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坐起身,望见车外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月华,隐约可见为一掠而过的荒凉景色——她蹙起眉,此地却是洛城郊外,离皇宫足足十里。
周侧除了车辕滚动的轻响,静寂无声。
正当苏言沉思着谁能无声无息地从宫中将自己掳走,一人掀起阻隔前后车厢的帐帘,冷凝的侧脸令她陡然一惊。
从未想过,带走自己的人,居然是师傅萧霖?
苏言略略平复了思绪,不解地看向他:“萧公子,我们此番要前去何地?”
既然是师傅所为,那么定然是得了君于远默许。
没有提前知会,又用了那般的手法将其带出皇宫,必然是不能让旁人泄露之事。
思及此,她猛跳的心才稍稍平稳了。
“在下一位故人病重,她最爱听琴,这才请皇上允苏采女出宫。”萧霖墨黑的双眼定定地盯着苏言,又补充道:“不过数日的功夫,还望苏采女能让在下的故人如愿。”
“萧公子客气了,”苏言疑惑,师傅的故人不多,难道会是……
前头驾车的陈瑾低声禀道:“萧公子,苏采女,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观音庙了。”
观音庙……
苏言不是不晓得,霜姨住入了城郊的观音庙,带发修行,不愿再过问世事。
她的心猛地一跳,险些张口便要询问:那病重的人,会是自己那位最为敬重乳娘么?
好不容易压下了焦急,苏言点头应道:“有劳陈大人了。”
陈瑾平板地答了一声“不敢当”,又道是“皇上有命,职责所在”云云,一派拘谨守礼。
平日苏言定会觉得这位陈大人无趣得很,此刻却有些心烦意乱,盯着车窗外朦胧的夜色,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不知霜姨在观音庙过得好不好,又何故短短数月便病重了?
大夫可曾把脉?需要的药材可否齐整了?
尤其在她身边,可否有人悉心照顾周到,伺候在榻前?
满腹疑问,苏言真是恨不得能腾云驾雾,眨眼间便到了霜姨的面前。
但是如今的她再焦急难耐,也只得呆坐在马车内,不断期望着陈瑾驾车能快一些,再快一些,尽快到达观音庙去。
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苏言诧异地抬起眼,却见萧霖微微蹙起眉,目光陡然一冷。
她胸口一紧,警惕地眯起眼。
马车外怕是有人,且来者不善!
萧霖衣袖一挥,将白玉琴甩至苏言怀里,转身一跃而出。
她紧紧抱着琴,靠在车门上悄悄往外张望。
月夜中的虫鸣销声匿迹,寂静里隐隐泛着不安与危险。
即便苏言不会武,也能感觉到四周若有似无的杀气萦绕,更何况是其余两人?
陈瑾将长剑横在胸前,守在马车旁,神情肃然,严阵以待。
萧霖的手中,则是一柄乌黑无华的短刀。随意一站,却令人忽视不得。
苏言抱琴的手指不由一松,师傅武艺超群,兵器不论刀剑皆是得心应手。有他在,再多的刺客亦不会是他的对手。
陈瑾显然也是这样想,并未离开马车半步,只是警惕着四处的动静。
敌在暗,三人在明。
刺客甚是知晓他们的长处,先发制人,数百支羽箭从四面八方直逼萧霖的要害。
苏言呼吸一紧,眼看着师傅身影一滞,虽勉强避开了,左臂和右腿上仍是分别中了一箭!
她立刻发现了不妥,萧霖的动作明显比往日迟缓,恐怕是遭了暗算。
陈瑾迅速捂住口鼻,却仍是迟了,咬牙切齿道:“一群无耻之徒,竟敢用此下三烂的招数!”
苏言一怔,
她并未感觉到异样,显然那是专门对付习武之人。看怕功力越高,受影响越大。
想到这里,苏言不禁蹙眉望向几丈外的萧霖。
数十个蒙面人冲了出来,直奔他的所在之地。
想必那些人也明白,在三人中,萧霖的武功最高,亦最难对付。只要除掉他,剩余的陈瑾双拳难敌四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言何惧之有?
陈瑾迟疑着是否要离开马车,上前助萧霖一臂之力。回头瞥向车内的苏采女,欲言又止,最终未曾移动半分。
见状,苏言咬着唇,心里挣扎了片刻,终究在萧霖的手臂被长剑刺伤,露出一道狰狞的血痕时,下定了决心。
她迅速将白玉琴上的绸缎一手掀起,盘腿而坐。
定了定神,悠扬的琴声自指间响起,在此杀戮与血腥的夜里尤其突兀。
驾驭白玉琴需要极大的心神,这副身子坚持不了多久,苏言只能速战速决。
刺客对于马车中的女子,居然有闲情弹琴奏乐并不以为然。
半晌后,却发现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眼神呆滞,更有甚者眼角微挑,神色迷蒙而愉悦,仿佛陷于梦中。
萧霖转头淡淡一扫,睇着苏言完全沉浸在琴曲中,额上豆大的汗珠徐徐落下,她却似无所感,指下愈来愈快,琴音亦越发凌厉。
有苏言的白玉琴相助,萧霖手起刀落,转眼间便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数人。
刺客深知此琴声蛊惑人心,若不制止,很快就要全军覆没。
他们当机立断,余下半数人纠缠着萧霖,另外的直奔马车而去!
陈瑾立即将苏言挡在身后,却还是晚了一步。数名刺客将他团团围住,把两人阻隔开。
眼看着苏采女就要毙于刺客剑下,那人却骤然倒下,背后站着的俨然是萧霖。
不但刺客愕然,连陈瑾也诧异萧霖竟然在短短片刻就将阻碍他的刺客甩下。
这次出手,更是不留情面。
短刀已是收起,双手握着两柄沾血的长剑,更是势如破竹,转瞬间便把刺客斩了大半。
其中一两人起了意,偷摸着就要逃走报信,被眼尖的陈瑾发现,一并斩杀。
萧霖睨了他一眼,单手把手臂和腿上的羽箭扯出,指尖一点止了血。
苏言的琴音尚未停下,她低着头,仿佛周侧的一切再无所感,不管不顾,知晓得十指在琴弦上飞舞。
不能停,绝不能停下,要不然……
眼前隐隐发黑,她有些看不清了,索性凭着触感与习惯继续弹奏。
陈瑾后背贴着车门,在琴声中渐渐感到晕眩。
他提剑就在手背上一划,痛楚令其蓦地清醒过来。
正要去阻止苏采女,却见萧霖眼眸一沉,抬臂利落地用手刀劈晕了车中的女子,稳稳接住她软倒的身子。
陈瑾看得目瞪口呆,耳边响起萧霖淡漠的声线:“陈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他睇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尽职地问:“萧公子,是否要将此事禀报皇上?”
“不必,”萧霖俯下身,单手把晕过去的苏言平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动作缓慢而轻柔,眼中犹若冰雪渐融,流露出丝丝暖意。
抬起头时,他却又再度恢复了往日的冷然。
方才的刺客分工合作,默契无间,绝不会是乌合之众。
埋伏、下药、绞杀,处处谋划精妙,连他亦不易察觉出来。
且数十人,个个身手不凡,招式狠辣却几近相似。
尤其是,由始至终他们之间没有半句交谈,极为谨慎,生怕泄露出身份。
这样的刺客,不会是死士,只会是杀手。
萧霖单手快速包扎着伤口,暗自推断着。
他侧头看向昏睡的苏言苍白得近似透明的面容,握上了她透着凉意的手,目光坚定。
念及曾经的遗憾、懊悔与伤痛,同样的错误,他不会再犯。
言儿,有师傅在,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
隐瞒
幸好,此次袭击之后直至到达观音庙,一路上风平浪静。
庙里的女主持打开门时,看见三人身上沾染的血迹,以及嗅到扑面而来的浓重血腥,一脸愕然。
她身后的几位年轻的女师父皆是面色一白,待听陈瑾简略禀明途中遇上了凶恶的盗贼,侥幸逃出生天,脸上皆是浮现出一丝怜悯。这才在主持的安排下迅速带他们去了后院的厢房,并细心地送上几套干净的长衫与自制的疗伤药膏。
苏言清醒时,发现她已不在马车里,而是躺在简陋生硬的木床上。
还记得危及之际,即便苏家大小姐的身子要承受不住,苏言依旧选择了弹奏一曲“控魂”。这是她前生苦思数月的得意之作,能在不知不觉中摄去对方的神志,令其陷入梦境之中不能自拔。
可是到后来,自己却是心神不稳被白玉琴所控,险些走火入魔——幸得有人适时制止了她。
抬起头,苏言见一人逆着光站在窗前,干净朴素的布衣穿在他身上,仍能显露几分出尘与伟岸。
瘦削的肩膀,硕长的身姿,凛然的侧脸——都让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当年往日,这背影是她一直追寻的目标。苏言无数次想过,终究有一天能超越他。
却在临死前的一刻发现,自己终究是太过心软,最终一败涂地。
于是苏言在重临此世时,实在觉得没有脸再面对师傅萧霖,索性装作陌生人,不予以相认。
毕竟,她让师傅失望了……
不知何时,窗前的人转过身,沉默地走近。
一杯温茶无声地递了过来,苏言伸手,低头盯着茶盏上的袅袅轻雾,温热自指尖一直延伸至胸口。
萧霖安静地坐在榻前,不言不语,让她心底越发内疚。
这位亦友亦兄的师傅短短月余便清减了如此之多,想必这些日子来,定然对自己心里有怨,有怜,也有怒。
只是,此时此刻,萧霖还是守在床前,一言不发地照顾着她。
没有质问,没有怨愤。
苏言明白,他是在等着自己开口。
萧霖从不会逼她做任何事,以前是,如今亦是。
她咬着唇,垂下眼帘,深深地吁了口气。
半晌,苏言终于是开口,低低地唤道:“……师傅。”
萧霖睇着她怯生生的声线,像是以往做错事后祈求原谅的乖巧神色,眼里飘过一丝怀念。
他伸出手,像往日那般,大掌在苏言头上揉了揉,叹道:“言儿还记得为师了?”
“我……”她抬头飞快地扫了萧霖一眼,没见他生气或恼怒的模样,稍稍松了口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抿着唇没有再出声了。
苏言想起他们赶来观音庙的目的,不由皱眉:“师傅,霜姨怎么样了?”
萧霖看着她,道:“我们此刻已在观音庙里了。”
闻言,苏言胡乱整理了略略凌乱的衣裙,便急忙拉着他往外走:“师傅,我们这就看看她好么?”
中间只隔了一条走廊,她心下担忧,脚步不免有些慌乱,跌跌撞撞地冲入了李霜的厢房。
“……谁来了?”
朴素得近似寒酸的房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位身穿灰色布衣的妇人手中捻着佛珠,梳得齐整的头发盘了起来,丝丝银色渗透其中,神情恬静地坐在床沿。
略显蜡黄的脸,毫无血色,两颊明显消瘦,看似是大病初愈。双目无神,扫向门边时黯淡无光。
见她这般憔悴,又听着如往日那般温柔慈祥的声线,苏言双眼一热,登时落下泪来。
视同亲生娘亲的霜姨,居然为了她的离去生生哭盲了双眼,再也看不见了么?
心痛与愧疚蜂拥而至,苏言任由脸上的泪水缓缓滑落,迈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地走到了李霜的面前。
“……是谁?”不是熟悉的脚步声,主持又绝不会轻易接待陌生人,妇人有些疑惑,侧过脸又低声问了一句。
苏言跪在她面前,握住李霜的手,泣不成声。
虽然不清楚是谁,可是听到那压抑的哭声,李霜面上一柔,眼中掠过一丝怜惜,伸臂轻轻地拍打着苏言的手背,无言地安慰着。
苏言趴伏在李霜的膝头,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么久深藏在心底的委屈、难受和不安霎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中;又如同漂泊了许久的孤船,终于找到了可以靠岸的地方。
好一阵,苏言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红着眼用力擦掉面上的泪。
盯着李霜,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个已经死的人突然出现,霜姨怕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萧霖从容踏入,将手中的白玉琴放在桌上。
苏言会意,起身走至桌前坐下。沉吟片刻,这才抬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柔和的小调徐徐响起,一首哄着孩儿入睡的平常曲子。简简单单,却是她心中最熟稔也是当年学琴时弹起的第一首琴曲。
李霜拿着佛珠的手一颤,怔在原地。
当耳边传来苏言轻轻哼唱时,她再也按耐不住,猛地站起身,摸索着向前。
苏言生怕李霜看不见而被绊倒,急忙停下了弹奏,上前扶住了她。
李霜急急抬手在她脸上摸着,指尖发凉,微微抖着,胡乱地问着:“小苏,是小苏么……感谢观音菩萨,感谢上天……”
她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