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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两个相爱的人,如果跟钱有了瓜葛,就不是真爱了,甚至是对爱的一种亵渎。蓝青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她觉得对于女人来说,这种观点简直是一种悲哀。她连跟方地辩驳的兴趣都没有了。
方地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她什么也吃不下,而且呕吐不止。这天早晨,她又蹲在卫生间里吐了一会儿。她觉得胃里没东西,好像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电话响了。她兴奋得跌跌撞撞地跑到屋里,抓起电话,声音颤抖地问道:“子逊,是你吗?”
何小荷的声音传过来,“那个混蛋还没露面?方地啊,你到我这儿来吧,啊?我给你弄点吃的。然后咱俩再想想怎么办。你呢,也别伤心欲绝了。我开了这么多年的酒店,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听说过?男人,没他妈的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里还惦记着袋子里的。别说让他‘专一’,就是让他‘专三’、‘专十’,都不可能。所以,你可千万别被什么可笑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你就只当他是个性伙伴;或者,干脆当他是个‘pet’,高兴的时候,拿过来抱抱、亲亲。否则,动了真情后,吃亏的就只能是你自己。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好了,过来再说吧。”方地心想,男人真的都像小荷说的那样吗?无论如何衣子逊不会是这样的。他缠绵、多情而又重情重义。她的后背起了一些小疙瘩。他很有耐心地用消毒水给它们一个一个点上药。连续半个月天天如此。她说头发里面也痒,他就在头发里慢慢地找,直到证实的确没有他才放心。一次,他俩闹别扭谁也不理谁。由于一周都没见到他,她就赌气一个人坐火车回百山市。没等到地方,她就哭着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想他。他接到电话立刻开车去接她。她到了百山后没回娘家,就在车站等他来把她接了回去。还有一次,他给她打电话叫她把门灯点着,他说他马上就回去。结果,她等了一宿也没等到他。直到第二天晚上他才给她打来电话,说他当时酒喝多了,跟她说的这些话过后忘了。气得她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不到十分钟,他就去了她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大束鲜花向她道歉。在同事们羡慕的目光中,她当时就原谅了他。两个情人之间由于相爱而发生过许许多多这样的小插曲,方地记得衣子逊的每一个好。现在回想起这些往事来,她备感亲切。何小荷又打来电话催她,她这才开始打开衣柜找衣服。她想,必须得多穿点,生病吃药会影响胎儿健康。穿好后,她往镜子跟前一站,天哪!这是谁呀?镜子里的女人面容憔悴,目光呆滞,浑身臃肿,像个赶着毛驴车、满街吆喝“卖大酱”的老妇人。她下意识地两手抱肩,惊恐地望着那个黄脸婆。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丑得连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她心里一阵难过。但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像他父亲一样,有着满头卷发的小男孩,她立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到了何小荷的酒店,方地顺着楼梯往上去的时候,一个女孩子正好往下来。她路过方地身边时,看了她一眼。走过去后,她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方老师?”
方地下意识地“唉”了一声。女孩子跑过来,惊讶地问道:“方老师,真的是你呀?你生病了吗?脸色这么难看。”
方地一看,原来是自己教过的一个学生。她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是乔乔啊。你好吗?现在在做什么?”
“方老师,你知道我不愿学习。考不上大学,我爸就逼我念了个自考。后来,我舅煞费苦心地给我安排了个工作。可我上了一年班就不上了。于是,我就开了一间‘乔乔发型工作室’,自己当老板。”方地高兴地说:“这不是很好吗?能在社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就是成功。”
方地发现乔乔的眼睛有些红肿。就奇怪地问道:“你好像心情不好,哭了吧?”
乔乔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她低声说道:“是。我姐她死了。”
“什么病啊?”
“是、是自杀。”乔乔眼里噙着泪花。她突然忿忿地说道:“都是那个该死的衣子逊!要不是他,我姐这辈子怎么会这么不幸!”方地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她抓住乔乔的胳膊,紧张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个人叫什么?”
“衣子逊。我姐的同学。他们俩上电大的时候处过一段时间。我爸妈不同意。不是因为他家境不好,最主要的是觉得他这个人的人品不行。后来我姐就嫁了别人,可并不幸福。因为就在她结婚不久,衣子逊出于报复,竟然找到我姐夫,告诉他,我姐早在没结婚前就跟他上床了。我姐的婚姻失败与这一点有直接关系。再婚后,刚开始还不错。后来,衣子逊又来找我姐重温旧梦。东窗事发,导致我姐的婚姻再次破裂。我姐希望衣子逊能对此负些责任。可衣子逊却说,这事跟他没关系。还说,他俩之间的关系也应该到此为止了。我姐伤心欲绝,喝药自杀。临终前,她求我把衣子逊找来,她要见他最后一面。衣子逊来了,可我姐还是死了。我一气之下,把那个混蛋的脸抓破了,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我爸妈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直在住院。今天才出院。几个亲戚朋友来这里吃顿饭。”
第二部分方地与鲁裕庚产生朦胧的情愫(2)
方地靠在楼梯扶手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乔乔,你姐,她叫什么名字?”
“乔娜。”
方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对衣子逊所有的怨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有对他深深地理解和同情。这时,何小荷从外面进来了。她赶忙扶着方地往楼上去了。乔乔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问方地要不要去医院。何小荷冲乔乔笑了一下,叫她不用担心。看见方地,何小荷再次劝她马上把孩子做掉,别遭这份罪了。方地点点头。她觉得衣子逊现在已经够痛苦的了,不能因为这个孩子而给他增添烦恼。乔娜是他这一生中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心爱的人死了,而且与他有直接关系,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跟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呢?他一定不想要这个孩子了。方地伤感极了,不仅为自己,同时也为乔娜和衣子逊。她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有生必有死 /有爱必有恨 / 我们因爱而生/ 因生而爱 / 又常怀恨而死 /因死而恨/ 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 / 织这生死爱恨的网 / 也用一辈子的时间/ 解那生死爱恨的结 /只是——看穿了/ 生死爱恨能有多少距离/看破了——生死爱恨只是一念之间!方地痛苦地想到: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一念之间不再爱了?没有了爱,不就没有烦恼了吗?
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方地仍然毫无睡意。她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衣子逊这会儿能在哪儿呢?他会不会记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正在苦苦地等他?她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忽然,她好像听见了衣子逊的脚步声。她立刻坐起来,仔细一听,是他的脚步声。她“呼”地从床上跳下来。每次衣子逊晚上回来的时候,没等到三楼,她就能听出是他的脚步声,尽管她住四楼。常常是衣子逊刚走到门口,她就已经把门打开了。每当这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邱一山。连他敲门,她都能挑出一大堆错来。而对衣子逊,她不但能隔着几层楼梯就可以分辨出他的脚步声,还心甘情愿地提前站在门口为他开门。可能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为此,衣子逊总是夸她精明。还开她玩笑说,如果家里有野男人的话,现跑都来得及。方地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跑了出去。她一下子扑到衣子逊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衣子逊把她抱起来,径直走进屋里,把她放在床上,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一边解开她的睡衣。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由最初的委屈变成对他身体的渴望,再由这种渴望变成最终的满足,那种只有达到性高潮时才有的满足。衣子逊没在方地那儿住下,也没像往常那样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开。他把衣服穿好后,把方地搂在怀里,叫她明天去医院打胎。并说,他有事来不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口气淡淡的,就像告诉她明天上下班路过医院时,替他开点感冒药一样简单。尽管方地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她真的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她抬起头来,心碎地看着他。她想质问他,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当初还逼着她非要不可?或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叫她白白遭了这么多天的罪。可是,当看到他脸上的道道伤痕时,她好像看到乔乔正拼命抓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骂他,她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心疼地摸着他的脸,含泪冲他点点头。第二天上午,方地一个人来到医院,她不想找任何人陪着。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她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丈夫的搀扶下,满脸幸福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这样的情形衣子逊曾经对她描述过无数次!她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以为是自己站的地方挡路了,就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她下意识地往车里看了一下,原来车里坐的是鲁裕庚。鲁裕庚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方地,怎么了你?感冒了,嗯?”他边说边从车里走出来。
方地像一下子见到了亲人似的,她两手把着鲁裕庚的肩头,喃喃地说道:“小姨夫,你希不希望爱你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告诉我!”鲁裕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呀,傻孩子?我没听明白。”
“你以男人的心态告诉我,如果有一个非常爱你的女人想给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拒绝?尤其当这个女人已经怀孕的时候?”
方地的眼神是那么迫切。鲁裕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他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这个问题很复杂,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比如,你和这个人之间的关系,你生活的环境,以及……”方地失望地摇摇头,心想,男人太狡猾了!她转身朝医院里走去。鲁裕庚赶忙拦住她,问道:
“方地,你生病了吧?我陪你去看医生。”
方地连忙说:“不!谢谢你,小姨夫。你去忙你的吧。我不用你陪。”
方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 “嚓嚓”的各种金属器皿的响声。突然,她感觉医生的手伸进她的体内,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拽出来了似的。她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这是一种哑痛,你根本无法喊出声来,只能是呻吟。就连呻吟也只能是那种轻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随着“嚓嚓”的响声,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满头卷发的小男孩,正大哭着喊“妈妈救命”。可他的妈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一点一点地击碎,直至死去。方地又感到一阵心痛。她的心已经被这两种痛彻底撕碎了。金属器皿的碰撞声不见了。方地听见有人说,好了,下床吧。可是,她却一动也动不了。这时,她又听见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说,不想要,就该早点来做手术。胎儿都成形了,大人遭罪不说,这不是造孽嘛!说话的这个人边说边站在门口喊道:谁是病人方地的家属?没有人回答。她只好又走到方地跟前,问她谁陪她来的?方地无力地摇摇头。两名护士只好帮她把衣服穿好,扶她来到外间,让她躺在椅子上。鲁裕庚一直没走,他有点不放心方地,觉得她不太对劲。以前,方地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他家看看,帮他收拾收拾房间;或者在他夜班的时候替他照顾鲁佳妮。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方地了。他以为,可能是她太忙了的缘故。方地刚才的举止令他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他那种问题呢?难道她爱上什么人了?而且还怀上了这个人的孩子?不!不可能。他觉得方地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女孩子。那是怎么回事呢?他想弄个究竟。这时,他看见方地从医院里出来了,脸色苍白,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赶忙跑过去,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病得很厉害?方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鲁裕庚只好把她扶进车里,送她回家。方地勉强上到二楼就实在走不动了。鲁裕庚只好背着她。到了楼上,方地对鲁裕庚说,她没事了,叫他不用担心她。鲁裕庚问她邱一山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方地苦笑着说,她和他已经离婚了。鲁裕庚惊讶地看着她,心想,怪不得她这么长时间没去他家了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想问问原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个时候打听这类问题有些不妥。于是,他对方地说,她一个人在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