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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跟了上去,手扶,脚蹬;上面的人在他爬到一半时拉了一把;一转眼,两位和尚进洞了。
这可难为我了。从小就不曾练过爬树,我又是踏着印度式拖鞋,只靠脚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襻子,脱下拿在手里,又不便攀登,因为手里还提着盥洗用品之类。勉强扶着“梯子”,小心翼翼、手脚并用地往上爬,一步一步,好容易到了中途。大概鸟巢禅师本来毫不体会我的困难,只拉了老和尚一把就进去了;现在看到我还没有“进洞”,伸出头来一望,连忙探出半身,一伸手臂把我赁空吊上去了。我两步当一步不知怎么已经进了“巢”,连吃惊都没有来得及。
原来“巢”中并不小。当然没有什么桌、凳、床之类,只有些大大小小的木头块。有一块比较高而方正的木台上供着一尊佛。仔细看来,好像不是释迦牟尼佛像,而是密宗的“大威德菩萨”,是文殊师利的化身吧?佛前还有个香炉样的东西,可能是从哪位施主那里募化来的。奇怪的是他从哪里弄来的香,因为“炉”中似乎有香灰。
3人挤在一起,面对面,谈话开始了。鸟巢禅师一口浙江温州口音的话同老和尚一口湖南宝庆一带口音的话,真是差别太大了。幸亏我那时年纪还不大,反应较灵敏,大致听得出谈话的大部分,至少抓得住要点。
湖南和尚向鸟巢禅师介绍了我,并且说我想知道鸟巢禅师的来历。禅师听明白了大意,很高兴。大概他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和人长篇讲话了,尤其是讲中国话。我想,他也许会同这次路上“化缘”时见到的一位华侨青年一样干脆夹上印度话吧。然而不然,他非常愿意讲自己的家乡话。
“我一定要见佛,我一定能见到佛的。”这是他的话的“主题”。“变调”当然多得很,几乎是天上一句,地下一句,不过我还是弄清楚了大致的情况。
他是温州人,到“西天”来朝圣,在这佛“涅??”的圣地发愿一定要见佛,就住下修行。起先搭房子,当地居民不让他盖。他几次三番试盖都不成,只能在野地上住。当地人也不肯布施他,他只能到远处去化点粮食等等回来,这里靠北边,近雪山脚下,冬天还是相当冷。他急了,就上了树,搭了巢。可是当他远行募化时,居民把巢拆了。他回来又搭。这样几次以后,忽然大家不拆他的巢了,反而有人来对着大树向他膜拜。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往后就好了,他安居了下来。
“我也听不懂他们的话。后来才知道,他们见我一个月不下树,也不吃东西,以为我成佛了,才让我住下来了。我也就不下树了。索性又搭了两层‘楼’,你们看。”说着他就出了巢。我同老和尚伸头出去一望,禅师正在上面呼唤。原来再上去约1丈高的又一个树杈处,他搭了一个比第一层稍小的“巢”。他招手叫我们上去。这可没有梯子,只能爬。老和尚居然胆敢试了几步。禅师拉着他时,他在巢门口望了一望,没有钻进去,又下来了。禅师随着出巢,三步两步像鸟一样又上了一层。从下面望去,这似乎又小了一些,仿佛只能容纳一个人。他一头钻进去,不见了。我看那里离地面足有4丈左右,也许还不止,不过还没有到树顶。巢被枝叶掩住,不是有他的行动,看不出有巢。
过了一会儿,禅师下来了,他毫不费力,也不用攀援;不但像走,简直像跑,也可以说是飞,进了我们蹲在里面的第一层巢。
“我在上两层的佛爷面前都替你们拜过了。”
这时我才明白,他上“楼”并非为显本事,而是为我们祈福。不过这一层的佛像前,我们也没有拜。老和尚没有拜,可能是因为他看那神像不大像他所认识的佛。禅师却替我们拜了一拜,嘴咕噜了几句。我忍不住问:“难道你真有一个月禁食不吃斋吗?”很担心这一问会触犯了他。
他毫不在乎,说:“怎么不吃?我白天修行,念经咒,夜深了才下去在荒地上起火,做好几天的饭,拿上来慢慢吃。这里的人不布施我,我就在夜里出去,到很远的地方化点粮食、火种、蔬菜、香烛,还是深夜回来。这里好得很,冬天不太冷,夏天也不太热,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春秋。我自己有剃刀,自己剃发。自己提桶到远处提水。什么也不求人,一心念佛。我发愿要在这里亲见佛爷。你们看。”说着,他把下身的黄褐色布裙一掀,露出两膝,满是火烧的伤疤。这使我大吃一惊。难修的苦行。可是,这不是释迦牟尼提倡的呀。
他又说:“现在不一样了。常有人来对树拜,不用我远走化缘。吃的、用的都有人送来了。我也不用深夜下树了。有时这里的人望见我就行礼,叫我一声,我也不懂,反正是把我当作菩萨吧。”
我估计他们俩的年纪相差不远,都比我大得多,都应当说是老人了,可是都比我健壮得多。
我同老和尚下树走了。鸟巢禅师还送了我们一程才回去。他告诉了我,他的法号是什么,但我忘了。他并不以鸟巢禅师自居。他巢内也没有什么经典。他说诵的经咒都是自幼出家时背诵的。从他的中国话听来,他也未必认得多少中国字。他的外国话也不会比鹿野苑的老和尚更好多少。
在车站上等车时,恰巧有个印度人在我身边。他见到我和一位中国和尚在一起,便主动问我是否见到住在树上的中国和尚。然后他作了说明:原来这一带被居民相信是印度教罗摩大神的圣地,所以不容许外来的“蔑戾车”(边地下贱)在这里停留。尤其是那棵大树,那是朝拜的对象,更不让人上去。“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居民传开了,说是罗摩下凡了。神就是扮成这个样子来度化人的。你们这位中国同乡才在树上住下来了。居民也不知他是什么教,修的什么道,只敬重他的苦行。你知道,我们国家的人是看重苦行的。”我看他仿佛轻轻苦笑了一下。我想,这也是个知识分子。
Number:807
Title:至高无上的爱
作者:考·约翰·W·曼修
出处《读者》:总第97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美国
Translator:刘英、殷庆龙
不管他们选择的目标是什么,迫击炮弹还是落到了一个越南小村庄开办的孤儿院里。几个教士和一两个孤儿被炸死,还有几个孤儿被炸伤,其中有个大约8岁的小女孩。
村里的人到邻近的一个和美军有无线电通讯联系的小镇上去求救。最后,美国海军的一名军医和一名护士带着急救箱,乘吉普车急匆匆赶到村里。他们发现那小女孩伤得非常严重,如不抓紧手术,她就会因长时间休克和失血过多而死亡。
所以要及时地给她输血,这就需要和她有同种血型的献血者。护士很快地给在场的人进行血型化验,结果,没有一个美国人和小女孩的血型相同,但有几个没受伤的越南孤儿却和她血型相同。
美军军医和护士一会儿用越语,一会儿用法语,一会儿打手势,试图给这些被吓坏了的孤儿们解释,如果不马上给这个小女孩输血,她将必死无疑,然后他们问孤儿们,有谁愿意给小女孩献血。
孤儿们听后,一个个噔着大眼,一句话也不说。过了一会儿,一只小手颤巍巍地慢慢举了起来,很快又放了下来,接着又举了起来。
“啊,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护士用法语说道。
“恒。”小男孩答道。
护士很快把恒安置到担架上,用酒精在他的胳膊上擦了擦,把针头插进他的血管里。恒一声不吭,僵直地躺着。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出一阵颤抖的抽泣,但很快就用另一只手将脸蒙住。
“疼吗,恒?”军医问道。恒摇摇头,并又用手蒙住脸,试图不哭出声来。军医又一次问他是不是针头刺疼了他,他又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恒又轻轻地哭出声来。他紧紧闭着眼睛,把拳头放进嘴边,试图止住抽泣。
军医和护士感到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正在这时,一个越南护士正好赶到。她看到这种情景后,直接用越语问恒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听了恒的回答后,温柔地对他说了些什么。
过了片刻,恒停止了哭泣,抬起眼睛询问似的看着越南护士,越南护士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恒脸上紧张的表情顿时释然。
越南护士看了看美军军医和护士,然后轻轻地说道:“他以为他快要死了。刚才他误解了你们的话,他以为他们要把他的血全部输给那个小女孩呢。”
“但他为什么又愿意献血呢?”美军护士问道。
越南护士用越语把美军护士的话又给恒说了一遍。恒问答道:“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
一个小孩为了朋友,竟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生命,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爱能比这更伟大呢?
Number:808
Title:老师的样子
作者:
出处《读者》:总第97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
Translator:
我老妈是个小学老师,但很不幸地,她没个老师样子。
我老妈对这“缺憾”倒是丝毫不以为然;她有她的说法:“我是老师,我的样子就是老师的样子,还能怎么样?”
虽说老师的样子不一定一成不变,但无论如何,我老妈除了那副眼镜,就是不像个老师。
依我的想法,老师的样子大致可分两大类型,就是古典派与新潮派。古曲派的嘛,外观的特征大抵来说就是“道貌岸然,不苟言笑兼不怒而威”。他们教四书五经。这些“老夫子”虽然有时令我们觉得烦不过,但还是相当得我们的尊敬与佩服的。
真正受欢迎的是新潮派。他们的特征就难说了,若学生全换上便服,跟他站在一起,准保分辨不出孰为师孰为生。不过你只要看那个面带微笑、开口闭口都不断提醒你“我们是朋友对不对”的人,他或她准是个新潮派老师。这一类老师很神通广大,举凡年轻人的口头禅或流行语,全能说得很“溜”。不消说,他们还能和学生打成一片。
可怜我老妈既非“学富五车”,也不够“多才多艺”,把她归到哪一类她都不够格。认真“清算”起来,古典派的修养和新潮派的度量她都差远了。说博学,她连《唐诗三百首》都背不赢我;说幽默,不敢奢望她能说笑话,在饭桌上讲个笑话,她通常还是最后一个会意过来的有的时候还会把意思弄拧了呢!
那她还有什么呢?大概爱心耐心是很够了,但这哪值得多标榜?何况我老妈净是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有个小女生离开了我老妈的班级,还不时写信过来,我老妈倒也老老实实给她写回信,两人缠绵个没完没了。
后来,我老妈要学生写日记,那些小萝卜头在日记边画个气球写“要保密哦!”我老妈便任凭我使尽千方百计,仍不肯透露那些小鬼的天大秘密。接连好几天,我老妈苦着脸来求救,要我们帮着猜些谜语。那些谜语流传在学生间很久了,我们多半一猜就中,嘲笑我老妈孤陋寡闻之余,也不免要问究竟。闹了好久,老妈才拿出本小孩的日记本,原来那男生密密麻麻写了一页又一页的谜题请老师猜。我一看就说:“这分明是那小孩偷懒不想写日记。拿谜题敷衍您!”我老妈一副恍然大悟,后知后觉的表情:原来如此!但此后她仍不时拿些谜题来要我们帮忙。
后来有次教师节,家里忽然来了电话要找我老妈,打电话人居然就是那个出谜题要我老妈猜的小男生。原来那个小男生买了张卡片要送我老妈,惦记着要当天送,竟忘了教师节当天放假见不着老师,着急了,一早上决定打电话到我家要住址,因为过了老师节再送便没意义了。
自从那次“电话事件”后,我不禁好奇,或许老妈也有什么特别可爱之处,会让小学生对她的感情那么执著。或许我们都错了,老妈是自成一派的老师样子也说不定。
前些日子我放学回家,凑巧在家巷口遇上老妈,她身上穿着我的运动服运动鞋,脚下踩着我弟弟的越野车,还是没点老师的样子。我叹口气,问她:“您去哪儿呀?”她说上小学去:“学生刚才打电话来找我,说是男生女生练排球吵架,找我去排解纠纷!”这事我倒清楚,那阵小学考完试,等放暑假,学校弄了场排球赛。老妈拆了我们家的桌巾剪成好些快做他们的号码布,说外头买的花钱,何况家里这布颜色好看,第一次上场要让他们有信心!
我说:“男生女生吵架?这等小事竟也来找您啊?”老妈说:“小孩子的事本来就都是小事,能有什么大事?”说罢便踩着越野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