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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跟那个妇女瞎聊的话一五一十全讲给杰姆听,杰姆说,这个妇女可是个精明的人,还说,要是由她来搜捕我们的话,她准不会停下来坐等在火堆旁边——不,她会找好一只狗来。我说,那么她为什么不是叫她的丈夫找好一只狗呢?杰姆说,依他看,那几个男人准备动身的时候,她准定会想到找条狗。他相信,这些人准定是到镇上去找一条狗,这样,他们就把时间全耽误了,不然的话,我们此刻就不会来到下游离村子十六七英里的沙洲上了,——不,肯定不会。我们只会又回到我们老家那个镇上了。我就说,不管是什么个原因吧,反正他们没有能逮住我们。
天快黑下来了,我们在白杨枝桠里探出脑袋,朝四下里上下左右张望了一番,什么也没有见到。杰姆便拿起了木筏子上层的几块木板,搭起了一个挺舒适的小窝棚,好在太阳辣辣的时候或者下雨的时候,能有个保持东西干燥的去处。杰姆还在窝棚底下安了个地板,比木筏子高出一英尺多,这样,毯子啦和全部什物,都不会被开过来的轮船激起的水浪冲潮湿。在窝棚的正中央,我们铺了五六英寸的土,安了个框架子,四周围得严严实实,好在刮风下雨的天气生起火来,火光能由窝棚给遮住,从外边望不见。我们还做了一把备用的掌舵的桨,以备万一碰上暗礁什么的把原有的桨碰坏了。我们竖起一根矮树杈子,把那盏旧的灯挂了上去,因为每当有轮船往下游开来,我们必须点亮这盏灯,防止它把我们撞翻。不过,有上水的轮船开来,我们不用点灯,除非我们发现自己漂到了人家所说的“横水道”①上,因为河水还涨得很高,很低的河岸还有一小部分淹没在水下,因此上水的船往往不闯这个水道,而寻找流得慢一些的水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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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横水道”指轮船在密西西比河上为了选择在平稳的水流中航行,有时从河中一边横向另一边。
第二个晚上,我们乘了大约七八个钟头,水流每小时四英里。我们捉鱼,聊天,或者为了打破瞌睡,下水游它一会儿。顺着这静静的大河往下漂,仰卧在筏子上望着星星,倒是一件带着庄严意味的事。我们这时候无心大声说话,大笑的时候也挺少,只不过偶尔低低地格格两声就是了。我们遇到的天气,一般总是好天气。那天夜里一切太平,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
每个晚上,我们都要漂过一些镇子,其中有一些是在上边黑糊糊的山脚底下,除了一些灯火之外,见不到一间房屋。第五个晚上,我们路过圣路易,顿时仿佛满世界都点上了灯。在圣彼得堡那边,人们总说圣路易有两三万人之多,我一直不信这话,只是到那个晚上,在两点钟的时候,亲眼见到了那奇妙的灯海,这才信了。在那里,没有一丝儿声音,家家户户都熟睡了。
如今我每个夜晚,在十点钟左右,都要溜上岸去,到一个小村子上去,买一毛、一毛五分钱肉或者咸肉,或者别的食品,间或遇见一只不好好躺在鸡笼子里的小鸡,便顺手提了回来。爸爸总说,机会来时,不妨顺手捉住一只小鸡,因为,如果你不愿干,愿意干的人有的是。再说,做了一件好事,人家是决不会忘掉的。爸爸不愿吃鸡那类事,我可从没有见过。不过他总爱那么说就是了。
一清早,天大亮前,我便溜进玉米田,借一只西瓜或是甜瓜,或是南瓜,或者几个刚熟的玉米,诸如此类。爸爸老说,借借东西,只要你存心在有的时候偿还人家,那没有什么害处。不过,那位寡妇说,那不过是偷东西的好听一些的说法罢了,正派人没有一个肯干这样的事。杰姆说,依他看,寡妇说的有一部分道理,你爸爸说的也有一部分道理,最理想的办法是我们搞好一份清单,从中挑出两三种东西,先借到手,然后说明,往后不再借了——依他看,这样一来以后再借别的东西就不碍事了。我们就这样商量了一整夜,一边在大河上朝下游漂过去,一边准备定下主意,看能否不用借西瓜,或者香瓜,或者甜瓜了吧。商量到天大亮,问题全都得到了圆满解决,决定不借山里红和柿子,把这两项从单子上删掉。在这样决定以前,大家心里总有点儿不大痛快,决定以后,大家都觉得心里好受了。能这样作出决定,我也很高兴,因为山里红根本不好吃,柿子呢,还要两三个月才熟透。
我们有时候用枪打下一只早晨起得太早或是夜晚睡得太迟的水鸟。把种种情况归一起来说,我们生活得非常快活。
在第五个晚上,小船开到了圣路易下面。半夜以后,雷电交作,大雨倾盆,大雨仿佛一股股水柱子般倒下来。我们躲在窝棚里,听任木排往前漂去。电光一闪,只见前面是一条笔直的大河,大河两岸高高的山岩好不吓人。后来我叫了起来,“喂,杰姆,看前边!”前边是一只轮船撞到了一处岩石之上,被置于死地了。我们的木排正对着它直往前漂。电光闪处,照得一清二楚的。这条船已经一侧倾斜,上舱一部分浮在水面上。电光一闪,栓烟囱的一根根小铁链看得清清楚楚。还有大钟旁边一把椅子,背后还挂着一顶垂边的旧帽子。
时已深夜,风雨交作,一片神秘气氛。我这时的想法,跟一般孩子眼看到一只破船深夜在河上悲惨孤单的光景时是一样的。我要爬上去,偷偷遛一遭,探一探上面的究竟。因此我说:“让我们上,杰姆。”
可是杰姆开头拼死反对。他说:“我可不乐意到破船上去胡浑(混)。我们一路上太太平平的,让我们象圣书上说的,还是保持太太平平吧。破船上说不定还有一个看守的人呢。”
“去你奶奶的看守,”我说,“除了‘德克萨斯’①和领港房之外,还有什么好看守的。象这么一个深夜,眼看船快裂开,随时随刻会沉入河中,你说,有谁会肯冒生命危险,光为了‘德克萨斯’和领港房?”杰姆无话可说,一声不响。我说,“再说,说不定我们还能从船长卧室那边借到点儿什么也未可知。雪茄烟,是稳稳的——并且是五分钱现钞一支。轮船的船长总是阔老,六十大洋一个月,要知道,只要他存心要,一件东西不论值多少钱,他们才不在乎呢。你口袋里塞好一根蜡烛。杰姆,我们要是不在上面好好搜它一遍,我决不死心。你猜猜,汤姆·莎耶要是遇到这样的事,他会错过机会么?他才不会哩。他会把这个叫做历险——这是他定的名字。他准会爬上这条破船,就是会死也要上。并且,他还要摆一摆他的那一套派头出来——他要不露他那一手,那才怪呢。嗐,你准定会认为,那是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这样的派头呢!但愿今天有汤姆·莎耶在这里,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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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诺顿版注:指轮船的上甲板管理人员的舱房,驾驶室在它的前面,或在它的上面,是船上最大的舱房。德克萨斯是美国最大的州,因此把船上最大的舱房通称为德克萨斯。
杰姆嘟嘟囔囔了一会儿,可是终于屈服了。他说,我们千万别再说话了,要说,也要说得轻声一些。刚好又是电光一闪,我们抓住了轮船右舷的起货桅竿边,把我们的筏子系好。
甲板翘得老高。我们在黑地里轻手轻脚沿着那个坡度①遛下那个‘德克萨斯’,靠着脚问路,靠双手摸,拨开吊货的绳索,因为黑漆漆的无法看清。没有多久,我们摸到了天窗的前边一头,爬了进去。下一步到了船长室的前边。门是开着的。哎哟,不好,从顶舱的过厅里望过去,但见一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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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轮船触礁导致船身倾斜,所以甲板一头高,一头低,形成一个斜坡。
与此同时,仿佛听到了那边传来的低低的声音!
杰姆低声跟我说话,还说他感到十分难受,要我还是一起回去吧。我说,那好吧。正准备往筏子那边走去,突然听到有人哭着说:“哦,伙计们,别,别。我赌咒决不告发!”
另一个声音,在大声地说:“你这是撒谎,杰姆·透纳。你以前也表演过这一手的,每回分油水,你总要在应得的一份之外多争一点,而且每回都争到手,就凭你所说的,要是争不到,就威吓着要告发。不过,这一回,你算是白说啦。你可算得上这个国度里最卑鄙、最歹毒的畜牲了。”
这时候,杰姆往筏子那边去了。我简直压不住我这份好奇心。我跟我自个儿说,此时此刻,汤姆·莎耶决不会往后退缩,那我也不会。我要在此时此刻,看个究竟,看下边会怎么样。在狭窄的过道里,我四肢并用,在暗中爬行,爬到离顶舱的过厅只隔一间官舱那个地方。接下来,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男子躺在地板上,手脚都给捆绑住了,边上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手举着一盏暗幽幽的灯,另一个手里举着一只手枪。这个男子把手枪顶着地板上躺着的人的脑袋,说:“我真想毙了你,我也该毙了你,你这个该死的混帐东西!”
地板上的那个男子吓得缩成一团,叫道:“哦,别,求求你,比尔,我一定不说出去。”
每次他这么说,手提着灯的人便会一阵大笑,一边说:“你当然不会说喽!这样的事,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真话,不是么?”后来又说:“听他这么苦苦哀求!可是,要不是我们制服了他,把他捆了起来,他准定会把我们两人都给杀了。又为的什么呢?什么也不为。就为了我们要保住我们的权利——就是为了这个。不过啊,杰姆·透纳,我料你从此也威胁不了什么人啦。比尔,把手枪先收起来。”
比尔说:“不行,杰克·巴卡特。我要毙了他——他不就是用同样的方法杀死老哈特菲尔特的么?——他不是理该得此下场么?”
“不过,我可不想叫他被杀死。我有我的理由。”
“说这番话,上天会保佑你的,杰克·巴卡特!只要我活一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掉你的大恩大德!”地上的那一个带着哭声说。
巴卡特没有理会这些话,只是把灯挂在一只钉子上。在一片漆黑中,他往我藏身的地方走过来,一边招呼比尔也过来。我赶紧拼命往后爬,往后缩了两码。可是轮船船身倾斜得太厉害,我一时间爬不多远。为了不致被他们踩在身上,给逮住,我爬进了上舱一间官舱里,巴卡特在黑暗里用手摸着走,摸到了我在的那间官舱。他说:“这里——到这里来。”
他进来了,比尔也随着进来了。不过啊,在他们进来以前,我爬到了上铺,已无退身的余地。这时我真后悔,我真不该爬上了这条船啊。接着,他们站在那里,手扶住了上铺的边上,说起了话来。我看不到他们,不过凭了他们一直在喝的威士忌的气味,能知道他们在哪里。我幸亏没有喝威士忌,这是该高兴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喝不喝也无所谓,因为我多半时间里,连气也不敢喘,他们不会逮住我。再说,一个人要这样听人家说话,自己就不能喘气的。他们说话的时候,说得声音很低,可说得十分认真。比尔想要把透纳给杀了。他说:“他说过他要告发,那就是说,他是会告发的,我们这样跟他吵了一架,又这么狠狠整了他一通,如今即便把我们的那两份都给了他,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会到官府去作证,把我们给招出来。现在你还是听信我的话吧。我主张来个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我也是这么个主意。”巴卡特说,说得十分镇静。
“他妈的,我还以为你不是这么想的呢。那好,就这么定了。让我们动手吧。”
“等一会儿,我还没有把我的话说出来呢。你听我说。枪毙是个好方法。不过,如果事情势在必行的话,还有更加静悄悄的一条路呢。我要说的是这样:如果事过以后,得上法庭,把脖子往绞索上套,那可不是个好主意。如果你要办到的事,用别的方法,一样能办到,办得结局一模一样,同时又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风险,不是更好么?你看是不是这样?”
“那当然。不过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样一个办法呢?”
“嗯,我的路子是这样:我们赶紧动手,到各间舱房去把我们忘了的东西都收拾好,搬到岸上,给藏起来。然后静等着。我说啊,要不了两小时,这条破船便会裂开来,沉入河底。懂了吧?他就会给淹死,还谁都怨不得,只能怨他自己。依我看,这比杀他好得多。只要有一点法子可想,杀人,我是不赞成的。这不是个好主意,也不道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我看你说得对。不过,万一船不裂开,不沉呢?”
“那,我们不妨等它两小时啊,等着看着啊,不是么?”
“那好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