剥好了,等人回来吃,但人就是不回来。
姬任好终于找去村外,在树林里撞见了他。
瑄分尘抱着一怀小桃,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
姬任好自从来了村里,吃不惯都瘦了,就喜欢一小油桃,红红的嘴儿,咬一口甜酸酸的。他跑到村外野树林里,攀山崖边上,好容易摘了一捧。
姬任好……姬任好怎么待他呢?姬任好怎么可以这样待他呢?
瑄分尘看着他,睁着眼睛,忽然一滴眼泪叭嗒掉下来,砸在衣衫上。
姬任好一颗坚冰似的心忽然啪的一声,碎成了一地渣渣,再也捡不回来了。
情分明
你究竟想怎么样?自己又应该怎么办?满心的话语都化为纠缠,姬任好抱住他,鬓发相贴。
瑄分尘闭着眼睛,他的眉很长,灰白的斜飞向上。唇厚实,算的上丰满。他安静过,大怒过,笑过,却很久没有哭过了。事实上,自从不再少年,眼泪就不再轻易。
姬任好用力蹭着他的脸,不说一句话。瑄分尘慢慢回应他,像两头舔伤的兽。
他们本该在一起,他们一直就在一起,为什么要分开?杀过打过骂过吵过,终于还是回来。他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瑄分尘,而瑄分尘的背也从不对外。
就像一句话,那样说的。这世上有了姬任好,怎么可以没有瑄分尘?
那样的天下,真是了无生趣。
姬任好喃喃的道。
瑄分尘埋在他脸边,轻声道:“我不想走。”
姬任好道:“那就不走。”
瑄分尘摩挲着,道:“我想通了。”
姬任好没说话。
瑄分尘道:“我这辈子……我喜欢你……”
“是我伤你的心,是我不好,我不会再随便说分开。之前是我不懂……你教我。”
明明都是那样喜欢着,喜欢的恨不得绞碎在心里,简直人都要死了。
两人抱作一团,姬任好轻轻的亲他,摸着他的头发,想,这一定是前世的冤孽。说不定瑄分尘前世是个兔子,被自己杀了吃肉,今生来报复了。
他有些笑了,把这个想法说给他听,瑄分尘笑着,道,你才是那只兔子。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瑄隐者没有躺到一百天,也躺了好两个月。
姬任好一边看着,灵丹妙药白菜萝卜一样往里灌,险些大补出鼻血。瑄分尘大喊吃不消,其实还是蛮享受。上官谈笑看了两个月,忍不住道:“天理何在!你从哪钓上这样的美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这种福气!”
瑄分尘道:“阴沟里。”
又补充道:“只要你常常去阴沟,一定会有收获,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爬不进去。”
上官谈笑被骗已成为习惯,虽然不会真爬,总盯着阴沟的毛病到死也没改过来。
一晃三月,准备起程回去。上官谈笑也没法回无莲谷,商议过后,就一道跟着走。怕生死门偷袭,一行都抄山里隐秘小路,上官谈笑对附近熟悉,到处都有据点,倒像早准备好。而且许多据点,还具有浪漫风情。
上官谈笑这人,经常干的事都很脱线,比如有一次拜访瑄分尘,人倒了杯茶。他正在走神,拿起一个空杯子就喝,喝完了还说,好友,再来一杯。所以上官谈笑建立据点时,忽然卷来很多字画,或忽然挖了个温泉,就不是不可以理解的了。
叶子莹莹的绿着,从屋柱上盘转出来。林中山壁上,有几栋树屋。说是“树屋”,因为支撑屋子的树,都是活的。它们不停生长,不停将屋子托高。
上官谈笑首先跳下去,极目四望,鼓掌笑道:“太好了!”
屋子对面是另一面山壁,爬满藤萝草蔓。屋侧有一注山泉,飞溅下来,注入一个两三丈方圆的小池子。他道:“那年我来时,就还差一点,今年又长高了,终于可以够着了。”
这里日出日落十分美丽,而且山泉溅下,从树屋窗口外看,恰好对上一道彩虹,若隐若现,宛若光轮。他指的够着,是看彩虹的最佳角度。
姬任好笑道:“上官兄够风雅。”
上官谈笑咳了声,道:“其实一旦有敌,这地方逃跑也挺方便的,你看,景泰蓝的花瓶都是好看的,但砸人也能砸死嘛……咳,请进请进。”
屋中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还有个小柜,衣架等等。由于在树林里,帐子格外厚,四个角都放了驱蚊的艾草之类。
姬任好展开屏风,在后面换衣衫,顺口道:“看什么。”
瑄分尘坐在凳上,道:“看你好看。”
姬任好脸微红——这道士自从被打了顿狠的,掉了滴眼泪,日益不正经。
他换了件轻薄的,道:“我要沐浴,你去不去?”又道:“你的伤好了?”
瑄分尘动动手,道:“差不多,幸亏没刺中要害。”
姬任好似想到了什么,默然了一会:“回去之后,你要去哪?”
“生死门还在,我自然和你一起。”
姬任好道:“生死门不在了呢?”
瑄分尘凝视着他,忽然笑道:“有两种情况。”
“我们也不在了。”
他道:“这种最方便。”
又道:“第二种,我们还在。”
“怀天阁一手遮天,我又怎么能走呢?”
姬任好笑了,手指捺不住戳到他鼻子上,道:“你这个混帐。”
瑄分尘轻巧拨开,道:“任好,太不雅了,有损你华丽尊贵的风姿啊。”
姬任好放弃了天下,那就不是姬任好,瑄分尘放弃天下,又怎么算是瑄分尘?今生注定要携手,一起走到白头,他们永远不会分手,却也永远不会互相低头。
姬任好牵起瑄分尘的袖子,半晌叹道:“你这个……”
这个什么呢?混帐,王八蛋,欠抽的家伙?有时牙痒痒恨不得他滚的越远越好,死的越快越好,偏偏又舍不得。
瑄分尘笑道:“这么,可以用你的一句话来形容。”
“耶,物以类聚嘛。”
姬任好走出屋来,一个狰狞的人头蓦然撞入视线。
依稀认得,是生死门内那位“鹞子”。
打开木盒的是上官谈笑,他站在隔壁树屋门口换石灰,又加些灯芯草和木炭,人头已经干的不像样。见姬任好过来,道:“人是他杀的,你有没有觉得高兴?”
瑄分尘装作没听见,推着姬任好往前。
姬任好瞟身后一眼,道:“区区一个小贼,梅袖手的头在哪里?”
上官谈笑立刻告诫自己,看,越美越难伺候,执着是苦,很苦啊!
“你们去吧,从这树楼梯下去,洗浴在那边,这头留着有用。”
两只兔子去洗澡,一只白兔子,一只花兔子。白兔子喜欢吃萝卜,花兔子喜欢吃青菜——那才怪呢。
两只老虎凑到一起,就变成圆滚滚毛茸茸的兔子。兔子生气了,你踹我一爪,我咬你一口,还是敞开圆肚肚滚来滚去。
瑄分尘哼着小曲,趴在水边道:“美中不足,多种点树就好了。”
这个温泉围在山壁凹处,又怕太显眼,池边石头花树也一切自然,只拔去几把杂草。姬任好解去衣扣,道:“这么多乱石枯枝,还嫌不够扎人?”
他下了水,瑄分尘才一把扯过,神秘兮兮的道:“你不懂,有人偷看。”
姬任好怔道:“谁?”
才想只有六人,其余护卫都走别路,乱人耳目,瑄分尘就道:“自然是上官谈笑。”
“为什么?”
“因为你生的太漂亮。”
姬任好扬眉道:“他偷看我,你还挺自在嘛。”
瑄分尘摇手道:“大错特错,他是在看我。”
无疑,这是个奇特的逻辑。
瑄分尘继续道:“他的小九九,我还不知道?他从三个月前,就时刻以我为榜样,学习每一举一动,好钓到你这样的美人啊。”
姬任好不觉好笑,斜瞟一眼。身后是来路,山壁唯一的开口,树杈阴影后,绿叶楼上,好似真有人窥看。他微垂了眼,低声道:“你来亲我。”
瑄分尘颈项都红了,从没想过自己有必须壮色胆的时候。本想推脱,说你位高权重,人看见了不好云云。见姬任好颊上被蒸气熏的通红,好似害羞,血脉猛一鼓动,鬼使神差一口亲在唇上。
模糊的想,上官碰见美人时,不会就这么一口下去了吧?
姬任好的手从他背后爬上来,搂住。起初很慢,指尖若有若无,直痒到心里。那只手在他腰后脊骨那一片,缓缓揉着,揉的人立即就要跳起来。如果不是瑄分尘,想必早躁动。
两人纠缠一起,胡乱的亲一通,瑄分尘挣开,喘气道:“他……他在看。”
姬任好笑道:“你傻的啊,还清楚什么小九九,赌一块豆腐,他早跑了。”
瑄分尘一回头,果然人已不见,道:“你怎么知道?”
“瑄隐者发情,乃人间一大奇观,他狂奔去找纸笔了。”
瑄分尘脸红的像烂桃子,猛的挣开,又被姬任好搂住。
“现在方圆十里内,找不到任何文房四宝,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
瑄分尘眼睛朝下看,姬任好笑的一分得意,三分妖孽,七分婉转风流。从背后凑过来,俯在他耳边,道:“我说你呀……这世上还有谁,能与你鸳鸯戏水,比翼双飞?”
这世上除了他,又还有谁,能与姬任好鸳鸯戏水,比翼双飞?
姬任好的唇像烙铁,瑄分尘仰着头,从喉中吐出一口深重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