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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醉不归 by 水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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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板,招财哥呢?”不等如意讲完,进宝迫不及待地问,“你们不是一块儿出去的吗?怎么没看到他?” 

“……” 

“方老板,招财哥呢?他、他出去找我们了,是不是?是不是?”他重复问道,红红的兔子眼瞪着我,仿佛一旦听到个“不”字就要蹦起来跟我拼命——正是这种命悬一线式的绝望。 

但我仍旧摇头,坚定而黯然。 

进宝爆发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明明是一起出去的,凭什么你没事他却——他、他……”剧烈喘息,哽咽,这只暴烈兔子拽住我领口的劲道可没丝毫松让。我虽然始终用一双哀痛但平静无波的眸子注视他,却也被勒得颈项生疼、呼吸困难。 

“别这样,阿宝!”如意跳起来掰他的手,斜乜我一眼,名为辩护实则嘲讽:“这也怨不得方老板,要怨只怨我们这些小喽罗面皮薄,早知道眼一闭、腿一张、往男人身下一躺,不就啥事都没有了?没办法,谁叫咱不识时务呢?” 

进宝死死瞪我,两条胳膊顽固地僵硬着,手背青筋暴突。这才发现那洁白纤细的胳膊原来覆盖着结实的肌肉,它们因愤怒隆起到极致,挤压着薄薄的表皮与筋脉,撑得它们几欲爆裂。此时的进宝更像一尊雕塑,他全身的力量都已凝结成块,混凝土一般的硬块。如意的手撼不动他分毫。 

反正挣脱不得,我索性抬头端详他的面孔:这是一张年轻稚气的圆圆脸,两只眼睛虽然是单眼皮,却又圆又大。这双眼正红肿充血,大滴大滴的泪珠儿断线似的直往下滚,于是饱满的双颊上划了两道亮晶晶的水痕。还有微微翕动的鼻翼下粉嫩厚实的唇,这唇全无血色,被他两颗光洁的兔子牙紧咬着,颤抖一如风中楚楚可怜的小花——透着股别样的性感。 

让人忍不住狠狠吻上去。 

想归想,我可没采取行动,衣领还被人拽在手里呢。 

“你们……真的想救招财?” 

“……”红红的兔子眼“噌”地燃起两簇烈焰,宝石一般瑰丽。 

我笑了,再问:“豹哥怎么说?” 

两人各自将脸撇向一边,嘴角不自然地抽搐。我于是又问了一遍:“豹哥到底怎么嘱咐你们的?” 

“!!”两人恶狠狠地瞪我,那架势,啧啧,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千刀万剐。最终,如意咬咬牙,嘶哑地道:“他要我们守在店里,等你消息。” 

“喔?你们做到了吗?” 

“方潋!你不要欺人太甚!”进宝怒吼,挥出一记凌厉的直拳!“!”拳风刮痛脸颊,落拳点却是我身后的墙壁。尽管如此,我仍不得不惊叹——惊叹他出拳的姿势、惊叹这一拳蕴含的惊人爆发力,嗯,同样惊人的还有他满脸孩子气的泪花——没见过男孩子这么爱哭的! 

我回过神,抬手把兔宝宝原本就很杂乱的褐色短发揉得更乱,戏谑道:“收起你的拳头吧,小乖乖!我若有了个三长两短,你的招财哥可就真的玩完了。” 

“?!”剧震。喜出望外正是这种表情吧?进宝眼睁得圆溜溜,嘴张得圆溜溜,泪珠儿滚得圆溜溜,再配上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真是有趣极了! 

“你、你可以救招财哥?”进宝的手松开了。如意却猛扑上来,双手紧攥我的衣襟,还摇晃:“你说招财哥还有救?” 

“如果他命够硬,现在还没断气的话……”妈呀,我都快被你勒得嗝屁了,如意! 

“九哥——!!” 

“扑通!”俩小子硬梆梆地跪下了,四只眼睛“刷”地投来殷切哀求,这个炽烈啊,丝毫不逊于武汉七月的骄阳。我可禁不起这等曝晒,当即收了捉弄的心思,回身去浴室拿手机。 

来电记录里有一个陌生的号码,选中它,拨打出去—— 

“任律师?是我,方便见个面吗,现在?” 

这时已经凌晨两点,普通人接到电话无不破口大骂的时刻。不过大律师就是大律师,他立马清醒过来,用最快的速度、最讲明的语言同我敲定了面谈的时间地点。 

约会处是阿庆嫂的一品香茶楼。该茶楼二十四小时全天营业,而且,保持绝对中立。 

我先一步抵达,吩咐了服务员几句,径直走进二楼包厢。坐下没多久,阿庆嫂居然推门而入,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搭在肩头,没化妆,鹅黄色睡裙外披着件绛紫的羊毛外套,分明一副被人惊扰了好梦的模样。她一路疾走地闯进来,站定之后还微微带着喘。 

“阿潋……你、你没事吧?” 

我起身,一笑莞尔:“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庆姐?” 

“啊、嗯……”纷乱的目光平定下来,她稍稍敛容,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我身旁。“那天你刚走,我这右眼皮就一劲儿跳哇跳的,没想到果然……听说你被人刺伤了?在哪里?”话到这儿又急切起来,拉了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我笑笑,抓了她的手按向自己小腹,在她耳边吐气道:“这儿……现在还疼呢,要不你帮我揉揉?”“啊……呃?”蓦地瞥见我眼中的促狭,庆姐“腾”地闹了个大红脸,抡起粉拳就往我肩上捶:“死鬼!戏弄到你老娘头上来了!”我忙嘻嘻哈哈地讨饶。 

正嬉闹着,庆姐忽地眼一睄,整整衣襟笑开了:“哟!这不是厉老板的小舅子吗?您可真是稀客、稀客!” 

原来任无限已经到了。看他笑吟吟的,也不知在门口站了多久。 

我掏出手机:两点三十分,很准时。 

庆姐敏感地嗅出了空气中的异样,唤小妹上一壶清茶就闪了人。任无限步履轻快的在我对面落座,微笑着,我们相对无言。 

空气因静默而诡谲,氤氲茶烟蒸腾缭绕,惴惴不安。静默延续着,就像儿时玩“木头人不许动”之类的游戏,谁沉不住气谁输。当然,这不是那种浪费时间的幼稚游戏。静默中我们的思维飞速运转,谨慎捕捉对方哪怕最细微的情绪波动,揣测,权衡,斟酌…… 

任无限是个不可轻忽的对手。樊虎自作聪明的戏码瞒不过他,我诱樊虎上钩的饵他不为所动,陈建豪找我麻烦他在第一时间到场解围……联系种种,心中原本模糊的猜测俨然成形。然而每接近被隐藏的真相一步,我的不安就添加一分,还有疑虑——为什么?倘若我的猜测属实,那么他不仅得不到好处,而且稍有不慎就难免泥足深陷! 

究竟是什么让他甘愿承担如此风险? 

耳边飘过若有若无一声叹息。我凝神,恰好捕捉到他今晚第二缕笑:极冷、极淡。接着,他率先打破沉默:“看样子你已经猜到了。” 

我苦笑摇头:“真正叫人大跌眼镜。” 

但笑不语。面上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丝羞惭之色,反倒有满满的志在必得。 

“他是你姐夫。”我陈述道。 

“没错,他是。”调子甚至是轻快的,“是又怎样?” 

“不怎么样……” 

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可以毫不犹豫地出卖血亲、挚爱,区区一个姐夫算什么?我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但是,这个巨大的利益由何而来?他又怎能确定自己必然得到这份利益? 

“我似乎看错你了,方潋。” 

“?” 

他自嘲地提了提嘴角:“我本以为以你的伶俐不至于蹚这趟浑水,那东西应该巴不得早点脱手才是。 

“小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东西在你手上有多危险——简直是颗不定时炸弹!再说了,那玩意儿换不了钱,你藏着掖着有什么用?” 

我垂眼看半温的茶,淡淡地说:“您果然是知情人。” 

“那东西”而非“那批货”? 

“不过我很好奇——是谁向您透漏这些的?厉哥本人吗?或者……您希望我用身体去取悦的那个政客?” 

“好奇心可是连九命怪猫都杀得死的,你说对吗,九尾狐狸?”任无限的声音骤然冷却,镜片后一双眼透射出冰冷的无机质光芒。 

果然!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准备救厉雷,反倒是仗着“打通关节”的旗号接近我,名义上请求我舍身相助,实则逼我亮出手上底牌!可是……他凭什么断定我手里捏着张王牌?他找我要“那东西”,齐晖樊虎陈建豪却找我要“那批货”——两者指代的是同一物品吗?如果不是…… 

任无限打量着我,忽然端起自己那杯茶,摇头哀叹起来:“小方,你以为自己还有选择吗?啧啧,一个齐晖、一个陈建豪就够你烦的了,眼下再多一个樊虎来搅局……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把他们仨全糊弄过去!” 

“那东西”不等于“那批货”! 

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关键点,脑中一系列线索都串联起来,成为清晰的一脉! 

“任律师,你这张网撒得好大呀!”我冷笑道。 

“要捉住以狡猾成精著称的九尾狐,当然得来个大手笔。”他慢条斯理地呷一口茶,回道。 

“这么说……我现在已经落网啰?” 

他放下茶杯,笑了:“天罗地网,我谅你插翅也难飞。” 

闻言我遽然起身,掉头就走。任无限悠闲自得地稳在原位,并不出言阻拦。我一把拉开包厢门,不料,鼻尖险些撞上一堵肉墙。怔忡,抬头,退后一步——这才看清来者全貌。 

一名异常高壮的黑人。我一米七八的身高尚须踮脚才堪堪与他的下巴颏平齐。这人往门口一横,室内光线都暗了一截,我从发梢至脚趾无一不被他的影子罩得严严实实。最可怕的是,这么个庞然大物出现时竟无声无息,未引起人丝毫警觉。 

我力求平静地回头:“您这是何意?谈不来就用强?” 

任无限懒洋洋地笑,以贵族式的优雅叼上一根烟,点燃。“九儿啊,我不是说过你插翅也难飞吗?”喷一口烟雾,唤小狗似的勾勾手指,“来来来,我睡前多喝了两杯,现在不知怎的酒兴上来了,正想找个人聊聊呢!九儿,你——不会不给面子吧?”撕破最后一层皮,他索性连称呼都换了。 

我只得回到桌前。但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门已悄然合上,仿佛前一刻出现在那里的黑人只是幻影。 

“怎样?Sam是合伙人借我的。”留意到我的视线,他好心解说。我没有回答,只觉那家伙的体格是NBA名将和超重量级拳击手的综合体,至于他是否糅合了这两者的优势……我可不想亲身体验。 

“厉哥同猎鹰盟谈成的那批货被你扣下了?”我说,疑问的语气,肯定的眼神。任无限倒也爽快,点头道:“没错。四处传扬货在你手上的也是我。” 

“……” 

“喏,咱们索性把话挑明了——东西交给我,货咱们一起脱手,好处均分。我的合伙人其实挺看好你的,只要你合作,咱们自己人啥事不好商量?你看呢,九儿?” 

香烟的迷雾因他挥手的动作紊乱,彼此纠结、乱成一团麻。正如我此刻的心绪。 

任无限的新后台似乎十分强硬可靠,相对的,厉雷的护身符我却全无概念!?如果说道上误以为“那批货”在我手里是出自任无限的杰作,那么任无限认定“那东西”在我手里又是受谁误导? 

一个问题解决了,更多的疑问却由此诞生……脑子简直要爆裂了!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无解、无解、无解!这种感觉……真正叫人想狂叫、想撞墙、想把胸膛撕烂了,把心脏捞出来狠狠抓一把! 

但是不可以。 

——绝对不能流露一丝一毫的无措和软弱。我必须泰然自若。在头脑完全混乱的情况下挂一抹微笑,装也得装得高深莫测!手,在桌下捏了满把冷汗,抢在笑容僵硬前,我开了口:“任律师,是你——有求于——我。” 

他的眼瞬了一瞬,弹烟灰的食指微微凝滞。 

笑容愈深,我轻描淡写:“求人得有求人的样子,角色弄混淆了可大大的不妙……您以为呢?” 

“你想怎样?”任无限笑得宠溺而宽容。 

我端起茶细细品味,好一会儿,眼珠一转,笑道:“任律师,你是文明人,应该明白打狗欺主的道理。你伤了我养的狗,怎么说?” 

“你的狗?”他不解。 

“招财。” 

“那小子是黑豹的人吧?” 

“豹哥将他托付给我,自然是我的人。”我沉下脸道,“任律师,我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方某人虽然不才,这几分薄面却是要的。您不至于不赏脸吧?” 

“那小子我早派人沉到江里喂鱼了。”任无限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拂袖而起:“那就派人捞起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您看着办吧!”不等他有所反应,我再度拉开门走出包厢——昂首阔步的。 

这次没有阻拦。 

回到店里,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下来。我和着水咽下两颗止痛药,虚脱一般瘫软在沙发里。偏偏进宝这小子好不体谅人,一见我回来便死缠烂打,硬要逼问招财现况何如。我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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