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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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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刚后来说,他知道那是彪子最后一次和他开玩笑。
  沈教授看了CT的结果:“傅老师这次回不了家了。”
  “不可能!不就是发烧吗?烧退了再养几天我就带他回家!”我的意志拼命抵抗着,不让大脑接受任何“不良信息”。
  “这一次,傅老师肯定回不去了。他这是肿瘤热,再好的抗菌素也没用。”沈教授让我看片子,“已经布满了气管,随时会出危险。”
  我相信沈教授不是吓唬我。我呆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不能言语……
  当时儿子正在加拿大游学,8月7日回来。我请沈教授无论如何让彪子坚持到那一天。
  彪子已不能正常进食,但依然喜欢擦背。自从他病了,我一直叫他“宝贝”。每次问他:“宝贝,敷敷背吗?”他总是爽快地答应。我每天把毛巾泡在热热的水里,拧干后缓缓展开敷在他的背上,彪子舒服极了。现在想想竟是那样幸福,不管怎么样,人在呢,你还能为他做事,为他忙碌。
  彪子第一次发病危通知,我告诉妈妈,让她能有心理准备。
  妈妈哭得凶,我便强咽下眼泪:“妈,别哭,只要他能走得好,别再受罪。”
  妈妈搂着我:“你也得有准备,人在和人不在了不一样!”我知道这是妈妈在1993年爸爸去世以后悟出的道理,我知道人走了就不能再为他做什么,便咬着牙让自己料理好一切,不能留下遗憾。
  我让小陆找来一种印泥,能把彪子的手印永远地留下来。我们商量着,告诉他“明星墙”上要留下他的手印,但他去不了,只能让小陆把印泥拿到病房里来。这么一说,彪子很听话地按下了手印。
  彪子的骨架仿佛已经支撑不住躯体,从床上坐起来,佝偻得很低,我坐在他的对面,让他把头架在我的肩上。
  “聪聪呢?”有一天彪子突然问。我的心一下收紧,他大概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在加拿大呢,是不是想他了?”我已经决定把儿子提前调回来。
  “嗯。”彪子点点头。
  “那我让他回来。”
  “不要。”彪子使劲摇头,“咱别给学校添麻烦。”
  我又问了几次,他依然摇头,想到再过三天儿子就要回来了,医生也保证近几天不会有问题,便依了他。
  他每天问我,儿子今天在哪里。有一天我告诉他,儿子和同学们正一起去看瀑布。
  “尼亚加拉瀑布!”他的眼睛亮起来,有几分向往,又像是告诉我他一点不糊涂。
  我轻轻拍拍他的脸,称赞他答对了。
  彪子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儿子去看尼亚加拉瀑布了,我都去不了。”那口气有几分羡慕,有几分沮丧。
  我连忙安慰他:“等你好了,咱们也去。”我想,他心里多一个念想,就多一分力气支撑,“彪子,你想去哪儿啊?”
  “拉斯维加斯。”彪子调皮地笑了,笑得有些诡异。那是让他赢过赌注的地方,他在怀念那种无往不胜。




来世约定(1)



  彪子好像再也没有笑。
  他脸上的肌肉开始下垂,下颚松弛,舌头发硬,对他说任何话,他只点头或摇头。
  他躺在床上,左手总是往上抬,举到头顶上,他说不出话,我便一直不懂他的意思。
  我绞尽脑汁猜,问他:“你是不是想抱抱我?”
  摇头。
  “想抱抱儿子?”
  又摇头。
  “是要我搂着你吗?”我不知怎么冒出这个想法。
  他使劲点着头,皱着眉头,像是埋怨我:你怎么才说对呀。
  我赶紧挤到他的床上,把他的头搬起来放在我的臂弯里。
  “要不然就疼。”彪子突然开口说了话,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护士们笑了,笑他羞涩得像个孩子。是啊,已经痛至骨髓,可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他还在为自己的“撒娇”找辙。
  自从说过“要不然就疼”,只要我看他歪在床上不肯躺好,便让他靠入我的臂弯里跟他说话。
  有一次我问他:“彪子,下辈子我还嫁给你好吗?”
  他努了努嘴唇,没有说出话。
  “你想说什么?下辈子你还要我吗?”
  他又努了努嘴唇。
  “他是不是想让你吻他一下啊?”二姐在一旁突然悟到了什么。
  彪子使劲点点头。
  我的泪一下涌上来,把他抱在怀里。我知道彪子的方式,他一定是想说:“让我下辈子娶你,你倒是先吻我一下啊!”
  我吻了他。那是心灵的约定。
  8月19日,夏力薪在最恰当的时候给我送来了一本最恰当的书——《西藏生死之书》。这本书告诉我宇宙人生缘起缘灭的自然法则,除了要对生命赋予最神圣的尊严,还要对死亡给予最崇高的关怀。这本书给了我最实质性的帮助,引导我从悲悲切切的弱小变得强大起来,能够接受死亡,面对死亡,处理死亡,承受死亡,不再惧怕死亡。
  19日夜,彪子的血氧和心率出现波动,直到清晨才平稳下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郑副院长召去开会。医院的领导、专家坐满了会议室,那阵势告诉我,最害怕的事将要临头了。
  院方提出抢救方案,征求我的意见,要把彪子转到ICU抢救室,必要的时候切开气管,上呼吸机。我没有同意。彪子的肿瘤已遍布全身,重要脏器的功能正在衰竭,切开气管只是延长几天时间,可救不了他的命。可以想象那种创伤是何等痛苦。
  记得彪子曾跟一个朋友开玩笑:“等我快不行的时候,就求医生开个后门,让我安安静静地走。”虽然是玩笑,但我从中领悟了彪子的意愿,那是他的权利,是一个人对死亡的权利。
  《西藏生死之书》专门写到了如何走向安详的死亡。书中说,如果可能,应该在病人回天乏术的时候,把他安排到单人病房,要停止一切侵犯性的治疗,让临终者在宁静和安详中去世。这是一项重要的权利,临终者的精神未来和福祉都倚赖这种权利。
  它让我对死亡有了重新的认识。
  我每天在彪子沉睡的时候如饥似渴地“啃”着这本书,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有关临终的章节,学会了怎样表达自己的爱,知道临终的人期待被别人抚摸,只要触摸他的手,注视他的眼睛,轻轻地给他按摩,把他抱在怀里,或以相同的律动轻轻地与他一起呼吸,就可以给他极大的安慰。学会了怎样做道别,要让他知道你允许他去世,要让他放下,不要让他为你担心……




来世约定(2)



  通常人们的痛苦就在于眼看着亲人就要离去,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他,帮不了他,因而坠入无比悲痛的深渊。而这本书给了我巨大的力量和帮助,它告诉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决定让彪子留在原来的病房,不能让任何创伤性的治疗伤害他,增加他的痛苦,破坏他的安详。
  8月22日,彪子第一次抢救,他已经不能说话。家人和朋友都来了,围在他身边。
  彪子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
  “彪子,你是不是想说让我好好照顾老人?”我从他的眼神猜到他想说的话。
  彪子点点头。
  “你放心,我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我不让彪子看见我的泪水,我要彪子放心。
  彪子看了看我,又看看大姐。大姐似乎也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他是不放心我,想让大姐还像从前那样待我。大姐攥着他的手:“黑蛋儿,你放心,我会把芳芳当我的亲妹妹一样。”
  彪子看了看我,又看看方圆。方圆是我们的好朋友,彪子两次手术,她就像家人一样寸步不离我左右,我知道彪子是在把我托付给朋友。方圆也读懂了彪子的意思,轻轻地说:“彪子,我会跟芳芳做伴儿,以后我们老了,天天在一起。”
  彪子看了看方圆,又看看小陆。所有人都不懂他在想什么,我心里却明白:小陆的儿子考高中,想转到聪聪的学校,我曾将这件事托付给方圆。
  “彪子,你是不是想问天天上学的事啊?”
  彪子吃力地点点头。
  “你放心,方圆已经办好了,一开学天天就跟聪聪在一起了。”
  彪子又点点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那就好,那就好!”
  彪子看了看小陆,又看看我。
  小陆是我们最亲近的朋友,又是邻居。他马上领悟,丝毫没有迟疑:“彪子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芳芳,聪聪和天天在一个学校,以后接送都在一起。”
  彪子看了看我,又看看儿子。
  “彪子你放心,我会好好把儿子养大。”我知道彪子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把儿子推到他身边。
  好像是受了这种气氛的感染,儿子很棒,很坚强,他握着爸爸的手:“爸,您放心,我会努力学习,长大了好好工作,也会照顾好妈妈。”
  彪子很满意,他使劲握了握儿子的手,又吃力地点点头,没有一丝痛苦、不安,很平静。
  他说不出话,却把不放心的事情全问到了。大家围在他身边,把房间的空气拢得很暖。
  我拉着彪子的手,轻轻对他说:“彪子,你看妈妈、姐姐们还有朋友都来了,大家都陪着你,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记着,我们大家都爱你!”
  抢救以后,他的血氧降到80。医生们一百遍地试图说服我,让他转入ICU病房,切开气管,上呼吸机。我拒绝了一百零一遍。
  我不能忍受再去伤害他脆弱不堪的身体,只为让他清醒过来,在世上多承受几日痛苦。我更不能忍受在他离去的时候孤零零地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冰冷的机器。我要求自己必须帮助他好好地死亡。
  如果没有这本书的引导,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也许过程中会悲痛欲绝,也许会彻底崩溃。但为了彪子的安详,为了能让他放下,我必须让自己的神经坚强起来。




光亮的归途(1)



  止痛泵缓缓释放出的药液让彪子整天都在沉睡,没有痛苦。想让他喝水或吃东西的时候,就把泵停了,一会儿他便会清醒过来。
  武警总医院的领导们不仅派出最强的医护力量救治彪子,对我们家属也是无微不至。每天有人送来新鲜的蔬菜、水果。
  有一天我在病房里吃黄瓜,满屋子散发着一股清香。彪子闻到了,口中嗫嚅着。
  “宝贝,你也想吃黄瓜,是吗?”他点头。
  我便用刀切去黄瓜最上面的一段,将余下的送到他嘴边,想用汁液润湿他的双唇。没想到,他突然张开嘴,“咔嚓”一口咬下一寸多长。
  他的吞咽功能已近衰竭,所以我大惊失色,忙伸手往外抠。彪子竟死死地咬住不放。我连连说:“宝贝,别急,我榨了汁再喂你。”他这才点点头,松了口。
  印象中那是他最后一次进食。喝了很多,甘甜的黄瓜汁滋润了他的双唇,更滋润了我们的心。
  8月28日夜里,沈教授对我说,看情形,恐怕时间不会太长了,不能总是睡着,得让他醒来和你说说话。
  沈教授的好意我懂。
  止痛泵停止了工作。
  彪子比任何一天都清醒,眼神极其清亮。他的头能够最大限度地转动。他看看沈教授,又看看我。
  沈教授大声地问:“傅老师,知道我是谁吗?”
  他点头,轻轻地。
  “傅老师,咱们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他又点头,然后转过头看我。
  “宝贝,认识我吗?我是芳芳。”
  他还是点点头,眼睛用力地眨一眨。他再也没有力气表达更多。
  “宝贝你记住,我永远爱你!”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他好像连点头的力气也耗尽了。为了不让我失望,他又用力地眨眨眼。看他的模样,就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善良、无辜。我的心片片碎裂。
  “宝贝,不要怕,我陪着你呢,你不孤独。朝着有光亮的方向走,知道吗?”
  他听懂了,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的眼神那样顺从,那样温和,流露出深深的爱与不舍。
  我用力把他抱住,在他的脸上,唇上亲吻着。一忍再忍的泪水奔涌而出。
  “傅老师,您能说话吗?”沈教授继续问,彪子没有回应。
  “能写字吗?”仍然没有回应。
  “沈教授,您不要再问了!”我已经泪流满面,哀求着他,“给他打针吧,我不要他这么清醒!”
  我哭着跑出去,心里明白,逃到哪里都是绝望,偌大的世界,再也没有能让我停留的港湾。
  彪子,你在想什么?还想对我说什么?你会不会恐惧?
  我们之间的感应消失了,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29日早上7点,彪子又醒了,依然平静,依然没有说出话。医生打开止痛泵,他又昏睡过去。那是他最后一次睁开眼看这个世界。
  下午1点,血氧开始慢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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