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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4期-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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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作许多。尽管如此,每当在人前出现时,他仍然十分小心,生怕某个动作,某宁神情略有不当,会吓着面前的人。有时一个人在街头行走,他会不由自主反身自摸,鼻子,额头,嘴巴,生怕有咽p些地方、出洋相。 
   吃过晚饭谢玉学准备出外散散步,他站在门边换好鞋,又对着墙头的镜子整理弓下头发。正要把门打开,门已在外面被人敲响了。敲门声怯生生的,笃笃两下后再无声音接上。他迟疑着把门打开,还真的有人,是武常。武常每次来得都很匆忙,首先观察余力是否在家,然后再同谢玉学报告点什么,报告的多半是李老师那边的情况,然后匆匆离去,连坐也不坐一下的。今天武常倒很清闲,他进门就给谢玉学笑,给余力笑,又抱着斗笠绕一个圈,再坐到谢玉学书房里抽烟。余力泡来两杯茶,带斗笠到另一房间去了,似乎有意回避什么,有意腾出工夫让这边两人说话。谢玉学也等着武常说话,但武常不说话,武常将桌上的台灯旋得亮亮的,拿出一本书来看。那边,有情况吗?谢玉学想问。但他没有问出口。在这件事上武常不提起,他还真不好主动问出口,否则好像他成天不想其他的,只想着那边有没有情况,一心只等着那边出什么情况呢。 
   “我们出去走走吧。”武常放下书,“你不是正打算出门吗?” 
   街头的灯光五颜六色,弄得武常身上黄一块白一块。武常情绪不错,谈他小孩在学校里的一些趣事,武常说现在的老师不像老师,学生不像学生,八九岁的孩子已懂得怎么请客送礼。前不久武常儿子的老师结婚办酒宴,给班上每个小孩发了一张请帖。武常的小孩兴奋不已,一进门就把请帖呈上,说爸爸爸爸,老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结婚证。武常说着大笑,谢玉学也笑。谢玉学知道武常今天有事,武常一直在绕弯子。后来,武常就说了。武常说李老师这段时间状态一直很好,在家怎么也闲不住,忙里忙外。只要不发病,李老师的状态就一直好,成天笑眯眯,不忙她还受不了。秦老师他们想让她多休息,可又不好说出口,以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压力。一切可能还是顺其自然,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不过在暗下里秦老师等人也没闲着,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秦老师和他儿子最近找了好几个道观和寺庙,还有两个算命的,其中几个还到秦老师家楼上楼下、房里房外看了,说法当然各种各样,有的说秦老师的楼下原有一口水井,又说秦老师家楼梯的梯级过窄过陡了一点,从下往上看好像一块竖起的墓碑。 
  对秦老师家发生的一切,武常有点哑然失笑,又有些忧心忡忡。他说你现在到那里看看,整个一乌烟瘴气,点香啊,烧纸啊,有时那纸灰都粘在秦老师眼镜片上,落到桌上的莱碗里了。真正叫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也有人说,李老师娘家那边乡间有一棺坟,问题就出在那坟上。武常这么问谢玉学:“你在家给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件没什么用的衣服,脏的旧的都行。” 
  谢玉学不动声色,问:“谁的衣服,我的衣月艮?” 
  “你的衣服,只要你穿过就行。当然穿得越久越好,破旧没关系。” 
  “旧衣服当然有,”谢玉学说,“你找这么件旧衣服干什么?” 
  “干什么你别管,反正我有我的用处。”武常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用想多了。” 
  “你是说要把我的衣服给那个李老师?”谢玉学问。谢玉学一句话问出,随着一抖。他的神情让武常察觉了。武常迟疑。 
  “就算是吧,这又怎么样?” 
  “你是说,”谢玉学说,“他们要扎那种稻草人,然后穿上鬼衣,拖到哪个无人的地方给烧掉?”谢玉学了解一些乡间的风俗。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乌七八糟一套吧。不过怎么办呢,到了一点办法没有的时候,什么都想试一试吧,死马当成活马医。”武常看着谢玉学,谢玉学也默默看武常,好一会不再作声。 
  “扎草人穿鬼衣的风俗我懂,可以说很熟悉吧。”谢玉学缓缓道,“小时村庄上经常有人搞那种名堂,我曾亲眼见过几次的,一般都选一条大路,一个交叉路口。”谢玉学越说越慢,“那叫出鬼,驱邪,很吓人的,似乎还要杀一只公鸡,把鸡血淋淋漓漓洒到草人身上。那一个夜晚真正叫鬼哭狼嚎。事后半个多月,我们上学都不敢从交叉路口经过。我们宁愿弯上几里地,从另一条路走。某次邻村有个杀猪的,或打猎的,生性胆大,把一只杀给草人的公鸡捡回家吃了。吃是吃得高兴,过不久听说就病了,最后疯了。” 
  但是,第二天,谢玉学还是找了一件自己的旧衣服送到了武常家。 
   
  4 
   
  谢玉学自己开始看医生。他先跑过多家书店及图书馆查找这方面的医学资料。不过书上所讲大多是一般临床表现及治疗的方法,而绝 
少有具体的病因分析,尤其是这种特殊而怪异的病因。然后,他自己就去医院向医生请教。听完他的讲述,医生多半会笑,笑得意味深长,并且耸耸肩,很坦然地承认科学的局限性。每当此刻,谢玉学就会不由自主冒出几分惊慌,几分羞愧,语无伦次地从医生面前退开去。 
  谢玉学有位在江州做医生的亲戚,他决定去江州。这天是星期一,亲戚应该在门诊部。谢玉学直奔门诊部,可门诊部没有见到他的踪影。谢玉学接着东问西问问到住院部,住院部同样没有。亲戚说你要是找他很容易的,不在门诊就在住院部,不在住院部就在家里,他从来不愿意出门。今天有事找他,他还偏就出了门。家里也没人,谢玉学在亲戚家门外楼道里坐过好久,他还问过几个出门进门的人,随着把自己吓一跳,他想这都快十一点钟了,你就是把这人等到,怕也来不及找什么相关医生了。他连奔带跑赶到门诊部,摸出零钱排队挂号。 
  谢玉学挂的是专家号。专家可真像个专家,身材魁梧雄壮,坐着就像一座宝塔。专家看了一上午的病,明显已经累了;但看人时仍然笑眯眯的。专家一边在谢玉学的病历本上写字,一边笑着问谢玉学看什么病,哪里不舒服。谢玉学说不是我不舒服,是我一个亲戚不舒服。专家说你亲戚不舒服就把你亲戚叫来。谢玉学说我亲戚今天没来,我亲戚还在家里,她让我先过来问问情况。谢玉学讲了他亲戚的一些情况,说他是大老远从歌珊赶来的,特意到市内找专家咨询一下。医生不作声,仍埋头写他的字,好一会才把笔放下,说的还是那句话,说你回去把病人带来。医生说我们做医生的总得见着病人才好说话,现在我连病人的面也没见着一个,叫我如何下得了这个诊断。总不能凭空乱说,信口雌黄吧。谢玉学不由有些焦急,看样子他刚才说了那么多;医生一点也没听进。他又说了他不是市里人,他是歌珊人,今天专程过来先咨询一下的。接着他把事情经过从头又叙述一遍,讲到某次假日爬山,聚餐,回来的当夜发病,住院,以及为治病而做的努力,努力的结果是再一次把病引发。谢玉学说:“医生请你说说,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怎么就会把她吓成那样,吓出一个心脏病来?是不是她原本就有心脏病,才会做那样的梦,而不是做了那样的梦,才吓出心脏病来?” 
  医生愣怔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一会看看谢玉学,一会看看别的地方。医生显然有些生气,也有些发急。医生一定也以为自己刚才讲了那么多,讲得不能再清楚了,这个人为什么就一点听不进去。医生终于叹一口气,准备让步了。医生问,病人的有关病历材料带来了吗? 
   “什么病历材料?”谢玉学不懂。 
   医生再一次看他、再一次叹口气。医生说:“比如各种检查结果,检查单……比如心脏彩超,做过吗?” 
   谢玉学摇摇头。 
  “那么一般的心电图呢?” 
  谢玉学又摇摇头。谢玉学说这些检查做一定做过的,否则怎么知道她得的是心脏病。这一年多病人住院都住过三四次了,该做的检查全部做过,只是我今天走得匆忙,忘了把结果带上。 
   医生取下眼镜,用手指揉揉眼,又用揉过眼的指头到镜片上缓缓摸着。医生说要不我们这样办,你看现在时间也挺晚了,等我把后面几个病人看完,回头再解决你的问题,行不行? 
  后面排队的人听了医生的话,立时不耐烦地叫起来,说我们都等一上午了,有病看病,没病的别在这里瞎搅和,耽误大家时间。谢玉学一时没了主意。他想医生的话很对,等把这些人看完,他可以问得更从容些。谢玉学一迟疑,后面的人马上挤上前来,只一拱,就把他拱到边。谢玉学立刻感到不对头,他忽然把两臂一张,不顾一切抱住医生面前的诊桌,死死不放开。 
   “医生,我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就一会时间,我只占你一会时间,行不行?”谢玉学叫。“医生我刚刚说过的,今天我找你并不是为了正式治病,我只是先过来问问情况,我想问问我亲戚得这样的病,跟她梦中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直接关系,是她做了那样的梦才吓出心脏病来,或是原本就有心脏病,才会做那样的梦?” 
  所有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医生还似乎明白了点什么。谢玉学抱住诊桌的手一点一点松开了。 
  从医院出来;天上下起了小雨,谢玉学在公交站牌下站住。后来雨停了,谢玉学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面前停有两辆公交车,他随着人流登上其中一辆。车子开出一会,谢玉学意识到不对,他应该往前走,而车子却左转弯拐上另一条大街。谢玉学惶急着问这车去哪,他身边一位老年妇女反问他去哪。谢玉学说去车站,汽车站。错了,老年妇女说,快下去。、谢玉学问这不是二路车吗,老年妇女说什么二路;十二路!不一会车子靠边停下,似是专为他一人停的。谢玉学看准车门就往前冲,老年妇女又叫起来:又错了;你要从后门下。前门上后门下,这点坐车的规矩他还是懂得的,今天心境不好,人也显得糊涂,被老太婆当成个乡巴佬在吆喝了。谢玉学沿着人行道往回走,决定不再坐车,就这么徒步走到汽车站去。 
   徒步花了太多时间,上一班的长途车刚刚开出不久,下一班车却要等到下午两三点。他买了碗方便面泡好吃了,然后到候车室找个地方坐着睡了一觉,后来在汽车上又睡一觉。两觉睡下来精神振作许多,人也清醒许多。到家已是傍晚,进院门时他碰到余力,余力似乎特意在这等他。余力已经等得心焦,说怎么到现在才回?半下午武常曾过来找你,后来又打过一次电话。武常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余力让谢玉学不妨到武常那边跑一趟,看看到底有什么事。谢玉学说武常能有什么好事,武常有鬼事。 
  谢玉学不愿找武常,不一会武常自己找上门来,脸上有一望而知的兴奋。“还记得老曹吧?巨石涧那位老曹?”武常说。老曹是听说李老师身体不舒服,专程赶进城看望的。老曹邀武常中午一起到李老师家吃饭,吃过饭告辞出门,两人又一同到武常这边坐过好久。闲谈时自然涉及到李老师的病,老曹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李老师这病跟巨石涧那次爬山有关,之后,老曹一直犹犹豫豫,最后终于说,李老师梦见的那人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谢玉学,李老师梦见的应该是很早以前另外一个人,名叫吴月波。吴月波原本也在巨石涧垦殖场附属中学当老师,与秦老师、李老师同事,教物理,经常带学生在学校操场上开手扶拖拉机。之所以说是吴月波,是因为,当时他看到谢玉学时也觉得有点面熟。当时没在意,李老师出了这件事后,他就又想起来了。 
  事情原来这么简单。谢玉学当即找武常索要老曹的电话,武常说老曹离城后直接回山上的窝棚了,有什么电话。再说这样的事在电话里也无法说清;等我明天抽个空,陪你当面去找老曹问问吧。第二天一早,武常陪谢玉学到巨石涧找老曹。谢玉学仍然不安。他说老曹为什么就能那么肯定,李老师梦见的不是我,而是什么吴月波,是不是吴月波长相跟我一样,”氏头发,披下来,还有,胃也痛?结果经老曹一描述,吴月波的长相跟谢玉学没有半点相像,吴月波是个胖子,高身材,高鼻梁,秃脑门。吴月波原本也是个干部,后来犯错误才给下放到乡村劳动。吴月波孤身一人在乡下做了好多年农民,再托关系转到巨石涧垦殖场做农工。毕竟有文化,吴月波会拉胡琴,唱歌,给场里的宣传队编戏,那戏编得能把人笑死。吴月波最拿手的还是修得一手好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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