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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龙虎 作者:陈宇-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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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行。而且这种泥潭在草地上那真是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为了避开各种危险地带,红军不得不七绕八拐地绕道而行,因此,许多人也就偏离了正确的行军路线,迷失了方向。莽荒原野,找不到参照物作为路标,连一棵大一点的树也没有。有的战士艰难地行进几个小时,结果又发现了自己前几个小时扔下的破草鞋,发觉又回到原地。

  草地的积水乌黑发臭,陈年衰草腐蚀其中,闻到就使人恶心,伤口感染上了这种水,即刻就肿溃。有时不慎摔跤,掉进毒水中的干粮也就不能吃了。

  有些骡马,或是因贪婪一旁那株绿油油的野草,或是走错了路,甚至有可能是迈错了步,陷入泥潭。结果是它越拚命挣扎就陷得越深,很快就不见了。

  那些因迷失方向陷入淤泥的人,往往也多会被泥潭所吞噬。掉进泥潭的人,别人很难来得及将其拉起来,转眼之间就会没顶。泛着恶狠狠眼睛般气泡的泥潭表面上漂起一顶军帽,有时会连救援者一并陷入泥潭,瞬间消失。有时常常看到这样的情况,一位红军战士掉进泥潭,身旁的战友急忙伸手去拉,可连自己也被陷进去,接着,第三名过来抢救的战士也被深陷其中……

  魔窟似的沼泽泥潭仰天张着大口,像一头饿急了的野兽,随时都在趁机吞噬被饥饿、寒冷、疲乏所折磨到极限的红军大队人马!

  后来,红军指战员从实践中学会了营救掉进泥潭中战友的办法,这就是谁掉进了泥潭,都不要乱动,由岸上的人伸出枪支、扁担或绳子,把泥潭中的人拉出来。这种办法可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可在最初由于不了解泥潭的特性,不知有多少人急中生乱,结果是越急越乱动,身体越向下陷,还连带了其他人也沉入泥潭。

  说变就变的高原草地天气,春夏秋冬一天过。上午骄阳似火,下午就寒风骤起,即使半天中也是时而晕雨倾盆,时而大雪纷飞,狂风夹杂着冰雹劈头盖脸砸下。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唐代诗人李白的诗。可在位于川西北的大草地,难在连蜀道都没有,难在找不到路,难在分辨不清脚踏上是深泥潭还是可趟过的路?草天一色的大草地,说不清哪里是路。向导指明的一条路,一个连队走过,这条路就变成了一条泥浆翻滚的深水沟。后面的部队不从这里走吧,有被一边深水泥潭吞没的危险;从这里过吧,一个个走出这“大酱缸”后都成了出土文物兵马俑似的。

  一阵冰雹袭击过后,许多红军指战员会被打得鼻青脸肿,帽落枪斜。

  如果说阅兵式是从一个极端显示出军人严整的军姿和体现了高度的集中,那么,这草地上的军容和队列则是另一个极端的展现。软绵绵的草地泥潭耗尽了红军指战员的体力,也形成了草地行军中这光怪陆离的队伍,左看右瞧不称其为队,横瞧竖看也成不了列。鞋子的千种万样就不必说了,就说这褴褛的衣衫中,有单衣、毛衣或棉衣,也有不称其为衣的棕皮、兽皮或牛羊皮;雨水中,有戴各种式样草帽、斗笠的,有打伞的,有顶油布的,也有干脆光着头的。

  草地上是如此风一阵,雨一阵;气候冷一会儿,热一会儿。战士们的身上是干一阵,湿一阵;肚子则是饥一顿,饱一顿。

  有人即景写下《草地行军有感》:

  “军行早,满目皆荒草。破衣遮得风雪寒,树皮草根充饥饱。北上是英豪。”

  当夜幕降临无边的草海时,泥沼中的行人浑身已是疲惫不堪,瘫软无力,拖着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重的双腿,一步步向前挪动。此时是行人恐惧感顿生的时刻,漆黑夜空,弄错了行军方向或掉进泥潭都是说发生就发生的事。这时,大家最大的希望是能看到在前面不远处有一簇篝火。如果队伍中突然有人高喊:“看,火光!”那肯定是此刻最大的福音。因为走在前面的部队,每当到达宿营地后,总燃起一堆堆篝火,用来烧水做饭和取暖,更为后面的战友指引前进的目标。各级指挥机关,也常在高岗处,挂起一盏红灯,作为联络信号。时隐时现的灯火,透过黑沉沉的夜幕,照亮了赶路者的心头,为后面一步步挪近的指战员升起了希望。

  “同志们鼓足劲,前面就是宿营地。”

  “快走啊!先头部队发出信号了,在等着我们呢!”大家呼喊着,情绪顿时兴奋起来,互相鼓励着,搀扶着,三三两两,向灯光闪耀处奔去。

  毛儿盖以北的腊子塘,这里是红军进入草地后第一个晚上的宿营地,部队只能分散在一小块一小块的高丘上,席地而坐,用破烂的毯子蒙头就寝,呼呼朔风中红军指战员们露宿难入眠。

  在草地上生火也不是件容易事。说来就来的暴雨把一切都打湿了,火柴等火种保存是很困难的,取得能引火的东西和柴禾也非易事。有时,正当大家为全连的火柴被雨水浸湿而气恼时,有人突然从耳朵中摸出两根干燥的火柴头来,会令全连指战员欢呼一阵。大家不约而同地拣来树枝,有的战士拿出用油纸包着留作纪念的苏区纸币,有人把心爱的雨伞献了出来,这些都是引火的最好物品。这正是:

  时云又雨三刻晴,滚过泥潭水中行。咫内冰雹红霞远,野水荒深无人停。夕阳衔草金蛇舞,满营

  篝火自煮茗。遍地沼泽无寸木,缺米短柴断火星。

  火石草纸装竹筒,茫茫草地保火种。草茂柴贫

  炊烟难,斗笠燃尽投枪柄。野菜煮水果腹暖,湿柴燃火驱天冷。烽烟舒卷作军帐,风露当饮月为灯。

  千里旷野的草地上响起了歌声和欢笑声,乐观的红军指战员歌风吟露,咽苦如怡。

  “送郎送到大地坪,工农齐心闹革命。

  小郎哥哎,快来当红军。

  送郎送到大草地,红军待人如兄弟。

  小郎哥哎,纪律要牢记。”

  女红军战士唱起了情意绵绵的《送郎当红军歌》,这边有唱,那边有合:

  “送郎送到大石岩,勇敢杀敌莫懈怠。

  小郎哥哎,夺取政权来。

  送郎送到大河坝,骑马挎枪打天下。

  小郎哥哎,建立新国家。”

  红军指战员在这飘扬着歌声的篝火旁背靠背,在寒风凉雨中帐天席地枕刀枪,就地而坐,渐渐入睡,可也有战士睡下后再也起不来的。

  深夜,忽明忽暗的篝火,难以赶走逼人的寒气。每当黑夜过去,宿营地便留下了许多长眠在草丛野地的英灵。

  进入草地的第二天,再行25公里即到达草地高原上有名的分水岭。在这草地上,中部丘原隆起成天然分水界限,使其同时成为中国两大水系黄河和长江的发源地:岭北的水汇成白河、黑河,由南而北注入黄河;岭南的水汇成岷江、大渡河流向长江。天上落雨仅相隔数米的水,在这里竟然会因一阵风就把本属于黄河的水刮入长江。同一滴水落地后摔成两瓣,就会注定它们要经历不同的南、北中国万里征程,最终再汇集于海洋。

  毛泽东下马站立在这分水岭上,向南向北眺望,他的心情极为不平静:“这就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长江和黄河啊!土中涓涓细流终成大势,红军的铁流必将由此卷起巨浪。”

  这位名泽东字润之满身是“水”的湘潭人,率千军伫马巨河大江源头,摄饱了这泽润南北中国大地江河的活水精神。从此,红军一过草地,高原圣水即给了他们无穷无尽的智慧和力量,润滋中华,泽被东方。后人有《七律·源头赋》纪事:

  十万红军走大荒,南国不亮有北方。

  露洗征衣赐冰甲,风撕战袍云抚裳。

  虎啸深草隐金斑,龙吟源头闪奇光。

  磨刀万里蘸黄河,饮马何必非长江?

  草地行军,除自然条件极为恶劣外,吃饭更是大问题。四野茫茫,找不到粮食。野韭菜、野芹菜、草根、马鞍、皮带等,成了红军充饥的食物。沿途的水都含有毒汁,喝下去又吐又泻。烧水饮用,看着“开”了,可喝入嘴里却是温的。高原的气压总等不得“开水”在100℃沸腾,60℃多点就成了滚水。这里甚至连空气的供给也是吝啬的,稀薄的不让人吃饱,呼吸感到非常困难。

  红军在草地荒原上,燃篝火,喝雨水,食青稞、野菜、荒草。互相激励,相扶而行。

  进入草地后,徐向前的前敌指挥部随红30军行动。为了使后续部队减少伤病,胜利通过草地,徐向前命令开路的前卫部队沿途插上安全路标;要求各部队组织有经验的人挖野菜,摘野果,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挖乱吃,伤病员必须带走,不准丢弃;牺牲的人就地掩埋,不许曝尸荒野;除必要的运输辎重的牲口外,其余的可以宰杀,供部队食用。并特别强调发扬革命乐观主义和团结友爱精神,用集体的力量克服困难,从绝境中求得生存和胜利。

  走在前面的部队断粮后可挖野菜吃,走在后面的部队则连野菜也找不到了。

  彭德怀率领红3军负责殿后,他眼见到战士们一个个因饥饿而昏倒在地,他把目光盯向了自己的坐骑大黑骡子。这匹自从江西就跟随彭德怀走向长征路的黑骡子,一路上又驮伤病员,又驮粮食和器材,每天它的背上都是堆得高高地像座小山似的。有时,彭德怀抚摸着黑骡子念叨着:“你太辛苦了,连一点料都没有。”说着,把自己的干粮分出一块,悄悄地塞进黑骡子的嘴里,深情地看着骡子吃完。

  现在,草地上断粮了,彭德怀决定杀坐骑解决燃眉之急,他把饲养员喊了来,问道:“总共还有几头牲口?”

  “连你的大黑骡子还有6头。”老饲养员不解地回答。

  “好,全部集中起来,杀掉吃肉!”彭德怀的话一出口就是命令,他说的又是如此果断。

  “什么,杀掉?你不出草地啦!”老饲养员着急了。几个警卫员听说后也急忙围拢过来,大声说:“军团长,大黑骡子可不能杀啊!”

  彭德怀深情地望着拴在不远处的大黑骡子,平静地对警卫员们说:“部队现在连野菜都吃不上了,只有杀牲口,赶快解决吃的,这样或许能有更多些人走出草地。”

  老饲养员掉着眼泪对彭德怀说:“可是你怎么走出草地?

  别的可以杀,大黑骡子一定要留下,它为革命立过功。”

  彭德怀拍着老饲养员的肩膀说:“你们能走,我也能走。雪山不是已经走过来了吗?草地又算得了什么!大黑骡子是为革命立了功,这次就让它最后立一次大功吧!”

  “还是把大黑骡子留下吧!”大家仍在请求。

  彭德怀有些不耐烦了,他大声对自己的警卫员命令道:

  “邱南辉,传我的命令,让方副官长负责杀骡子!”

  6匹牲口集中到了一起。老饲养员抱着大黑骡子的脖子在轻轻絮语:“大黑骡子呀,大黑骡子,委屈你了,你为革命立大功吧!”

  彭德怀背过脸去。

  枪声没有响,谁也不愿意开枪。

  10分钟过去了,没有人下得了那个狠心。6匹牲口都好像预感到什么,集体嘶叫了数声,又都默默地低下高昂的头。

  20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听到枪声。

  “副官长,快开枪!你不向它们开枪,我就要向你开枪!”彭德怀怒喝,他背着脸,双手叉在腰间,跨步立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手提机枪的方副官长把大黑骡子向远处牵了牵,枪口对准6匹牲口,大家都闭上了眼睛。

  枪声响了。彭德怀转过身,缓缓摘下军帽,向着斜倒下的大黑骡子。

  这天晚上,草地篝火旁多了些生机。彭德怀推开警卫员端来的一碗肉汤,发火道:“我吃不下,端开!”

  漫漫征途,再也见不到大黑骡子的身影,它化入北进的滚滚铁流,融进了宣传鼓动员的竹板声,合奏出红军指战员行进步伐的节拍来:“身无御寒衣,肚内饥,晕倒了爬起来,跟上去,走到宿营地。”

  走进草地的第三天,全天行程仅有35公里,抵达后河。这里能寻见一些单株树,毛泽东所率领的中央机关人员总算在树下能避雨露宿。

  第四天,精疲力竭的毛泽东一行在离色既坝20公里的荒地上宿营。这一带附近没有树木可避雨露,但恰好这一夜无雨,大家只好分散选择一些干燥的高地,勉强地对付一夜。

  虽然饥饿与寒冷日夜威胁着每一个人,但人们并没有消沉,草地上的文娱生活仍是非常活跃。有人因吃野菜中毒肿了脸,自己戏称是“吃胖了”。大家拖着疲倦的身体,束紧腰带,仍边走边唱。有的哼起家乡小调,有的说起顺口溜,有的即兴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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