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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离大惊失色,从我手中抢过豆豆,厉声大喝:“李莹玉,你清醒一点!这关她什么事!”
我失神了片刻,随即笑道:“师傅还没见过豆豆。”
乔羽从背后紧紧抱住我。“别这样,他还没死。燕离会有办法的。”
燕离急忙点头:“信我,只要他吊住这一口气,我一定能救回他。你当初伤成那样,我不是也把你救活了!”
唐思皱着眉,别过脸,片刻后抬起头看我,坚定道:“我来报这个仇!”
闽越,闽越……
此仇不共戴天!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更新……
爬上来看到有长评,也不敢再断了。。。
黑犬黑犬溜走
妖怪说,师傅现在死一万遍也不会有人心疼。
飞鸟说,师傅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感动她,那十年已经够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在最需要的时候遇到那个人。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七岁的沈东篱,七岁的李莹玉,如果时光停留最初的刹那,那该多好。
88 。。。
战火重新燃起,军中弥漫着复仇的气息,一次次的强攻却换来闽越的闭关不战。
一个月过去,战况毫无进展,同样的,还有师傅的伤势,或者说,一直在恶化。
我抱着豆豆,每日坐在他床边同他说话,兴许他听到了,就会醒来。
帐篷里堆满了他看过、写过的书,说到词穷,我就随手取来一本,念给他和豆豆听。
《治国十策》:以德治国,以法令天下,以威慑万邦。经世以济民,教化以启民智,兵民以扬武功……
“豆豆,你知道父亲在讲什么吗?”
豆豆咬着指头冲我笑。
“看样子你跟娘一样不懂。二爹一定就懂了。”
看得越多,对师傅的了解越多,才发现原来对他的了解太少。
有些话,我原以为我不说他也会懂。
其实有些话,即便他说了,我也不会懂,所以他选择不说。
我怨他不了解我,可是我又何尝了解过他?
帝都十年,我多少次在他膝上入眠,眷恋他怀里的温暖,却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他在想什么,看什么,写什么,做什么。
比自私,谁比得过谁?
苦笑着,从书柜深处取出了《大学》,却从中掉出了一本页脚翻卷的小册子。
封面没有字,纸页微微有些泛黄,翻开了,一页页写满的,只有两个字—玉儿……
字体一如其人清隽苍劲,玉下一点太深刻,末了一勾太缠绵。
——玉儿戏弄师兄,罚站一个时辰,站着睡着,抱回屋。七月六日。
——玉儿尿床……哈哈哈……玉儿曰:不可说不可说。遂八月八日。
——玉儿生辰,送四书五经一套。玉儿生气了。小满。
——宫里守岁,偷溜回府,陪玉儿。玉儿等得睡着了,明年再叫醒她看烟火。除夕。
——玉儿月事初来,长大了……唉……
——送玉儿上国子监,心神不宁,恐玉儿遭人欺侮。
——玉儿欺负同窗,被太傅告状……没被人欺负就好。
——玉儿又欺负人了,又撒娇了……沈东篱啊沈东篱,你的铁面无私哪里去了!
我乐不可支地陷入回忆。
师傅那哭笑不得的微笑依稀又在眼前,他板着张脸忍着笑在前头走,我头低低跟在后面,讨好地拉长了尾音喊他:“师傅啊……玉儿知道
错了……“
“你‘又’知道错了?”他斜睨我。
我小鸡啄米地点头,无辜地笑着,指天发誓绝不再犯。
想来那时候,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
他这人啊,护短得很,只要我没被人欺负就好,我欺负别人只要不被人告到大理寺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原则,到我面前就变成没有原则了。
我低头看豆豆,点了下她的鼻子。“喂,你以后可别跟你娘一副德行,否则我把你塞回去重新生个!”
豆豆噗噗吐口水……
我翻到后面。
——怀着这样的心思去接受她的拥抱,是不是太可耻了……可是拒绝不了她。或许她心里也有我,只不过,是师傅,或者还有其他……玉儿……
——师兄说宫里有人在查玉儿,我还能瞒多久?玉儿是个胸无大志的野丫头,选择“六”的时候,便已担心会有这一天,即便那一天到来,至少“六”不会和“王”连成一党,玉儿不会孤立无援。了却君王天下事,我还能和玉儿归隐南山吗……
……
——玉儿已经离开了一年整了,桃花又开落了一次。她大概忘了我了,或许积习难改的,只有我一个。怎么改得了呢……很想,再看看她,是不是又长高了,胖了,还是瘦了。都说羁鸟恋旧林,我的玉儿,什么时候飞累了,才会想起我……
我的指尖轻触他留下的字,淡淡的,依稀还残存着温度。
他写下这些字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笑着,轻吻他的字,低头看豆豆,哽咽着,得意地笑道:“豆豆你看,你父亲多爱你娘啊……”
可他什么都不说。
——过去想,或许玉儿再也不需要我了。没有谁能陪伴另一个人走完一生,我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她不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功成身退了。那一日营帐外,她拉着我入内,四人再次同桌,仿佛回到了李府那一年,她小心翼翼地活得很快乐,看着她的笑容,依稀觉得似乎这江山社稷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终究是舍不得放手,眷恋她给的温暖。
不知道她在闽越过得可好,是否母子平安。什么时候孩子会出生,会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以玉儿的水平,大概会取个耽误孩子一辈子的歪名……
其实,仍然希望她生个女儿,女儿与娘贴心,只怕和她娘亲小时候一样顽劣不驯。心里早想好一个乳名。便叫“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姓刘,乳名“红豆”,正名“相思”。
且叫相思留……
纵然与她有些误会,但应该还能白头偕老吧。
应该。
“师傅,东篱。是女儿。”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是颗相思豆。”
他的脸色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胸口用木架和纱布固定着,血迹渗透过白纱布,触目惊心。
那一锤,千钧之力,师傅怎么承受得住?
一定很疼,很疼……
我轻轻枕着他的手背,苍白的手背垂落在身侧,冰凉得察觉不到温度,不像往日那样抬起,温柔地在我发间穿梭,执起我的手在唇畔轻吻,轻声呢喃:“玉儿啊……”
他待我,如珍如宝,如珠如玉。
眼泪啪嗒一声落在豆豆脸蛋上,豆豆哇的一声哭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负过我,只是我从来不够信任他,走到这一步,是我逼他的。
燕离进帐,沉默着看了我一眼,把豆豆抱走。“够了,该送他走了。”
我一震,抬头看他,“你说什么?送谁走?”
燕离为难地看着我,没有回答。
我低下头,取过桌边的水杯,用水润湿师傅的嘴唇,“你说过会想办法的,你连我都救活了,一定也有办法救师傅。”
“这不一样……你清醒一点,他的心跳已经停止了。”
这几天来,燕离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
“他说过,要与我白头偕老,怎么会骗我?”我摇头,“我再也不怀疑他了。这次,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燕离闭上眼,沉默了许久,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让他入土为安吧。”
?我的玉儿是我所有的安慰和寄托。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一直在你身边。
师傅,说过的话,真的不作数了吗?
我要送师傅回帝都,回到有我们共同回忆的那个地方。
起灵的那天,吹的是西北风,刻骨的凌厉。
有一个人从北边来,一身风尘,满面倦色。
那时我正跪坐在师傅的灵柩前,唐思、乔羽、燕离站在我身后,我抱着豆豆,轻声对她说:“豆豆,父亲要走了……”
燕离别过脸,看到掀起帘子进来的陶清,愕然愣住。
我回头木然看了陶清一眼,动了动嘴唇,淡淡道:“你来了。”
陶清走到师傅灵柩前站定,片刻后,低下头看我,沉重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我苦笑摇头,“不能怪你,一切错得那么刚刚好。”
我从袖中抽出一张小纸条。师傅受伤那日归来,他躺在帐内,我坐在帐外,看着一只白鸽一次次撞上帐篷,不得其门而入。是唐思捉住了他,交到我手中。
白鸽脚下绑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消息走漏,蓝出杀令,回陈!”
那字体并不陌生,我在闽越的时候见过,是不秃的手笔。
他什么时候和不秃联系上的?我们在山中的那几个月?他到底想做什么?
到这一刻,我已经再不敢,也不能去怀疑他的目的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什么我总是不明白呢……
我把不秃的字条递给他。“我想,这件事只有你能解释清楚。”
陶清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字条,缓缓收拢手心,垂着眼睑思忖了许久,方才答道:“我们承诺过那人,不能把这个秘密说出去。”
“这个时侯,还要守着那莫名其妙的诺言?”我冷笑一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陶清,实话实说吧。”
陶清攥紧了纸条,许久之后,他沉声下令道:“其他人先离开,我有话,单独和她说。”
我把豆豆交给燕离带走,与陶清面对面坐下,沉默相对。
“或许你很难相信,我与东篱,从始至终都是盟友。一开始,是为了利益,共同对付王党,后来,是为了你,共同对付闽越,甚至是对付刘澈。我知道,你对他有误解,这个结我无法帮你们解开。你以为他将你出卖给刘澈,但其实,他也没得选,或许他比我,更不希望你回到那个阴暗的皇城,因为他比我更了解那个地方的龌龊。”
陶清苦笑,“可是即便那只是个少年,到底还是皇帝,他寻到洛城,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要挟我们,不惜拼个鱼死网破。同意他入住李府,是东篱的,也是我的主意。刘澈住进李府后,我调开了方小侯爷,趁着刘澈假作法事之时,东篱和墨惟私下与方小侯爷接触,许以江山帝位,甚至承诺一生鞠躬尽瘁。可是阿斗终究是阿斗,他宁愿当个逍遥侯,也不愿意接手烫手山芋。燕离断过他刘澈的脉相,他并没有夸大自己的病情,势成骑虎,内忧外患,我们无从选择,只有让燕离去冒险,假装顺从密宗,成为傀儡宗主后从内部下手,希望将战事消弭于未起。只是没想到,你突然恢复了记忆。”
假作法事那日,我记得刘澈为我算过命,后来还和乔羽去追燕离和白笙笙。那时候,师傅不知所踪,原来竟是去找方小侯爷……
“那一夜,你恢复了记忆,知道这件事的,其实只有我,是我让人告诉刘澈,让他动手的。”
我震惊地抬头看他,讷讷道:“我一直以为,是师傅……”
陶清苦笑,摇头道:“直到那时,他还是主张另立年幼藩王为储君,可是不现实,一来找不到,二来刘澈不会愿意。刘澈机心太重,猜忌太多,除了你,他谁都不信。是我做了最后决定,扶你为帝。但刘澈不可能相信我,他甚至忌惮我,能出面的只有东篱,他表面上撇清与我的关系,表露出对武林草莽的仇视,实际上,负责与白虹山庄联络的人,一直是他。但刘澈对豪强势力多猜忌,他只有隐瞒自己的立场,看似与白虹山庄的武林势力对立,其实真正的目标是万剑山庄。他只能瞒着所有人,甚至于,瞒着乔羽燕离,瞒着你,也许并非有意隐瞒,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
我在想,自己是否曾经给过他机会开口,还是,不等他开口,便自以为是地将他定了罪。
他为什么不辩驳呢?
或者说,他辩驳了,我会信吗?
我不确定了。我曾经那样怀疑过他,而本来,我应该无条件信任他……
结果却是我心灰意冷地对他冷言冷语,他面上不说,也许心中早已伤透。
“首攻白杨谷,徐立身陷九雷阵,其实一开始我们并不知情,是东篱冒雨来送信。”
我愕然问道:“他不会功夫,那样的雨夜一个人走山路?为什么不让乔羽去?”
陶清苦笑。“你忘了吗?乔羽被你派来,在我这边。他不能让人发现自己与我私底下合作,表面上欺君。”
是了,我想起来了,那一夜徐立中计,阿澈犯病,我四处寻不到师傅,后来在他帐里睡着,醒来后只记得和唐思陶清重逢的喜悦,却忘记了去看看师傅在哪里……
“那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