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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心而已-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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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怀安惊叫,连忙退了几步,呕出的药汁溅了她一身。“小姐,你怎么啦?是不是我没煎好药?”
  长年相处下来,隐约理解师父对厨艺的狂热,只是从来不知道那样的狂热竟然让他狠下心杀她。
  这算什么?
  难道养育之情比不过在厨界的举世盛名?
  “爷!七爷!”门一开,怀安见到救星,忙叫道:“您来得正好,不知道为什么,苗小姐将药全给吐了出来!”
  聂七蹙起眉头,看了一地的药汁,说道:“再去煎一碗就是。”斥退了怀安,拉了把凳子坐在床沿前。
  “你还好吗?”他温声问道,见她不应声,彷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也没有打断,就静静的坐在凳上注视她。
  第一眼见到她,是在一年前的大街上,那时注意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俐落的煮粥身手。她的摊子与其他人不同,卖的对象多是低阶层的工人,便宜而量多。是素粥,所以他上前一试。这一试,试了一年有余而难以离开。
  她的粥清淡而有香气,菜色并不刻意以模板印成肉型,而是以完全的素菜面貌呈现。也许不是大街上最有味道的饭菜,却是对了他的口味。
  从此,风雨无阻的,只为粥,也渐渐的,由她煮粥的俐落身手往上移去观察她的脸。
  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到女色,却也能看出她的相貌清秀,可惜无特别之处;加以她个性向来沉默,略嫌阴沉,因而在旁人的眼里相当不起眼。她的头发大多时候是规矩的绑在脑后,难以窥见,如今她一头黑发散于胸前,显得十分柔弱而惹他心怜。
  涣散的焦距逐渐聚起,余恩的眼瞳终于落在他身上。
  “你……是聂公子?”她难以置信的问道。梦里恍惚间似乎梦见他……
  “怎么,你才睡了几天,就不识得我了吗?”他温和笑道。
  确实不识得啊,她梦里的聂七大吼大叫又像充满怒意,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聂七。
  是真的作梦了吧?眼前的他多温文儒雅。梦里那个男人说要保护她,真是梦了。也唯有梦,才会有人这样说啊……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气弱苦涩地说道。
  “我能见死不救吗?”
  见死不救?那表示,当时她离死不远了?为何不让她就此死了,当作报了师恩。留她的性命,是要她日日夜夜想起他们的绝情吗?
  “那……我……我要怎么报答你?”
  他沉默了会,随那微笑道:“你安心养伤便是,何须报答呢。”
  “怎能不报答?”她脱口说道:“要我时时刻刻都惦记着欠你的情吗?”就算不要人捡,不要人救,仍然还是被师父捡回去了,被他给救回来了。欠的情迟早要还,不如先还。
  他又蹙起眉。“咱们是朋友,何须言谢?”怀安小心端着药进来,他接过吹了几口气。
  “朋……朋友?”余恩吃惊不已,震动了肩上的伤口,引得刺痛连连,她喘了几口气。
  “很痛吗?你的伤还没愈合,别随便乱动。”
  交谈次数不过十指,这就叫朋友?
  聂七显然读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君子之交淡如水,言语多寡又有什么关系呢?”汤药捧到她的唇畔。
  她退缩了点,撇开脸。“我……我不喝药。”
  “不喝药,怎么会好?”他十分有耐心,汤匙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我……我好不好,也不关聂公子的事啊。”
  “在下聂问涯。”
  为何他要向她自报姓名?她纳闷啊。一醒来像是跳到另一个梦境,聂七原本该只属于她内心深处锁住的记忆啊!
  “或者,你不爱药苦?那也没关系,怀安,去弄碗甜水来。”
  “不,不必……”余恩低叫,充满疑惑。“你……你到底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
  她抬起脸,怀疑地注视他刚毅的脸庞;他一点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怎么可能呢?他施恩多次,怎么会不求回报?
  “你不当我是朋友吗?”他温和说道。
  “这……这样就叫朋友吗?”她不信,小翠与冬芽可不像她与这聂公子之间的关系啊。
  他的脸色柔和。“当然是朋友,先把药喝了吧。”
  她踌躇了一会儿,张口将药汁含进,脑海里忽地晃过师门的绝情绝义,不由自主的又要吐出来,欲吐之际,眼角余光落在他脸上。
  他沉稳的注视着她,左手捧碗,右手拿着汤匙;一个男人捧碗拿匙,看起来好生奇怪,却让她生起感动之感,喉口的药汁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他的嘴角浮起浅浅笑意。“喝了第一口,接下来的就不是问题。”又舀了一匙递到她唇边。
  她迷惑啊!
  “为……为什么?我……我做了什么,公子会将我当朋友?”连想都不敢想啊。她没有美貌,不懂讨人欢心,也不知如何与人交谈,她这样的人怎会有像他这样的朋友。
  他们之间真能叫朋友吗?
  他不动声色的趁她疑惑之际,又喂了她一口,才说道“你我相处一年,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那一年他们是卖粥与喝粥的关系,交谈不上几句,他怎么能理解她个性上的阴沉?真是朋友吗?怕是他可怜了她。
  “我……公子爱喝粥?”她轻声问道。
  “如果不爱喝粥,怎么会无视风雨,老上你那里喝粥呢。”
  “那……就请让我在聂府里报答吧。”左想右想,只有此法。“等公子喝腻了喝烦了,我立刻离开,就当余恩偿还您数度救命之恩……”
  他的眼闪过一抹怒火,来得极快,让她以为错看了。他的性子这么的温和有礼,又是修行居士,怎么会是个易怒的男人呢?
  “好,”他沉声说道:“你要报答就随你,你要不欠恩情也由着你,不过你得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进厨房。”
  她点头,没惊讶他这么快就应允。病体入厨,对食用者不是件好事。
  “多谢公子……”又瞧见他脸庞上浮现一抹躁色,她只当是自己头昏了、眼花了。
  难得的好人啊。如果他真是不求回报的话……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好人呢?或者,他只是还没想到要她如何回报?
  她垂下黑漆的眸子,心头浮现天真无邪的冬芽。冬芽又会怎么想呢?在发现她不见之后,会回刘府找她吗?
  两人不曾久久的分开过,怕她在旁人面前受了委屈,所以总是尽力护着她;一方面是为师父临终遗言,另方面则早将她视作亲妹,如今她不见了,冬芽会找她吗?
  “饿了吗?你得把药喝完,才有饭吃。”他的声音仍然温煦如昔,却多了一分诱哄。
  他……他是在哄她喝药吗?余恩迅速看了他一眼,连忙撇开,淡白的脸色难以控制的有抹红晕。从小到大,没人哄过她,这样的哄……好像小时候师父哄冬芽那般,也像大师兄为了讨冬芽欢心,轻声细语的哄……
  “怎么啦?”他问,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没……没有。”她结巴,眼睛有些红,心口是感激也是感动。
  没有想过会有人这样的哄她,以往隐约的羡慕成了真实。要报恩,当然要报恩,他不会知道他无意间的姿态让她圆了梦。哄她呢,一辈子也没想过。
  “来,那再喝一口,药真是苦了点,忍忍就过。”
  她点头,张口吞下。在他举起汤匙停在她的唇畔时,忽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一股味道——好熟悉的味道啊……像是梦里那个让她心安的味道。如果那不是梦,该有多好!
  “乖女孩,药喝完,就有饭吃了。你现在只能喝粥,粥是咱们府里厨子做的,你若不习惯,也得将就些。”他满意的笑说,将她垂到脸颊的长发撩弄到她耳后,以便喝药。
  在旁的林怀安抱着盘子,瞪圆了眼。
  何时,七爷也懂得哄人了?
  请支持城。
  半个月后——
  介于晨与夜之间的聂府因浓雾而看不清全貌,只是由元夕生带着走时,隐约发现聂府当真非平凡人家。
  小桥流水,假山假树,院外有院,即使抄近路,走到厨房也让余恩有些气喘,微微冒起冷汗。
  这就是南京首富之家吗?聂七就住在这里,他的身分与她天差地远,怎么会真的将她视作朋友呢?
  “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我有必要再确认一次,”厨房前,“元夕生忍不住转身再三确定:“你真的不是七少爷的贵客?”
  她摇头答道:“我不是贵客,只是蒙聂公子相救,无以为报,便以下厨作饭来报答。”
  “是这样吗?”元夕生摸着下巴沉思。
  “聂公子是吃斋念佛的居士,天性善良而不忍见我死在外头,他的好心,我怎能不报答。”
  元夕生瞧了她一眼,老实说道:“你确实不像贵客。不管外貌、衣料及气质,都远远不及七少爷……”尤其她不说话的时候,总觉阴沉。
  有些人话虽少,但却给人安心舒服之感,但她则闷得让人浑身不舒服,怎样看也不像是七少爷的贵客。
  “好,这是你说的。”元夕生走进偌大厨房,厨婢、厨仆见到他,一一喊声“元总管”,他满意的点点头,往厨灶前走去。
  “彭厨子,我给你带帮手来啦。”
  厨灶前的中年大汉正指挥火头生火,见到元夕生,叫道:“元总管今儿个倒早,天还没全亮呢,是哪位主子早起饿了吗?那可得等一等。”
  “不,都不是,我是给你带人来啦。她是来帮忙作菜的,你知道的,就是七少爷每天早上去喝粥的那个粥老板……”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那中年大汉猛然停下动作,转头瞪着余恩。
  “就是她?”
  “对,就是她。”元夕生纳闷彭厨子突来的不友善。“现在开始由她负责七少爷的饮食,你呢,只要管好其他少爷的三餐就够。”
  “元总管!”彭厨子面有薄怒,瞪着余恩。“七爷看不起我吗?要是看不起我,我走便是,何须找个小女娃儿当借口!”这么小的女娃儿,七爷怎会吃得惯她煮的?“你是哪家派下的小厨,也敢来这里献丑?”
  余恩有点无措,解释道:“我……我不是来抢厨子之位,只是想讨个地方煮粥炒菜……”
  “煮粥炒菜?你有胆子在我面前说出来,好!”菜刀猛地砍进砧板里。“既然你敢放话在我彭厨子的地盘上动刀动锅的,我就给你一块地方。元总管,别说我不给七爷面子,她若是煮不好,我立刻将她赶出厨房。”使了个眼神,让火头、厨婢、厨仆一律退下。
  厨房以分工合作为主,尤其是大宅院的厨子头,并不必完全学会所有的事,只要懂得指挥大局,由手下切菜、切肉、升火提水,他下锅一炒就行。这小女娃没有旁人相助,行吗?
  余恩走上前,转过身问他:“我可以讨些米菜吗?”
  “废话,你要多少都拿去。”
  余恩点头言谢,挑选了其中一把青菜,讨了几块豆腐,架上有数排菜刀,她拿起长刀,在掌里掂了掂,便俐落的切起青菜来。
  彭厨子暗暗叫赞,倒是瞧不出这小女娃年纪小小,刀法干净且细致。那把刀,是他惯用的长刀之一,旁人用不来,也赚太长,这个小女娃……
  “你要煮粥?”他忍不住问道。
  “是。七爷茹素,我打算煮甘蓝粥。”
  “你做粥可有规矩?”他又问。
  她煮饭时,少与人交谈,看了他一眼,又瞧现成的米与水,摇头说道:
  “有现成的米、水,就不挑剔,只须注意火候;火候未到,气味不足,火候太过,气味遂减。”
  彭厨子的眯眯眼微微闪烁一下。“说是容易,要将火候拿捏得准,没有一定的经验及功夫,只怕成了烂粥。”等着她的反驳,却发现她早专心煮粥,听若未闻。他煮粥煮了一辈子,首要择米、择水再顾火候,三个步骤缺一不可。这女娃究竟是大胆或者无知?
  过了一会儿,厨房微微起了一阵喧闹。余恩没在意,目光落在开始沸腾的粥锅。菜、米、豆腐都有了,若是有她自腌的酱菜就好了。她注意过,聂七以往来喝粥时,虽然每一样菜都吃得干干净净,但她摆上的自腌蔬菜是他第一口也是最快吃完的。
  “彭厨子,待会可否给我一些白菜、鲜荀……”微微侧脸,看见彭厨子的目光热切转向她后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十二少爷!”是元总管惊讶的声音。“天还没亮呢,你怎会这么早起?”
  “把嘴巴闭上,不必惊讶成这样,你当我多会睡。”清朗的声音打了个呵欠。
  “我是给饿醒的,有没有可以吃的啊?”
  余恩没回头,却能隐约感觉周边人开始热络起来……那种感觉像是冬芽一在时,身旁人不由自主的往冬芽那里聚过去。
  “这么早,才煮到一半呢……十二少爷,你能吃吗?不是吃坏了肚子?这些日子你只能喝汤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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