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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而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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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冬芽泪成串珠流下。“是啊,真希望大师兄能拿到那本食记,咱们就能快点离开这里,找个好地方住下,也就不会有这些……这些……”难以想像这世间竟会有这种男人。
  余恩微微苦笑。“是啊,等大师兄回来,咱们就能离开。”就算离开,又能好到哪里去?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冬芽惊人的花容月貌都会弄出问题,能上哪去呢?
  “咱们先进屋吧……”眼神有些散乱。接下来的半夜应该能好好睡上一觉,等着大师兄回来。她的头好痛,真怕是被打破了。
  “冬芽儿……”轻声低语飘散风中,余恩立刻惊觉,回头喜叫:
  “大师兄!”
  人未到声先到,过了一会儿,男人从反方向疾奔出来,冷面孔上有抹狂喜。“找到了!找到了!就在这姓刘的库房里!”
  “真的?”冬芽与余恩一块惊喜低呼。那表示,从此以后不必再流浪,不必卖粥,不必进他人府里当厨娘。
  男人瞧向余恩的眸光微微一闪,再看向冬芽时却是宠溺的笑。“是真的。这老头自喻为美食家,上天下海就是要找个厨娘助他写本食馔,好挤上这百年来美食家的名号,偏不知道失传的食记就被他收在库房里,连翻也不曾翻过。”
  “谢天谢地,大师兄,你有没有受伤?”冬芽关切问道。
  他一笑,不动声色的将冬芽拉了过来。“这里的护院净是三脚猫功夫,怎会发现我呢?”他将薄薄的铁盒拿出给二人看。
  “师父临终前说过,食记由盒装,外有漆金刻百鸟呈祥,这漆已剥落,大师兄确定是这小铁盒吗?”余恩问道。
  “正是。”男人向冬芽说道:“既然找到了食记,留在刘府的意义也就没有了。冬芽儿,你去收拾包袱,咱们趁夜离开。”
  “我去好了……”
  “不,余恩,我有话要跟你说。”等冬芽进屋之后,男人拉着她往竹林走去。
  沉吟一会儿,说道:“余恩,你该知道师父要咱们偷这本食记的原因。”
  “嗯。”冬芽自幼对作菜并无天分,师父却一心一意想要将冬芽培养成当代厨艺高手。这是师父的下下策,在临终前要他们偷食记。
  据传食记是数百年前某个厨艺鬼才所遗留给后世有关食方面的纪录,是其他厨子遥远所不及的。不论食概、食味、食技皆详记其中。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本食记形同废纸,然而对于历代厨子来说,却是天上宝物。也有流传宋朝有一宋三娘之所以能完成千人宴,从此流传百世,便是因为目睹了食记之一二。
  “师父是盼这本食记能让冬芽从此一跃为厨娘之最,留名百世。”
  “没错。”男人半垂着眼,动了动粗厚的手指。“师父拾回我们,也是为冬芽。所以,现在应该是咱们报恩的时候了。”
  “这是当然的啊。每回有宴,厨娘领赏都是由冬芽出面的,再过不久,南京必会传遍有个小厨娘……”
  “还不够。师父最怕的一件事虽然还没发生,但临终前他要我防患未然……”男人忽然顿口,上下瞧她一眼。“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这才想起先前眼里只有食记与瞧着冬芽的脸蛋,没注意到冬芽儿也是一身的单衣。
  “刚刚……刚刚有人想要……冒犯冬芽……”
  “什么?”男人怒气横生。“是谁?是谁敢冒犯冬芽儿?”没在她身边保护,竟然发生这种事。
  “没事没事,他给打退了。”余恩急急安抚他。
  “真没事吗?你这师姐怎么做的?”
  “我……我尽力了……”
  “尽力?你真尽力了吗?咱们当日在师父面前许下什么誓愿,你真还记得吗?不管自身如何,先护冬芽。你真记得了吗?你毕竟是女人,若有什么不测,你还是会舍了冬芽儿。”
  “大师兄,你怎么啦?”不是她多疑,也不是她头伤所致看错了,他今晚好生的奇特,让人捉摸不定。
  她是知道他一入门就爱上了冬芽,十多年来将冬芽视若生命,但如今冬芽安然无恙啊,他这样怪罪是从未有过的,也更没见过他这般——杀意四起……这念头莫名的才冒出心底,忽然肩上爆裂剧痛,整个人往后飞跌在地。
  后知后觉的这才发现他出掌打了她。
  她错愕不已,嘴一张想要问缘由,却不由自主的喷出鲜血来。她呆住,一时之间难以置信,只能楞楞的瞪着他。
  “你要问我为什么?”他走上几步,见她痛苦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
  “不要怪我,余恩。你该知道你之所以被捡回来,是因为师父要一个能够永远帮助冬芽的女人。”
  是啊,所以她才尽所能的保护冬芽,教她作菜、让她顶着自己的名出去,不是吗?为什么要杀她?
  “可是,你太有天分了。”男人解开她眼里的疑惑,危险的眯起眼。“从小,你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都比冬芽儿强。师父将所学教你,不是要你成为一代名厨,他要你辅助冬芽儿,一辈子辅助她。可是他临终前后悔了,后悔不该收留一个厨子之女。你的天分太可怕,难保将来你不会自立门户,舍弃了冬芽儿……”
  “我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咳……”谁要当厨子?谁要自立门户口?谁要啊?就算给她千两万两的黄金,她也不要当厨子啊。
  “就算你现在没有这种想法,将来呢?很难说。师父早就打算好了,他要你辅助冬芽儿。收留我,让我去学武,要我一辈子保护冬芽儿。他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知道我是真心爱冬芽儿,所以他临终前将唯一不放心的事情交给了我——”
  即使不敢相信、不愿相信,那样的答案也早已浮现心底。余恩闭了闭眼,低语:“他要你……杀了我吗?”
  “如果这几年你的厨技未再进,留你;如果食记永远也找不到,留你。但食记找到了,而你着实进步得可怕,连师父不在你身边,你也能日进千里。怎能留你?留你是祸害,难保将来你不会跟冬芽儿抢一代厨师的地位。‘莫怪师父,要怪就怪我有个太过成材的徒弟’,一这是师父要我转告给你的。余恩,你认命吧。”男人一掌举起,想要送她归阴,忽地听见屋内冬芽正要走出,他脑中纷转,迟疑了下,一脚将她踢进竹林里。
  那一脚来得又狠又重,几乎踢掉了她的半条命;连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声来,鲜血流满一身,分不清是头伤或是嘴里呕出来的血,只能趴在那里,痛彻心肺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余恩呢?”冬芽的美颜充满迷惑。夜色蒙蒙,放眼望去只有师兄在。
  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想的是如何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师父虽然严厉,却是养她之人啊。难道对他来说,不曾想过相处近二十年的亲情吗,就只为了得到一个天下第一的名号?
  “她……先出刘府。咱们分批走,不容易被发现。”
  她想起,她年幼时不爱杀鸡宰羊,却不得不学;她怕见血,却不得不日日夜夜磨刀工,为的是冬芽啊。冬芽也怕见血,师父不忍苛责,她无怨言啊,从来不敢有怨言。当大师兄在陪着冬芽时,她在杀鱼切肉,干呕不已……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可是余恩不懂武啊……万一、万一……”冬芽的声音彷佛从远方飘来。
  这样算什么?
  师父死了之后,她尽她所能,慢慢教冬芽作菜,从来没有想过要自立门户……
  这算什么?就因为她有什么天分吗?没有想过啊,从来没有过要背叛啊。
  “没事的,她不容易被人发现。倒是你,没走几步,就会被人发觉了。嘘,别说话,咱们快走,她还在外头等咱们呢。”声音愈飘愈远,终至不见。
  留下她孤伶伶的一人。
  孤伶伶的……最后的夜色缓缓消失在眼眸里。大师兄是想要让她孤伶伶的死在这里吗?
  这片竹林虽然宜通厨房,但一般人都是往另一头的碎石路走去,她在这里死了一个月、半个月的也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有人发现了,也是腐败的尸首一具。
  死……就死了算吧,反正她留在世上不也是孤伶伶的一个?
  拳头慢慢松开,僵硬难受的身子也轻了起来。
  耳畔虫鸣不已。即使不愿承认,但,也许这就是她最终的下场。





  第三章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她在叫什么?叫什么?”有人咆哮道。
  “不知道啊,重伤之人都会呓语不断,七爷该……该知道她所说的话都毫无意义。”
  “既然没有意义,为何挣扎不休?你这脓包大夫是瞎了眼吗?”
  “七爷……好歹我也为聂府爷们看了二十来年的大病小病,您这样说话是有损我的名声。”
  聂七彷佛感觉到自己的失控,连忙深吸口气,强压心头焦灼,说道:“是我不对,卫大夫,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卫老大夫代他接道。“你修身养性后,我可从没见过你这般暴躁,几乎要活活吓破我这老头子的胆了。”
  聂七紧紧抿着唇,不置一词,黑漆的眼注视她翻覆不已的挣扎。
  “这肩伤一瞧就知道是被人打伤,她八成是梦到杀她之人。你出去吧,男女授受不亲,让小丫头压住她,我来上药。”
  “大夫,我压不住她啊!”小奴婢惨叫道,被她挥舞的双臂打中一拳。
  “我来。”聂问涯拨开小奴婢,双掌抓住她的手臂。
  “七爷,男女授受不亲啊……”欧阳上前忠心说道:“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吧……”
  “你进来搅什么和?出去!”聂问涯怒叫。
  “我……我不是搅和,只是这种小事……”
  “你要我将你打出去吗?”
  卫老大夫古怪地瞧他一眼,开始清理她的伤口。
  她一痛,欲作挣扎,聂七马上将身体压上她的。她的衣衫半露,沾血的纤肩尽露,连胸部也是若隐若现,被压在他有力的身躯之下。
  这算什么啊?
  “别怕,你得救了,没人敢再伤你,”他在她耳畔低语,眸里满是愤怒。“有我在,谁也不敢再伤你了,永远也不会有人敢再碰你了。”
  熟悉的声音飘进意识里。是聂公子吗?连他也入她梦里来,她要死了吧?她为师门为师恩,究竟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没再卖粥后,她念念不忘,怕他这风雨无阻的老主顾难以适应其它米粥,她念念不忘啊!是上苍见她濒死,所以让他入她梦里来见最后一面,让她留下最后美好的记忆吗?说起来,上天还待她不薄……
  “她在笑,为什么?”笑得这般苦涩。他心一紧,咬牙说道:“你别笑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
  他会保护她?二十年来,谁愿意保护她了?谁愿意啊?师父吗?师兄吗?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冬芽?谁会保护她啊?
  “她哭了,为什么会哭?她为什么会哭?”他咆哮道。
  “痛啊,当然是肩伤在痛,不然还会有什么原因让她流下眼泪。”卫大夫几乎要塞耳朵了。
  不,她的肩只像火烧,却不感到疼痛,她痛的是心啊!就算师兄要她李代桃僵,要她暗助冬芽,她也绝无怨言。但——为什么要打死她?为什么?
  这算什么啊?
  那一掌将她过去二十年的所作所为尽打散了,那过去的她活着究竟算什么啊?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没人会欺负你了,我在啊。”
  他是谁啊?他不过是个喝粥的老主顾,怎么会理解她心里的苦呢?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这算什么?
  “算什么啊?”她猛然叫道,弹起身子,随即全身剧痛不已,低叫一声倒向床铺。
  “苗小姐醒啦,太好了!”女声高兴的叫着,随即楞了楞。“要先去找七爷还是喂药呢……先喂药好了。苗小姐,苗小姐,我扶你起来。”
  苗余恩虚弱的张开黑眸,看见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上前。“你……你要做什么?”眼角瞥到古色古香的陌生环境。这不是刘府,也不是她所曾住过的地方啊。
  “我要喂你吃药,小姐。”怀安身强体壮,将余恩扶坐起来,见她流露痛苦神色,安慰道:“忍着点,喝了药,小姐就可以再睡上几个时辰。”
  “我不认识你啊……”
  “可我家七爷认识你啊。真是吓死人了,小姐浑身都是血的被抱回来,元总管连夜请了大夫,七爷是有爱心,平常见他埋些动物的尸首,可从没见他捡回人过,着实把咱们都给吓了一跳……”
  记忆猛如潮水涌来。想起师父的绝情,想起大师兄的那一掌,留她孤伶伶的死在竹林里……突然之间,气血翻搅,无法克制的将刚喝下的药汁尽呕了出来。
  “啊!”怀安惊叫,连忙退了几步,呕出的药汁溅了她一身。“小姐,你怎么啦?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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