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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活着的人能画出上帝的模样,也没有人能描绘天国的景象。然而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在流传着上帝和天国的故事,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这种流传,因为生命中存在着神秘的死。
死像一条宽广的河流,缓缓地在大地上流着,在人群中流着,它的浪花每时每刻都在我们周围翻卷,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将无声无息地被它卷走。
死也像一座沉默的山,生时所有的欢乐痛苦和哭笑喧闹都埋藏在其中。没有人能够越过这座山。
死是无穷无尽的黑洞,这黑洞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再活泼再美丽再强悍的生命,最终也要被它吸进去,吸得无影无踪。
死像一朵白色的花,在寂静中不动声色地开放,并且把它的花朵凝固在黑暗里。世界上,只有这样的白色之花是不会凋谢的。
死,其实是生命在庄重地宣告:请记住,我曾经活过!
1995年初春于四步斋
Number : 9153
Title :海念
作者 :韩少功
出处《读者》 : 总第 175期
Provenance :韩少功散文——海念
Date :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满目波涛接天而下,扑来潮湿的风和钢蓝色的海腥味;海鸥的哇哇声从梦里惊逃而出,一道道弧音最终没入寂静。老海满身皱纹,默想往日的灾难和织网女人,它的背脊已长出木耳那倾听着千年沉默的巨耳——几片咬住水平线的白帆。
涨潮啦,千万匹阳光前仆后继地登陆,用粉身碎骨欢庆岸的夜深。
大海老是及时地来看你。
大海能使人变得简单。在这里,所有的堕落之举一无所用。只要你把大海静静看上几分钟,一切功名也立刻无谓和多余。海的蓝色漠视你的楚楚衣冠,漠视你的名片和深奥格言。永远的沙岸让你脱去身外之物,把你还原成一个或胖或瘦或笨或巧的肢体,还原成来自父母的赤子,一个原始的人。
还有蓝色的大心。
传说人是从鱼变来的,鱼是从海里爬上岸的。亿万年过去,人远远地离开了大海,把自己关进了城市和履历表,听很多奇怪的人语。比方说:“羊毛出在狗身上。”
这是我的一位同行者说的。这样说,无非是为了钱,为了得到他一直所痛恶的贪污特权。他昨天还在充当沙龙里玩玩血性的演员和票友,今天却为了钱向他最蔑视的庸官下跪。当然也没什么,他不会比满世界那么多体面人干得更多,干得更漂亮。
你陷入了谣言的重围。谣言使友情业兴盛,是这些业主的享乐。你的所有辩白都是徒劳,都是没收他人享乐的无理要求。他们肮脏或正在筹划肮脏,所以不能让你这么清白地开溜,这不公平。他们擅长安慰甚至拉你去喝酒,时而皱着眉头聆听,时而与服务员逗趣说笑,没有义务一直奉陪你愤怒。或者他们愤怒的对象总是模糊,似乎是酒或者天气,也可能是谣言,使你在失望的同时继续保持着希望。他们终于成了居高临下的仲裁者和救助者,很愿意笑纳你的希望,为了笑纳得更多便当然不能很快地相信一加一等于二。
你期待民众的公道,期待他们会为他们自己的卫士包扎伤口。不,他们是小人物,惹不起恶棍甚至还企盼着被侥幸地收买。真理一分钟没有与金钱结合,他们便一哄而散。他们不掺和矛盾,不想知道得更多而且恐惧得哆嗦。他们突然减少了对你的眼光和电话甚至不再摸你孩子的头发,退得远远的,看诽谤与权谋从眼前飞过,将你活活射杀在地鲜血冒涌。他们终于鼓动你爬起来重返岗位捍卫他们的小钱——你怎能撒手丢下他们不管?事情就是如此。你为他们出战,就得牺牲,包括理解和成全他们一次次的苟且以及被收买的希望。
你是不是很生气?
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你真生气了,当了几天气急败坏可怜巴巴的乞丐,居然忘记了理想的圣战从来没有贵宾席,没有回报——回报只会使一切沦为交易,心贬值为臭大粪。决心总是指向寒冬。就像驶向大海的一代代男人,远去的背影不再回来,毫不在乎岸边那些没有尸骨的空墓,刻满了文字的残碑。多少年后,一块陌生的腐烂舷木漂到了岸边,供海鸟东张西望地停栖,供夕阳下的孩子们坐在上面敲敲打打,唱一支关于狗的歌。回家罗——他们看见了椰林里的炊烟。
人是从海里爬上岸的鱼,迟早应该回到海里去。海是一切故事最安全的故乡。不再归来的出海人,明白这个道理。
你也终归要消失于海,你是爬上陆岸的鱼,没有在人世的永久居留权,只有一次性出入境签证和限期往返的旅行车票。归期在一天天迫近,你还有什么事踌躇不决?你又傻又笨连领带也打不好,但如果你的身后有亲情的月色,有友谊的溪流,有辛勤求知和拍案而起,你已经不虚此行。你在遥远山乡的一盏油灯下决定站起来,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即使所有的人都在权势面前腿软,都认定下跪是时髦的健身操,你也可以站立,这并不特别困难。
同行者纷纷慌不择路。这些太聪明的体面人,把旅行变成了银行里碌碌的炒汇,商店里大汗淋漓的计较,旅行团里鸡眼相斗怒气冲冲的座位争夺。他们返程的时候,除了沉甸甸的钱以外什么也不曾看到,他们是否觉得生命之旅白白错过?上帝可怜他们。他们也有过梦,但这么早就没有能力正视自己儿时的梦,只得用大叠大叠的钱来裹藏自己的恐惧,只得不断变换名牌衬衫并且对一切人假笑。
你穿不起名牌,但能辨别什么是用钱胳肢出来的假笑,什么是由衷而自信的笑——这圣战者唯一高贵的勋章,上帝唯一的承诺。
你背负着火辣辣的夏天,用肩头撞开海面,扑向千万匹奔腾而来的阳光。你吐了一口咸水,吐出了不知今夕何夕的蓝色。有一些小鱼偷偷叮咬着你的双腿。
这是一个宁静的夏日。海滩上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人,一只黑影,在小树林里不远不近地监视着你。终于看清了,是一位瘦小干瘪的老太婆,正盯着你的饮料罐头盒耐心等待。旅游者留下的食品或包装,都能成为穷人有用的东西。
你有点耻辱感地把易拉罐施舍了她。她抽燃一个捡来的烟头,笑了笑:“火巴。”
你听不懂本地人的话。她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火”?什么地方有火?她是在忧虑还是在高兴火?这是一句让人费解的谶言。
她指着那边的海滩又说了一些什么。是说那边有鲨鱼?还是说那边发生过劫案?还是请你到那边去看椰子?你还是没法明白。
但你看到她笑得天真。大海旁边一切都应该天真。
你将走回你的履历表去沉默,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也不用说。你拣了几片好看的贝壳,准备回去藏在布狗熊总是变出糖果的衣袋里,让女儿吃一惊。你得骑车去看望一位中学时代的朋友,你忙碌得在他倒霉的时候也不曾去与他聊聊天。你还得去逛逛书店,扫扫楼道,修理一下家里的水龙头——你恼人地没看懂混沌学也没有赢棋甚至摇不动呼啦圈,难道也修整不好水龙头?你不能罢休。
你总是在海边勃发对水龙头之类的雄心。你相信在海边所有的偏差都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一定都是海的馈赠,是海的冥隐之念。
大海比我们聪明。
大海蕴藏着对一切谶言的解释,能使我们互相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Number : 9154
Title :买票
作者 :林太乙
出处《读者》 : 总第 175期
Provenance :海外星云
Date :1994。36
Nation :中国台湾
Translator :
小时候,我和家人住在上海,5岁的时候,第一次和父母亲去看电影。对我来说,那是件大事,因为姐姐已经有资格看电影了,妹妹太小,还不能去看。我不知道看电影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大人认为我可以去看了,所以觉得非常神气。爸爸说,在戏院里我要乖乖的,不许讲话。我答应了。
到了戏院,爸爸去买票。要入场的时候,我看见每人手里拿一张票,要交给收票的,让他撕一半才能进去。轮到我们的时候,我向爸爸要我的票。他却说:“你不要票就可以进去。”
我觉得非常不公道。为什么人人都有一张票而我没有?爸爸既然带我来,为什么不给我买票就要拉我进去?“我也要一张票。”我大叫,大哭起来。
“你这孩子真不讲道理,”爸妈同时说,“你不要票就可以进去,还在吵什么?”
我继续大哭大闹。我要的只是平等待遇,人人都有票,我也要一张,这有什么不讲道理?我们挡住入口,别人都在看我,很不耐烦,有的摇头,和父母亲一样,说:“这孩子真没有道理。”
他们愈说我没有道理我愈生气。爸爸拿我没办法,只好买一张票给我。我这才像别人一样,把票规规矩矩地交给收票的,让他撕掉一半,跟父母进了戏院。放的是什么电影我完全没有印象,只在黑漆漆的戏院里静静地流眼泪,情绪还没有平复。
回家后,父母亲又教训了我一顿,说6岁以下的儿童不必买票,这么不讲道理,以后不带我去看电影。我听了才不在乎。5岁的时候,我对金钱毫无认识,所以对白花钱替我买票也不觉得是冤枉的。一个人,无论是什么年龄,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感觉,只能凭当时的知识。我认为我为自己争取平等待遇,绝对有道理。
过了这么多年,我没有忘记这件事。现在我对金钱是什么东西多多少少有了认识。我也买过不知道多少张门票。但是我不知道,假使再遇到5岁时同样的情况,以为自己没有受到平等待遇,会不会再冒大不韪,大吵大闹,还是会静静地免费入场?
我希望我还有那股蛮劲。
Number : 9155
Title :文学家轶事
作者 :盛子潮
出处《读者》 : 总第 175期
Provenance :火花
Date :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娜拉引出的人间恩怨
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是最早译介到中国的西方戏剧之一,在“五四”时期曾引起过巨大的轰动,许多青年女性都是在娜拉的影响下,离开家庭,摆脱束缚,走上自立自强之路的。但人们一定想象不到,作为娜拉形象原型的劳拉·基勒,却因此剧而遭受了莫大的委屈,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倒是别有兴味的。
劳拉·基勒是挪威的一位女作家,出生于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据她后来回忆说:“我从小就认识易卜生……当他的《布朗德》出版时,我亲眼看到它在当地像挪威的其他地方一样发生了很大影响,它使得许多人变得疯狂了。那时候我虽然只有18岁,竟然写了一本书,叫作《布朗德的女儿》,较详尽地讨论了《布朗德》中的宗教问题。我将这本书献给了易卜生,这就是我们认识的开始。”
1874年夏天,易卜生约劳拉到丹麦去,在首都哥本哈根见面。易卜生原以为劳拉是个渊博的女学者,见面才知道她不过是个20岁的姑娘,很是惊喜,还给她起个绰号“小鸟”,鼓励她从事创作。后来劳拉与丹麦人基勒结合。基勒是个学监,为人善良正派,但脾气有些古板,遇事总爱认死理。
新婚后的生活非常美满,易卜生还去看过他们。但基勒不幸患上了疾病,医生告诉劳拉,如果不去瑞士或意大利疗养的话,病情可能会加重。劳拉后来回忆道:“我的经历和娜拉的经历是很相像的。我丈夫病了,我为了救他的命,瞒着他私自去借了一笔债。”她把借的债说成是她的稿费,陪她丈夫去养病。疗养结束后,他们曾去慕尼黑看望易卜生。劳拉将私自借债的事向易卜生说了,他劝她不要保守秘密,应该告诉丈夫,可劳拉没有听从。债务终于到期了,捱到无法拖延的时候,她一时着急,竟在票据上签了假名,但劳拉没敢把假票据用出去,很快就将之撕掉了。可事情最终还是没瞒过去,丈夫知道了这事,社会舆论也哗然。其实,劳拉并不是存心作假,债主知情后也表示不再追究,但基勒先生认为这是奇耻大辱,盛怒之下,他痛骂劳拉并提出离婚,劳拉也同意了。
易卜生据此写出了《玩偶之家》,上演后引起轰动。劳拉当然也去看了。尽管易卜生在剧中是把娜拉作为正面形象处理的,但由于事情本身给劳拉的伤害很深,她对这个剧仍感到痛心,特别是剧中的海尔茂对娜拉父亲的攻击和指责,会使人误解她父亲。从此,劳拉愤然与易卜生绝交了,一对忘年知交反目成了仇人。一直到易卜生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