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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堇南也对她笑了笑:“我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若不是你让你父亲入宫帮助我和林肆风,估计这会儿,我们早死在宫里,被扔到乱坟岗去了。”
“别瞎说!”汤琬急忙喝止,“说起这事来,我要对你道歉才是!也怨我脾气躁,什么也不想就将那庸医的医馆给砸了,倒头来那庸医将迁怒于你,害你白白入宫受罪了!”
堇南看着一脸歉意的汤琬,和在严氏医馆里的对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莫名的,她开始喜欢上这个性格直爽的女孩了。
“那好,既然我要道谢,你又要道歉,就权当抵消了。这事儿就别提了。不过——”堇南从衣襟中取出腰牌,笑道:“你得引我去见你父亲一面,我得把这东西归还给他。”
“不必麻烦了……我爹忙着呢,不得闲……我替你转交给他就行了。”汤琬突然支吾起来,一把抢过堇南手中的腰牌。
堇南很是不解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正要问她原由,汤甫文正巧走了过来。
“汤大人。”她迎过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堇南谢过大人救命之恩。”
汤甫文甚是惊异地看着她:“小姑娘,你还真的逃出来了?不容易啊!”突然想到什么,他的目光一沉,“堇南……莫非你是翰林学士淳于崇义之女?”
“正是。”堇南点头道。
汤甫文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诧异、狐疑、不解,和淳于崇义昨夜的反应一模一样。
“也难怪,江国之中,淳于一姓少之甚少。你不是他的子女,还能是谁的呢?”汤甫文不客气的说完,就拂袖走开了。
堇南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这汤甫文和汤琬一样,一举一动总是令人摸不着头脑。
听他的意思,自己姓淳于,倒像是罪过似的……
正当堇南有些不悦之时,林肆风那头却出现了状况。一名闺秀的绣鞋上落了只蚂蚁,吓得其花容失色,身子一软便朝林肆风怀里倒去。
看着那张覆满脂粉的脸直往林肆风身上蹭,堇南恶心得差点没吐出来,她竭力让自己冷静,可再听其一阵娇喘吁吁。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不就是一只蚂蚁么,喘个屁啊!
她二话不说地冲过去,狠狠地踩了那闺秀一脚。
闺秀吃痛,杏眼圆睁地瞪着她。
她嘻嘻一笑,佯做无事人。
“你不是害怕么,我替你将蚂蚁踩死了,你不谢我,反倒瞪着我作甚?”
“——你!”闺秀被气得张口结舌,半天才又趾高气昂地问道:“你——是哪家的闺秀?”
“我是哪家的闺秀与你何干?”堇南反问。
闺秀冷哼一声,不屑道:“连家门都报不上来,还敢如此嚣张!快说,你到底是哪家的闺秀,若你不说,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卷一 041、汤家
“依你的意思,若我说了,你就放过我?”堇南气定神闲道,“不巧,我最近闲得慌,正愁没乐子可寻呢。你要找我茬才好呢!”
不说不说就不说,她就是要气死这个毛!狐!狸!
闺秀早已气得是两颊通红,头顶冒烟,她指着堇南道:“金麟城中怎会有你这样蛮横的姑娘?难不成你是淳于府千金,那个叫淳于堇南的家伙?!”
“咦?”堇南佯作诧异:“你怎知道我就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恶名”已经传遍金麟城了。
闺秀一惊,当知道面前这个看上去很是平凡的姑娘就是淳于堇南之时,她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消失了,淳于府在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她若去招惹淳于府的人,那绝对是自不量力,会死得很惨。
可权衡虽如此,她顾及面子,嘴上依旧不示弱。
“我就说呢,除了你淳于堇南,谁家的闺秀会如此嚣张蛮横!”
“你错了,比她嚣张的,比她蛮横的,还有我汤琬!”
还未等堇南说话,汤琬就站出来道。
“陈嬷嬷——”她喊道,“送客!”
“汤小姐……”闺秀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这时凉亭中的嬷嬷已经走了过来,对几名闺秀道:“请吧。”
闺秀们离开后,汤琬又拉着堇南说了会话,直到黄昏时分才肯放她走。
将堇南和林肆风送到府门前,汤琬依依不舍道:“堇南,明儿你还得来啊。”看看林肆风,她又道:“林公子也是。”
堇南笑着答应了。
回淳于府的路上,堇南故意凑近林肆风,一直往他身上嗅着什么。
林肆风对她的这种行为很是无语。
“你是小狗么?”
“你才是小狗!”堇南瞪他一眼,讽道:“我是觉得奇怪,一个男的身上怎么会有脂粉香气?你不害臊,我倒替你害臊了!”
“哟,那我得多谢你,臊得脸皮都这么厚了!”林肆风不紧不慢道。
“……”堇南气结,若她手中有针线,铁定已经将他的嘴封起来了。见他的心情比昨日好了许多,她倒有一件事要问他。
“林肆风,你老实告诉我,咱们师父是不是另有什么特别的身份?”
林肆风并不隐晦:“你可知十多年前,宫中失窃宝物数件,那就是师父干的。江湖大盗,人称无影,就是师父。”
堇南听他就像说书似的,压根就不相信。
“江湖大盗?我还金麟小霸王哩!你就吹吧林肆风!”
林肆风无所谓:“不信算了。”
回府后,不知是因为巫氏不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破天荒的,淳于崇义居然将堇南叫到紫金院一同用膳。
饭桌上,他还不时地给堇南夹菜,不时说着些嘘寒问暖的话。
许久没有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堇南倒有些不习惯了。
当淳于崇义问到有关太子的病情时,她愈加不解了,暗想父亲平日总说女子学医难成气候,千般万般地阻拦自己学医……可此时他突然关心起这事来,不禁让她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或许父亲改变想法了呢,堇南转念一想,就将太子的病情如实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太子双目皆盲的可能性很大。太子是储君,与江国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可若他连江山都无法看见,又如何掌控江山、坐稳江山?”淳于崇义长叹一声,担忧之色不逾言表。
呷了一口酒,他又道:“听说江国有个名为宋果老的神医,此人是治眼的行家。他曾治好过双目盲了多年的病患。可谓是医家的一个传奇人物。堇南,你可有听说过?”
“女儿略有耳闻。”在黎黍县时,堇南听一个农妇提起过宋果老,只知此人医术了得,却从未见过他的真人。
“宋果老为人低调,早些年前就已隐归山林。如今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若有人将此人引荐给朝廷,太子的病或许就有救了。”顿了顿,淳于崇义又道:“如今,朝野之上,最得皇上信任的除了汤丞相,再无他人。引荐一事,非他不可啊!”
想到榻上那个羸弱不堪的少年,他双目尚好时,皇后都能轻而易举地下毒害他。若他双目失明后,堇南不敢想象,他会有怎样的结局。
“女儿有办法。不瞒父亲,我刚从汤府回来,汤家小姐为人爽朗,她必定会让汤丞相帮忙,将宋果老引荐给朝廷。”
淳于崇义露出一个莫测的笑来。他怎会不知堇南去过汤府,不仅如此,就连陪堇南一起去的林肆风,也是担负着他所指派的任务而去的。
此时,林肆风也在座上,听到淳于崇义问他有何发现,他从容答道:“回伯父。汤家盛名,全城皆知。然肆风今日才知,汤府之所以如此兴旺,非权势之因,而是汤大人深谙驭才之道。至汤府出谋划策的食客,络绎不绝。”
淳于崇义道:“原是如此。汤丞相果真是个胸有大略之人。余与之相比,不禁自愧也。”
堇南一面往嘴里塞着丸子,一面瞪着林肆风。
父亲之乎者也便就算了。可他就不能好好说话么,好好说话会死么?!
用完膳后,堇南和父亲说了会话后才回芷香苑。
心中记挂着阮娘,她便去到阮娘的房间。
去了她才知道,至她回府后,阮娘之所以一直没有露面。是因她心口疼的病又犯了。
屋子里很暗,堇南点亮灯盏,摇摇晃晃的烛光中,阮娘深陷的眼窝以及消瘦的两颊不禁让她感到难过起来了。
阮娘的身子本是健朗的,就因陈氏的那一脚,从此往后她的心口时不时得便会犯疼。
这一次是因为堇南入宫诊治的事,她害怕堇南大大咧咧的,也不知规矩,深入虎穴会有危险,她忧思过度,旧疾才会来得凶猛。
堇南给她熬粥吃,她却说李管家已经送过吃食来的了。
堇南看看床榻边的小几上,上面是摆放着几样精致清淡的小食。
见阮娘吃不下东西,也没力气说太多话。她便伏在榻上,安静地陪着阮娘。
一夜之后,她本想再陪陪阮娘,可想到汤琬和自己有约,便也作罢。
今儿她独自去向汤府,并没有叫上林肆风。
她也有自个的小心思,她可不想林肆风再沾上一身脂粉香气。
汤府那头,汤琬没再邀其他的闺秀,也拒了别人的邀请,足可见到她想和堇南做朋友的诚心。
堇南到了后,她先将有关宋果老的事告诉汤琬。说完了正事,汤琬便让堇南和她一起上树掏蜂窝。
堇南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总算知道汤琬为何会被马蜂蛰了。
不过这次有了前车之鉴,她们都用面纱盖着头,才敢爬上树。
爬树对于堇南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她“噌噌”几下就爬了上去,在树上俯瞰汤府的全貌时,她不由地又是一番感慨。
突然看到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走过迂廊,她看着那人的背影像是钟离,但她不敢确定。毕竟,钟离是父亲的属下,平白无故地他怎会到汤府来?
只是一错神,黑衣男子已经消失在了迂廊尽头。
汤琬打趣道:“发什么愣呢,莫不是在想你的林公子?”
堇南脸一红,别人只当她和林肆风是八字不合的冤家,从没有人这样猜想过他们的关系。
“什么我的……他若真是我的,我还不得一辈子倒霉死。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蒙骗了,他可是天下无敌的第一贱嘴!说出一句话来,让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简直拿他没辙!”
“哦?你倒说说,他的嘴怎样一个贱法?”汤琬有了兴趣。
堇南见她想听,就将林肆风说自己“千金还是千斤”“都和他一样是淳于府的客”“脸皮臊得比城墙还厚”这些恶毒的语句一并说了出来。
“还有,我最讨厌他叫我大小姐了,那语调听着可不顺耳了。比起‘大小姐’这个称呼,我宁愿他喊我‘喂’,听着倒舒服些。”
听着堇南大发牢骚,汤琬直笑得肚子疼。
女孩清脆愉悦的笑声漂浮在桂花树上空,与青空白云幻化在一起。这成了汤府最后的美好,就如黄昏日落一样,瑰丽的夕云散尽,便是令人绝望的黑夜。
几日后,皇帝读过汤甫文上呈的奏折后,顿时疑云满腹,对他的信任瞬间瓦解了。
太子体虚这一症状,朝中百官皆知。可太子双目近盲的事,乃是大忌,皇帝下令保密,就连宫中的宫娥太监都不知道的事,汤甫文却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除了他在宫中安排有眼线,不然再无其他原因。皇帝早就对他在金麟的声望心存不满了,此时再知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捣鬼,杀机渐生。
不过,汤甫文不是普通人。他通晓谋略之道,自然也懂得保身之策。在皇帝还没下旨搜查汤府时,他便于一日早朝,借口自己年岁已高,请辞还乡。
皇帝自然允了。
于是,汤甫文上交紫绶金印,自此,世代为官的汤家中途衰落,风光再不存。
卷一 042、“赏赐”
对于这一切,堇南自然是不知道的。这日她同往常一样又去找汤琬。头天夜里她还特意用琉璃珠子穿了一串手链,想要送给汤琬做礼物。
可当她走到汤府门前时,汤府的下人们皆是一脸倾颓之气,个个无精打采地搬运着箱子、收拾着衣裳被褥之内的物件。
正当她发愣之时,汤琬从马车上走下来,双眼红通通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爽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暗灰的悲凉神色。
“你们这是要搬走了吗?”堇南迟疑着,从衣襟中取出手链放到汤琬的手里,她盈盈笑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快戴上看看!”
汤琬垂眼盯着那串手链,嘴角缓缓地勾起。蓦地,她攥紧了手链,像是要将珠子捏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