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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但是为什么要在布里西盖拉呢?
边境小镇老是布满了暗探。“
“布里西盖拉现在可是最好的地方了。这里汇集了全国各地的朝圣者。”
“可是这里并不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啊。”
“这里离罗马不远,许多复活节的朝圣者要到这里参加弥撒。”
“我并、并、并不知道布里西盖拉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儿有红衣主教啊。去年十二月他去了佛罗伦萨,你已经不记得了吗?就是蒙泰尼里红衣主教。 他们都说他在那儿引起了轰动。”
“也许是吧,我从来不去听布道。”
“呃,你知道他声望卓著,就像是一位圣人。”
“他是因为什么出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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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想是因为他捐出了他的所有收入,就像一个教区神父一样,一年仅靠四五百斯库多生活。”
“啊!”那个叫做吉诺的人插言说道。“但是远不止这些。他不仅仅是捐出他的钱,他把毕生的精力都用来照顾穷人了,设法安排病人得到治疗,从早到晚聆听别人诉苦喊冤。 我并不比你更喜欢神父,米歇尔,但是蒙泰尼里大人与别的红衣主教不同。”噢,我敢说与其说他是个坏蛋,倒不如说他是笨蛋!“米歇尔说道。”反正人们对他如痴如迷,最近还有一个新的古怪行为。 朝圣者绕道请求得到他的祝福。 多米尼季诺想过扮成一个小贩,挎上装着廉价十字架和念珠的篮子。 人们总是喜欢购买这些东西,请求红衣主教触摸它们,然后把它们挂在小孩的脖子上辟邪。“
“等一等。我扮成朝圣者——进去怎么样?
我想这种装扮对我而言是非常合适,但是扮成我上次到这儿来的形象可不、不行。 假如我被逮捕了,这会成为对你们有害的证据。“
“你不会被抓住的,我们给你准备了一套绝妙的装束,还有一份护照,一切都办齐了。”
“到底是什么装束?”
“一位西班牙老年朝圣者的装束——一个悔过自新的匪徒,来自锡拉斯。 他去年在安科纳生了病,我们的一位朋友本着慈善之心把他带到一条货船上,送他去了威尼斯。 他在那里有些朋友,为了表示感谢,他把他的证件留给了我们。这些证件对你来说正合适。”
“一个悔过自新的土、土、土匪?但是遇上警察怎、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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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
“噢,那没事的!
他划船的苦役多年以前就服满了。 自那以后,他就去耶路撒冷和其他地方朝圣,以便挽救他的灵魂。他把他的儿子当成别人给杀死了,他悔恨交加,于是到警察局自首了。“
“他岁数很大吗?”
“对,但是弄个白胡子和假发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地方,证件叙述的特征跟你非常相符。 他是个老兵,像你一样瘸着腿,脸上还有一块刀疤。 他也是个西班牙人——你瞧,如果你遇见了西班牙的朝圣者,你完全可以跟他们交谈。”
“我在哪里与多米尼季诺见面?”
“你跟随朝圣者走到十字路口,我们会在地图上把那儿指给你看。 你就说在山里迷了路。 然后到了镇上,你就和其他人走进集市,红衣主教宫殿前面就是集市。”
“这么说来,尽管他是一个圣人,他还是没办法住在宫殿里?”
“他住在一侧的厢房里,别的房子改成了医院。你们全都在那里等他出来为你们祝福。 多米尼季诺就会挎着篮子过来问你:‘老大爷,你是一位朝圣者吗?
‘你回答:’我是一位苦命的罪人。‘然后他放下篮子用袖子擦脸,你就给他六个斯库多,用来买一挂念珠。“
“然后他就会安排谈话的地方吗?”
“对。在人们张着嘴巴望着蒙泰尼里时,他会有充分的时间告诉你见面的地址。 这就是我们的计划,但是要是你不喜欢这个计划,我们可以告诉多米尼季诺,并且安排别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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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
“不,这就挺好的了。 只是胡子和假发要弄得跟真的一样。”
b牛虻坐在主教宫殿的台阶上,此刻他白发苍苍。 他抬头说出了暗号,声音嘶哑而又颤抖,带有很重的外国口音。 多米尼季诺从肩上把皮带取下,把装着敬神小玩意的篮子放在台阶上。 那群农民和朝圣者,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在集市走动,没有一个人注意他们。 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他们还是不着边际地聊着天。 多米尼季诺说的是当地的方言,牛虻操的是不太连贯的意大利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西班牙语。“主教阁下!主教阁下出来了!”靠近门口的人们嚷道。“闪开!主教阁下出来了!”
他俩于是也站了起来。“这儿,老大爷,”多米尼季诺说道,接着把用纸包的小神像塞进牛虻手里,“把这个拿着,到了罗马时你可要为我祈祷。”
牛虻把它塞进胸前,然后转身张望站在台阶最高一层的那个人。他身上穿着大斋期紫色法衣,头戴鲜红色的帽子,正伸出双臂为众人祝福。蒙泰尼里缓步走下台阶,围在身边的人都亲吻着他的双手。 许多人跪了下来,在他经过时撩起他法衣的下摆贴近自己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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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们都平安,我的孩子们!”
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牛虻赶快低下了头,这样一头的白发就遮盖了他的面孔。 多米尼季诺看见这位朝圣者的手杖正在手中抖动,暗自佩服:“真会演戏!”
站在他们附近的一位妇女弯腰从台阶上抱起了她的孩子。“来吧,塞柯,”她说,“主教阁下将会赐福于你,就像上帝会赐福于孩子们一样。”
牛虻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 噢,真是让人忍无可忍!这些外人——这些朝圣者和山民——都可以走上前去跟他说话,他会把手放在孩子们的头上,也许他还会对那个农民的男孩说“Carino”
,以前他常这样说——牛虻又坐在台阶上,扭过头去,再也不忍心看下去。 如果他能缩到某个角落,捂住耳朵不再听到那个声音就好了!
确实,没有人能够忍受——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可以伸出他的胳膊,碰到那只亲爱的手。“我的朋友,你不想进去歇歇吗?”那个柔和的声音说道,“恐怕你受了寒。”
牛虻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刹那间,他失去了知觉。 他只是觉得血压上升,直想作呕。 上升的血压仿佛扯碎了他的胸膛,然后又降了下来,在他的身体里面振荡、燃烧。 他抬起了头,看见了他的脸。 那双眼睛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那里面充满了神授的同情。“朋友们,退后一些,”蒙泰尼里转过身对人群说道,“我想和他说话。”
人们往后退去,互相小声地议论着。 牛虻坐在那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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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也不动,咬紧牙关,眼睛盯着地面。 他感到蒙泰尼里的手正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你一定有过巨大的不幸。 我可以帮你什么忙吗?”
牛虻默默地摇摇头。“你是一位朝圣者吗?”
“我只是一位苦命的罪人。”
蒙泰尼里的问题竟与暗号相符,这无疑成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牛虻在绝望之中机械地作了回答。他开始颤抖起来,那只手轻轻地按着,仿佛烧疼了他的肩膀。红衣主教俯下身来,更加靠近他。“也许你愿意单独跟我谈谈?要是我能帮你——”
牛虻第一次平静地直视蒙泰尼里的眼睛,他完全恢复了自制。“没有用的,”他说,“这事一点希望也没有。”
一个警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主教阁下,请恕我打扰一下。 我看这个老头神志不清。他绝对没有什么恶意,他的证件齐全,所以我们没有管他。他犯了大罪,服过苦役,现在在悔过。”
“很大的罪。”牛虻重复说道,慢慢地摇了摇头。“谢谢你,队长。 请往旁边站点。 我的朋友,要是一个人真诚忏悔,那么就没有什么是没有希望的。 晚上你能来找我一下吗?”
“主教阁下愿意接待一个杀死自己亲生儿子的人吗?”
这个问题几乎带有挑畔的语气,蒙泰尼里听了直往后缩,浑身发抖,像是遇到了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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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做过什么,上帝都不允许我谴责你!”他庄重地说道。“在他的眼里,我们全都是有罪的,我们的正直就像肮脏的烂布一样。 如果你来找我的话,我会接待你的,就像我祈祷上帝有一天也会接待我一样。”
牛虻伸出双手,忽然作出了一个热情洋溢的手势。“听着!”他说,“基督徒们,你们全都听着!要是一个人杀死了他的唯一儿子——热爱并且信任他的儿子,他的亲生骨肉;如果他用欺骗和谎言诱使他的儿子走进死亡陷阱——那么这人在人间或者天堂还能有希望吗?我在上帝和凡人之前都已忏悔了我的罪过,我已承受了凡人加于我的惩罚,他们已经对我网开一面。可是什么时候上帝才会说出‘够了’呢?
什么样的祝福才能从我的心灵之中解除他的诅咒呢?什么样的宽恕才会挽回我做过的那事呢?“
在随后的静寂中,人们望着蒙泰尼里。 他们看见他胸前的十字架起伏不停。他最后抬起眼睛,举起一只并不很平稳的手为他祝福。“上帝是仁慈的,”他说,“在他的神座前放下你的重负,那是因为圣书上写道:‘你们不该蔑视一颗破碎的、痛悔的心。’”
他转身穿过市场,不时停下来与人说两句话,并且抱一抱他们的孩子。依据写在神像包装纸上的指令,牛虻在晚上到了约好的见面地点。 这是当地一位医生的家,他是“团体”的一名积极成员。 大部分的革命党人都已到了,牛虻的到来使他们欢欣鼓舞。这给了他以新的证明,假如他需要这种证明的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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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他作为一名领袖深得众望。“能够再次见到你,我们感到非常高兴,”医生说道,“但是我们见到你后会感到更加恐惧。 这事极为冒险,让人感到害怕。 我不同意这个计划。 你真的相信今天上午那些警察耗子没有注意上你吗?”
“噢,他们够注、注意我了,但是他们没、没有认出我来。多米尼季诺把这事安排得很好。 但他在什么地方?我没有看见他。”
“他还没有到呢。这么说你一切顺利?
红衣主教为你赐福了吗?“
“他的祝福?噢,那没什么,”多米尼季诺进门来说道,“里瓦雷兹,你就像圣诞节的蛋糕让人称奇不已。你还有什么本领可以施展出来让我们叹服呢?”
“现在又怎么啦?”牛虻懒洋洋地问道。 他此刻正靠在沙发上,抽着一根雪茄。 他仍然穿着朝圣者的衣服,旁边放着白胡子和假发。“我没有想到你那么会演戏。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精彩的表演。 你差点儿使主教阁下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怎么回事?说来我们听听,里瓦雷兹。”
牛虻耸了耸肩膀。 他处于沉默不语的心境,其他人看出从他那里打听不出什么东西,于是就央求多米尼季诺讲述事情的经过。 讲完了市场上发生的那一幕以后,一位未和别人一起哄笑的年轻工人忽然说道:“干得当然非常聪明,但我认为这番表演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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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点好处,”牛虻插言说,“那就是在这个地区,我可以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一个男人、女人或者小孩会怀疑到我。 到了明天,这个故事会传遍这个地方。 在我遇到一个暗探时,他只会想:‘这个人就是那个疯子迭亚戈,那个在集市忏悔罪行的家伙。’这当然是个有利的条件。”
“对,我明白。可是我依然希望不必愚弄红衣主教就能做成这事。 他这人非常善良,不该跟他玩这种把戏。”
“我个人以前也认为他是个正派的人。”
牛虻懒散地回答。“桑德罗,你别乱说话!我们这儿不需要红衣主教!”多米尼季诺说。“蒙泰尼里有机会到罗马任职,要是当时他接受了那个职位,那么里瓦雷兹就不能愚弄他了。”
“他不愿接受那个职位,那是因为他不想离开他在这儿的工作。”
“更有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想被兰姆勃鲁契尼手下的暗探给毒死。 他们与他之间有分歧,这一点我敢保证。 一位红衣主教,尤其是这样一位深孚众望的红衣主教,愿意留在这样一个被上帝遗忘的小洞里,我们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里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