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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公主府中,朝阳公主正陪着即将再次前往属地的淮安候赏腊梅,品香茶。
淮安候轻笑道:“朝中热议之事,公主以为如何?”
朝阳公主挑眉,不解:“何事?”
淮安候温和地‘呵呵’而笑:“自然是叶潜的事。”
朝阳公主轻声问道:“你我安居敦阳城,又怎么会知道塞外事呢?”
淮安候虚眼笑望着朝阳公主:“可是我总觉得,有人身在敦阳,可是心却在南蛮。”
朝阳公主缓缓呷下一口香茶,淡淡地道:“南蛮的事,倒是不必操心的。”
淮安候却是不信的,当下笑而不语。
朝阳公主放下手中茶具,转眸望向朱窗外,窗外几枝腊梅迎风轻颤,傲然吐芳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若说叶潜,他倒是不会让人担心的。”
淮安候边笑边叹息:“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啊!”
朝阳公主自己也笑了,眸里含了一点调皮地望着淮安候:“你若晚走几日,或许能在敦阳听到捷报的消息呢。”
淮安候却是不信的,颇有兴味地道:“既如此,那我何妨等上几日。”
朝阳公主之所以敢这么说话,是因为她明白那个男人。他是不会让自己失望,也不会让皇上失望,更不会让敦阳城里那些等着看他热闹的人后落井下石的人失望的。
几日之后,来自南方的捷报由八百里加急,扎着红色的丝缎送进了正阳殿,呈现在了天子案上。
原来叶潜率领两万名精锐铁甲骑兵,从边境出发,飞兵南下,一路迂回绕行,来到了南蛮撤退的大军之后,并迅速熟悉地形,占领了南蛮国紧邻大炎朝的第一个要塞——高棉城,这样就切断了南蛮撤军和南蛮王庭的联系。留下少量军队驻扎在高棉城后,他又率一万五骑兵北上,迎头袭击南蛮。而与此同时,史镇所率领的数千骑兵并南疆所收纳的义勇之师,从边境往正前方追击南蛮军队。如此两头夹击,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进入国土可以把心放到肚子里的南蛮统帅,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腹背受敌。南蛮统帅一看情势不好,仓皇择路而逃,可是夹击他的两路军队,一路是叶潜亲自训练出的精锐铁甲骑兵,彪悍勇猛,而另一对则或者是战败之师,或者是失去家园的南疆人,他们都对这群入侵国土的南蛮军队恨之入骨。
如此情势之下,南蛮统帅根本无法逃脱,只能应征。这一战打得天昏地暗,最后以大炎军活捉敌军上万人,斩杀敌军统帅,并彻底控制了南疆临近大炎国境的一片土地告终。
经此一战,南蛮国损兵数万,同时失去了他们赖以抵御北人的屏障——高棉城。
天子赵彘看到这个消息,拍案叫好,并下令从此之后在高棉驻扎精锐部队两万之多,部署防线,从此以后南蛮人再也无法踏入大炎国的疆土一步。
这一场战役,叶潜大功而回,收获的是举城瞩目的耀眼,和天子让人羡煞的封赏。
天子下诏,封叶潜为远征侯,并封为车骑将军,食邑一万三千户,赏金一千,绫罗玉器三箱,并赏赐美人四名。封史镇为安平侯,食邑一万户,赏金五百。原车骑将军韩夜不思进取固步自封,罚薪俸三年,贬为镇南将军。
这道诏书一下,几多欢笑几多愁,叶氏家族个个欢欣庆祝,就连深宫中的叶长云都笑逐眉开,一扫往日的郁结之情。而原车骑将军韩夜却是灰头丧脸,心中憋闷。他原本与清河侯王严交好,此时郁郁不得志,自然找了清河侯诉说。
清河侯躺在病榻上,听说这事,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不过是一竖子罢了,看他横行到几时!”
叶潜此时尚且不知敦阳城中的这场权利交替的游戏,他率领骑兵,日夜兼程,回师复命。还没到敦阳城,便接到了天子封赏的诏书。
握着这一纸诏书,叶潜愣了许久,遥望敦阳,他不知道那个昔日对他横加嘲笑辱没的女人,此时作何感想?
昔年她曾说,非王侯不嫁,如今他竟已跻身此列,可是她却早已是别□,也为人母。
许多年前,当他尚且不知天高地厚之时,荒山中,与对面那个妩媚横生的女人只相隔了一堆火,可是却仿佛距离万重山。如今他以性命相搏,跨越千山万水,可是她却早已不会在那里等他。
叶潜接到这一纸诏书,心中竟然毫无喜悦,留在心间的只有满满的惆怅。
当他骑马走进敦阳城时,旁人欣羡地望着新封的远征侯,却不明白为什么他冷毅的面上并无喜悦,只有自始至终的淡定平静。
叶潜带领属下来到正阳殿,朝见君王,天子大悦,亲自出门迎接,并在栖霞殿摆下盛宴为叶潜庆功。
晚间时分,朝中文武百官,皇族贵亲,几乎都到了。身为主角万人关注的叶潜在觥筹交错中,却一直注意着不远处的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就坐在王太后身边,此时恰好仿佛不经意般,抬起修长的睫毛,淡淡地瞄了眼叶潜。
叶潜的眸光火热执着,盯着朝阳公主不放。
朝阳公主与叶潜对视片刻,却是垂下首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潜心中若有所失,他那么努力,只为了她的不再轻视,可是今日的荣耀,也只能换来她那样的一眼吧?
可是就在这时,朝阳公主却抿唇轻笑了下,犹如轻风吹过一汪清湖,很快便了无痕迹。
叶潜一愣,这是在对他笑吗?她是什么意思?
朝阳公主纤细的玉手拿起手边的双耳青玉杯,对着叶潜微微一举,然后仰颈饮下。
一下子,叶潜忽感到身体的血液全都聚集在脸上。
朝阳公主饮下美酒,便垂眸不再望向叶潜这边,叶潜巴巴地等了许久,却一直没看到她看自己一眼。
一旁的吴门中这次因为战功也封了将军,此时心里正高兴,见到叶潜这幅模样,赶紧用手肘碰他。叶潜这才反应过来,失落地最后看了公主一眼。
恰好此时新封的安平侯史镇过来叶潜这边,他其实原本就是贵门子弟,如今因为战功封侯,已经是一门两侯,他年纪和叶潜相差无几,如今也算是少年得意。想起这些,他自然很是感激叶潜,若不是叶潜,他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功勋呢?当下他亲自跑过来向叶潜敬酒,见叶潜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挑眉:“远征侯这是怎么了?”
吴门中早已和史镇混熟了的,当下忙打岔笑道:“没什么,酒喝多了。”
史镇一听,哈哈大笑:“我瞧你也没喝几杯啊,怎么就喝多了,看来还是酒量不行。这可不行的啊,咱们上阵杀敌,须要大口饮酒大块吃肉的,这样才显得有英雄气概嘛,赶明儿你去我家,我们一起喝,一定要把酒量练出来!”
吴门中无奈,嘿哈对着史镇笑,赶紧应着好啊好啊。其实心里却在琢磨,叶潜和他都是骤然立功被提升,其实到底在敦阳城根基浅薄,若是能多结交几位豪门子弟,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赶明儿还是要拉着叶潜多去人家家里走动走动,这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呢。况且这个史镇他是知道的,虽出身候门,可是心眼儿却是直得很,为人又豪爽,实在对性子啊。
叶潜此时也反应过来,一边和史镇闲聊几句,一边注意着朝阳公主那边的动静,却再没见朝阳公主望向自己。一直到宴席过了一半,朝阳公主离开,离开之时他才发现,朝阳公主身边竟然是没有淮安候的。
史镇距离他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见他看的是朝阳公主,知道他心里疑惑,便道:“你一定还不知道吧,其实淮安候在淮安听说是养了几房的,他一直住在淮安,很少来见公主的。”说完同情地望着那个女子逶迤的背影:“真是可怜啊!”
叶潜皱眉,望了眼史镇:“养了几房?你听谁说的?”
史镇耸耸肩:“我也忘记了,大家都这么猜罢了。”
叶潜摇头,不赞同地道:“没有来源的谣言罢了,我和淮安候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他为人谦和低调爱民如子。如今淮安城百业待兴,我看他忙于政务不得抽身,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在淮安养几房小妾呢。”
他再次看了眼朝阳公主那已经望不见的背影,又道:“再者说了,淮安候和朝阳公主伉俪情深,又怎么会呢……”
☆、57叶潜教子(一)
自从叶潜大胜归来后;叶家的各兄弟亲戚也渐渐被以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方式安插在了各地要职,被各有封赏。而原来的外戚清河侯王严却是在朝廷中越来越遭受的排挤。自从那日因为主战还是主和而被皇帝外甥一番羞辱后,王严称病不起;太后为此迁怒皇上。如今叶潜大胜,太后依然闷闷不乐,朝阳公主时常进宫宽解太后;并找机会和皇弟多说了几句。
于是皇上赵彘便在一次家宴中宴请了清河侯王严;算是委婉地赔了一个不是,王严总算抓住了一个下台阶;这病也就好了。可是重新回到朝中的王严,却开始在朝中以不着痕迹的方式和皇上为难。皇上心知肚明;但碍于太后的情面,也没有办法。
叶潜冷眼旁观这一切;心知王严倚老卖老,且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在南伐之时几乎阻碍皇上的计划,自然惹得皇上忌惮。如今太后犹在,皇上自然不会将他怎么样,可是若有朝一日太后百年,那等待王严的自然不会是太好的下场。
叶潜以此想起自家,如今自己几位哥哥和姐夫都在朝中担任要职,姐姐叶长云母仪天下,外甥煦儿更是身为储君,而自己呢,手握精兵,又掌管着负责皇宫安危的虎贲军。
叶潜想到此节,心中不免发寒,今日叶家可以看着王家行将衰败,它日又是谁家看着叶家走向没落呢?
恰好这一日,他有事前往大哥家中,一进门便见大哥家中正在摆设家宴,宴席之上炖鳖炙羔羊马奶美酒,皆是敦阳城中的奢侈菜品,再抬头见,大嫂和母亲皆满头珠翠,压到几乎直不起身的样子。
叶大见叶潜前来,忙起身招待,又命下人拿出一件物事,得意洋洋地道:“你看我今日得了一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叶潜只见下人小心翼翼地抬出一个三折的云母屏风,看样子虽然老旧,可是也可看出这是好物,当下不解地问大哥:“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叶夫人一边饮酒一边从旁笑道:“潜,这是你大哥前几日从大行令那里得来的,听说是前朝的好物呢,才花了不多的银两。”
叶潜顿时皱眉道:“既然是好物,为何只花了不多的银两?”
叶大见弟弟神情不悦,忙道:“人家好心巴结罢了,如今巴结咱们的人多了去,你不能想让我像你一样将大家全都拒之门外,时候一长,别人却以为我们家孤高自傲呢。”
叶潜闻言,越发皱眉,当下起身告辞,骑马直奔皇宫而去。
来到宫中,他拜见了阿姐长云,并将大哥家中见闻一说,叶长云听了也是直皱眉头:“潜,你所忧虑,也不无道理。你我骤然显贵,敦阳城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恨得直咬牙根呢。此时此刻,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低调为人,这样方能富贵长久。”
叶潜点头:“阿姐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
叶长云望了眼弟弟,明白他的意思,当下道:“你且放心,过几日,你便在全家人面前提起此事,务必郑重。他们固然各有主意,可是你我的话总是要听的。”
叶潜得到阿姐的首肯,当下点头:“我自然会照办的。”
几日过后,叶潜召集了叶家上下甚至几位出嫁的姐姐全都到场,将心中所想一一讲出,并举了前朝几个例子,在场众人虽都是出身低微,可是他们到底是侯府下人,见过一些世面,如今又听这个如今最为出色的弟弟这么一番说道,纷纷点头。叶大想起那一日情景,当下便道:“不如我把那屏风再退还给大行令?”
叶潜摇头:“大哥,这倒不必,只是以后我们多加注意,小心谨慎行事即是。”
有了这一遭,叶家上下果然低调许多,这让叶潜也放下心来。
他如今渐渐明白皇上的心思,知道皇上雄心壮志,绝对不是守成之君。而皇上对自己一番良苦用心,将来必有重用,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只怕还有更大的功勋等着自己呢。若是叶家上下不能收敛门风,那将来必然会惹来麻烦。
做完这些,他又想起自己的三个义子。这三个小娃早已经被领会他的侯府中,请了东席好生教养,学习读书骑射。老大原名不甚入耳,于是新起名为叶起,老二原名叫阿堵,叶潜给他用了同音的渡字,起名叫叶渡,老三则直接沿用原名,成为叶穆。
叶起生性冷僻,可是聪明伶俐,读书骑射,一学就会,更兼做事还算沉稳,这么小的年纪,如此的修为,这让叶潜欣慰之余,也暗暗心惊。叶渡稍嫌文静,喜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