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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房子_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_完整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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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语言不通,我们谈得还很投机,老头,那个拉皮条的女人很了解我的意图,我也了解她要的是钞票。阿基里诺:拉丽达呢,她怎么说?
“拉丽达长着一头长发,”伏屋说道,“脸上的皮肤细腻极了,连一颗斑点都没有。她真美啊,阿基里诺。”
“他打着阳伞,身穿一套白色衣服,鞋子也是白的。”妇人说道,“他带我们出去散步,看电影,有一次还带拉丽达去看马戏,就是从巴西来的那个马戏团,您还记得吗?”
“他给了您不少钱吧,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
“没有,给也给得很少,律师。”妇人说道,“难得给一次,他光是送些小礼物。”
拉丽达年龄大了,不能上学了,他办公室里有个位置要给她。薪水对你们两位会大有裨益的,对这想法拉丽达会感到高兴的吧?我女儿的前途,我们的困难,我们的拮据处境,我都想过了,波尔蒂约律师,简短地说吧,拉丽达就同日本人在一起工作了。
“那是同居,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您别不好意思,律师对他的顾客来说就是忏悔神父。”    
“我敢说,拉丽达是一直回家睡觉的,您不信可以去问邻居,律师。”    
“他给您女儿干的是什么工作,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    
虽说是一种笨重的工作,可是要能再干几年,我非成为富翁不可,但是有人把事情告发了,列阿德基安然无事,而我却要承担一切责任,我就只好逃跑了,从此我就倒了霉。老头,这工作再笨重不过了:收购橡胶,加上滑石粉去掉气味,贮藏起来,然后按烟草的样子打包,最后运出去。
“你那时真的爱上了拉丽达?”阿基里诺说道。
“我跟她发生关系的时候,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伏屋说道,“还不懂事呢。碰上我情绪不好,她一哭我就给她一个耳光,碰上我的情绪好就买点糖果给她吃。对我来说,她既是老婆又是女儿,阿基里诺。”
“这事你怎么能责怪拉丽达呢?”阿基里诺说道,“我敢说不是她告发的,很可能是她母亲干的。”
但是我也是从报纸上知道的,律师,我敢对您指天发誓,我人虽然穷,可是无比诚实,我只去过仓库一次。这都是些什么呀,先生?日本人:烟草。我这个人很老实,也就信以为真了。
“那根本不是烟草,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包上写的是烟草,可您要知道,里面装的是橡胶。”
“那拉皮条的女人确实一无所知。”伏屋说道,“是那几个帮我撒滑石粉和打包的狗东西说出去的。因为我拐走了她的女儿,报纸上还说那女人是我的一个受害者呢。”    
“可惜你没有把那些报纸保存下来,还有坎波格兰德的报纸。”阿基里诺说道,“否则现在读读,了解了解你那时的名气有多大,倒是挺有意思的,伏屋。”
“你学会认字了?”伏屋说道,“我们一起共事的时候,你还不识字呢,老头。”
“你可以给我读嘛!”阿基里诺说道,“不过我不懂为什么胡利奥·列阿德基先生没出什么事?你却东藏西躲的,而他却安然无事。”
“生活太不公道了,”伏屋说道,“他出钱,我出命。橡胶名义上是我的,而实际上我得到的只是些残羹剩饭。虽说如此,我倒也能发财,阿基里诺,当时生意可顺手呢。”
拉丽达什么也没对我讲过,我死命追问,这姑娘只是回答不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律师,干嘛要往坏处想人家呢。日本人倒是经常出外,但别的好多人也出外呀。再说我怎么知道运橡胶是走私,而运烟草不算走私呢。
“烟草不是战略物资,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而橡胶是,而且只能卖给盟国,因为我们的盟国正在跟德国人作战,您不知道秘鲁也参战了吗?”
“你那时应该把橡胶卖给美国人,伏屋,”阿基里诺说道,“那你就不会出事了,而且美国人还会付给你美元呢。”
“盟国是用战时价格购买我国的橡胶的,太太,”波尔蒂约律师说道,“而日本人偷偷地卖给别国可以赚四倍的钱,这您也不知道吗?”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律师。”妇人说道,“我们是穷人家,对政治不感兴趣,早知如此,我决不会让我女儿同一个走私犯来往。听说他还是个奸细,是吗,律师?”
“那姑娘这么年轻,舍不得离开母亲吧。”阿基里诺说道,“你是怎么说服拉丽达的,伏屋?”
拉丽达可能很爱她的母亲,但同我在一起又有饭吃,又有鞋穿,要是留在伯利恒区,她最后不是给人洗衣服,就是当妓女,当女仆,老头。阿基里诺:这你未免太言过其实了,伏屋,你准是爱上她了,要不然干嘛要带她一起逃走呢,单身一个人逃跑总比拖上一个女人容易得多,你要不爱她也就不会拐走她了。    
“在丛林里,拉丽达像金子一样值钱。”伏屋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很漂亮,没有人能禁得住她的诱惑。”    
“像金子一样值钱,”阿基里诺说道,“你好像要拿她做生意似的。”

第八节

“我确实是拿她作了一笔赚钱的生意。”伏屋说道,“这婊子没对你讲过?我敢说列阿德基那狗东西一辈子也不会饶过我的。我总算报复了他一下。”    
“有一天晚上她没回家,第二天也没见人,随后她来了一封信,说是要同日本人一起到国外去,而且打算结婚。”妇人说道,“我把信给您带来了,律师。”    
“交给我吧,我来保存。”波尔蒂约律师说道,“您女儿私逃,您为什么不报告警察,太太?”    
“我当时还以为这是个爱情纠纷问题呢,律师。”妇人说道,“我想,他可能有了老婆,所以要和我女儿私奔。仅仅几天以后报纸上就登出来了,说这个日本人是个土匪。”    
“拉丽达在信里给您寄了多少钱?”波尔蒂约律师说道。    
“比那两个母狗加在一起值的钱还多,”伏屋说道,“一千索尔。”    
“二百索尔。您瞧他多吝啬,亲爱的律师。”妇人说道,“我把这钱用光了,都还了债。”    
我是看透了那个老太婆,她比把我送进监狱的那个土耳其人的老婆还坏,阿基里诺。
波尔蒂约律师:我想知道一下,您跟我说的这些话同报告给警察的一样不一样,太太?    
“除了二百索尔的事,丝毫不差,律师。”妇人说道,“我要是说了出来,他们早就把钱要去了,你是了解警察局里那些人的。”    
“让我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案件吧,”波尔蒂约律师说道,“一有新的情况,我就通知您。如果法院或警察局传您,我会陪您去的,我不在场您什么也别申诉,太太。对任何人都不能讲,懂吗?”
“就照您的话办,律师。”妇人说道,“不过,这损失呢?人们都说我有权要求赔偿。他骗了我,拐走了我的女儿,律师。”
“等他被捕归案,我们再要求赔偿。”波尔蒂约律师说道,“这由我负责,您用不着担心。不过,您要知道,为了不把问题搞复杂了,您必须在您的律师不在场的情况下只字不露。”
“也就是说后来你又同胡利奥·列阿德基先生见面了,”阿基里诺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从依基托斯直接逃到岛上去的呢。”
你叫我怎么去?游泳过去还是步行穿过丛林,老头?我那时只有几个索尔。我晓得列阿德基这老狗想摆脱我,因为我对他已经没用了,不过幸亏我带着拉丽达,而人们又各有其弱点。胡利奥·列阿德基:我当时正在依基托斯,这一切我早就听说了,难道那老太婆就一点都不知道?波尔蒂约:他那副样子就叫人感到是个不可信赖的人,老兄。列阿德基:我担心的是他拖着个女人逃走,热恋着的人是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的。
“他要干蠢事,就随他便吧。”波尔蒂约律师说道,“可是他想要把你牵连进去是办不到的,反正我们一切都研究好了。”
“关于那个拉丽达,他对我只字未提。”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他一直和那姑娘同居,你知道吗?”
“也是只字未提。”波尔蒂约律师说道,“这个人大概很爱吃醋,把姑娘管得严严的,连那可爱的老太婆都蒙在鼓里。我想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估计这对情人大概早已到了巴西。今晚我们一道吃饭好吗?”
“不行,”胡利奥·列阿德基说道,“乌恰玛拉那里有急事要我去,来了一个小工通知我的,不知发生了什么鬼事情,我想尽可能星期六赶回来。我估计法毕奥先生已经到了圣玛丽亚德聂瓦,应该通知他暂时不要再买橡胶了,等事情平息下来再说。”
“你同拉丽达到底躲到哪儿去了?”阿基里诺说道。
“乌恰玛拉,”伏屋说道,“那是列阿德基老狗在玛腊尼昂河上经营的一个庄园。我们就要路过那里的,老头。”

牛群在午后离开庄园,天擦黑进入荒沙地带。雇工们带着这些又笨又慢的牲口走到河岸,整整用了一夜。他们用斗篷蒙着脸抵御风沙的袭击。黎明时分,他们望见了皮乌拉。河对岸的皮乌拉像是一个灰濛濛的海市蜃楼,房屋挤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人畜不是过老桥来到城里的,因为桥身太不结实了。在河道枯干的季节,他们就走河道,扬起一阵尘土;在发水的月份里,牛群就用宽大的嘴巴拱地,用角顶翻柔嫩的稻豆,发出阵阵的哀鸣。人们则一边吃着熟食,喝着甘蔗酒,当作早餐,一边安静地聊天,要么就蜷缩在斗篷里打瞌睡。用不了等多久,卡洛斯·罗哈斯就来到了码头,有时他比畜群到得还早。他的家住在城市的另一端,从那里他乘船沿河而来。这位乘船而至的人数了数牲口,估了估斤两,就决定有多少牲口可以上船。河对岸,屠场来的人理好绳索、锯条和刀子,还有一只用来煮牛头汤的桶,这种浓肉汤只有屠场工人才喝得下而不致晕倒。工作完毕,卡洛斯·罗哈斯把船拴在老桥的一根桩子上,就朝贪早的人们常去的加依纳塞腊区的一个小酒馆走去。那天早晨小酒馆中有许多运水人、清道夫和广场上的女贩子,都是些加依纳塞腊区的人。酒馆主人给他端上一瓢羊奶,问他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老婆身体好吗,孩子们怎样。好,都挺好,何塞费诺都会走路了,会叫爸爸了,不过我得跟你们大家讲一件事。他的嘴张得大大的,眼睛吓得快要瞪了出来,好像刚刚看到了长角的鬼怪。我在船上工作二十年了,每天起床后,不算屠场区的人,还从来没看到过街上有人。那时太阳还没有出来,周围一片黑暗,又是沙尘落得最厉害的时候,谁会异想天开地在这种时候出来散步呢。加依纳塞腊人说,你说得对,谁也不会这么干的。他激动地述说着,话语就像连珠炮似的滚滚而出,还借助着有力的手势;停顿时嘴巴总是张得大大的,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我就是为此受了惊的,妈的,真怪,这是什么声音?我又全神贯注地听了起来,显然,这是马蹄声,我并没有发昏,我把周围都看了一遍。别忙,让他讲下去。我看到那个东西走上了老桥,我立刻认出来了,是梅尔乔·埃斯宾诺沙的那匹马。那匹白马吗?是的,先生,正因为是匹白马,我才认出来的。白马在清晨显得十分耀眼,仿佛是个幽灵。加依纳塞腊人大失所望:你这个嚼舌头的,这有什么新鲜,也许人家堂梅尔乔老糊涂了,偏要摸黑外出旅行呢?我也是这么想的,一切准备好了,白马却自己跑了出来。要去把它抓回来,我从船上一跃而下,大步跨上岸坡。幸好白马跑得不快,为了不使马受惊,我慢慢地靠近,这样就可以走到它的跟前,一把抓住马鬃,咂着嘴说:喂,你可别撒野,这样我就可以腾身而上,把马还给它的主人。我在马的旁边平行前进,就这样人马一齐走进了卡斯提亚区。哎哟,正在此刻,我一眼发现了他。加依纳塞腊人又兴奋了起来:卡洛斯,出了什么事?你到底看见谁了?先生,我看见的是安塞尔莫先生。他正坐在马鞍上盯着我看,这全是真话。原来安塞尔莫先生是用一块布蒙着脸的,说实在的,当时我真是吓得毛骨悚然:对不起,安塞尔莫先生,我还以为马是自己跑出来的呢。加依纳塞腊人:他在那里干什么?他想到哪儿去?他是不是像小偷那样想偷偷地逃出皮乌拉去?妈的,让他讲完嘛。安塞尔莫先生盯着我放声大笑,简直要笑破肚皮。白马在原地打着旋。你们猜他说什么?罗哈斯,瞧你吓得这副样子;我睡不着觉,出来转悠转悠。听见了吗?这就是他说的话。那天晚上热风简直就像一团火,猛烈地刮着,非常非常猛烈。我当时真想问问安塞尔莫:你是不是看我长了一副傻相,以为我会相信你?一个加依纳塞腊人:这话你最好不要对他讲,不要当面拆穿人家的谎言。再说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事情还没有完,过了一会儿,我又远远地望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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