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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特务里也有中共地下党。这个电影,太受女兵欢迎了,我们爱看的原因肯定是里面的女间谍个个都漂亮,还有训练女兵的男教头特有魅力,讲的是他跟其中一个女兵从朦胧相爱到生死恋的经过。具体情节早已经模糊了,但有个细节我很喜欢,就是女主人公胸前一直戴有一串十字架金项链,从不离身,那条项链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在她牺牲的时候,她把项链留给了也是地下党员的男教头。
我那会儿并不相信也不懂得去探究任何宗教,但我对十字架项链坠子却充满了天然的敬畏,我希望将来,自己的男朋友也送我一条带十字架的金项链。
还记得这个电影公演以后,我们就在金霞订的《大众电影》上看到了男主演跟女主角谈恋爱的消息。我想,在好多女兵的心底深处肯定羡慕这个电影里的爱情,这种爱像是甜蜜的暴政,特别打动人,其中蕴含着征服与被征服的快感。
每次在电话里,我跟范春播热烈地讨论着最近大院礼堂上演的电影,他也喜欢《女子别动队》。我们常常是说到下班还总是意犹未尽。在电话里听他的声音太有磁性了,可是每次去食堂吃饭,当我注意到他那瘦小枯干的身形,就会立刻打消那种电话里听他讲话时候产生的好感。
好多次,我下定决心不再跟他电话聊天,但是,每当我坐在习惯动作总机的值班台上,眼睛盯住的却总是图书室那三个字。
3
今天晚上碰到范春播,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愉快,我告诉他明天要回天津探家,我母亲被车撞了。
他听完,详细问问我母亲被撞的情况,我说她没什么危险。他停了一会儿,忽然告诉我说:“林玫,你别误会,我现在就到你们机房的窗户跟前找你一下,递给你两本书,这两本书是我过去存的,想叫你带上看看,对你母亲河你逗有用处。”
“不,我哪有心思看书,再说肖文汇跟我一起去,这大晚上的,多不方便。”
“别拦我!我把东西递给你就走,放心,不会叫任何人看见。”范春播说完,不容我回绝就撂下了电话。
果然,五六分钟以后,我听见敲打窗户栏杆的声音。我走近窗户,拉开窗帘,听见范春播压低嗓门在喊:“嘿,小林!”
我扒开窗帘的缝隙,接过来小范递给我的一个牛皮纸袋子,刚要说什么,小范已经走进黑夜深处,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身影。有人说他长得清秀,在我看来,他长得既不清也不秀,眼睛和眉毛有点像八点二十,就是那种下八字眉,三角眼,薄薄的单眼皮。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很时髦浓眉大眼的男人长相,像范春播这样单薄的人会被很多女性认为是丑男人。
范春播很快消失在暮色里,我久久地伫立在窗前,看着隐去他身影的那片黑色浮想联翩,他的影子像一棵瘦瘦的树,缓缓地扑进了黑夜的地平线。
我摸摸他塞给我的牛皮纸袋,厚厚的,打开一看,里面装的不是书,而是三个纸盒,上面写着人参蜂王浆口服液,产地四川。另外还有一小包白色跟高粱米似的东西。
范春播告诉我那是他去年从四川来家带来的蜂王浆口服液还有川贝母。
啊?我知道这肯定是营养品了,可这东西到底有多贵重,有什么特殊功效那时候我还不甚了解。
我返回总机的接线面板台,哦,我所说的接线面板台就是在八十年代很多大单位用的内部电话,我们那时每天面对着200 个比黄豆稍大的小灯泡儿,灯泡儿底下有个孔,把塞子插进去就能通话,这个孔代表上面灯泡指向的部门。如果有人要电话,把两根塞子其中之一插到要电话的用户,另外一个插进的被叫用户也就能跟主教用户讲话了。一面总机台上共有200 部电话,只要对方一摘机,小灯泡儿马上就会亮起来,如果我们稍有忽视,总机台上的小灯泡儿会亮一片,应接不暇。
图书室的小灯一直黑着,它辜负了我的期待,没有再亮起来,长时间地振铃,那个写着图书室的小灯还是没有亮。我在内心非常感激范春播,正因为他的诚心诚意才不肯再接我的电话,一定是这样的,他喜欢我,毋庸置疑,可是如果让我叩问心门,那个姑娘肯喜欢范春播这类比她个子矮小,比她还瘦弱的男人呢?
回到宿舍,肖文汇正用一个大茶缸熨烫她的军装。我还看见她把上星期在王府井买的高跟皮鞋摆在墙角儿,这家伙会攒钱,说买皮鞋就能买一双25块钱的高跟鞋。那鞋很好看,脚面上用小皮子编了个蝴蝶结,叫我想到从前看过的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的插图,在冬妮娅的脚下就穿着式样跟肖文汇新买的这双鞋相似的高跟鞋,看起来非常布尔乔亚。
那时候我们不可能有电熨斗,想让军装平整些可以用热开水装进大茶缸里借着高温当成熨斗。这种土办法是跟前任老兵姐儿们学的。
我迅速脱下身上的军装扔给肖文汇说:“姐姐,劳驾!”
“水凉了,要想烫衣服自己拿加热器做点水,我再帮你。”
“不,甭烫了,没心思。”
“懒蛋!”肖文汇说完,干脆把加热器放进茶缸里,通上了电。“她肯帮人熨烫军装真是破例的新鲜事儿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借了肖文汇的光,有个休干所司机送行,我俩坐了一辆上海轿车去了地铁。
火车站台特别拥挤,没有座位,我和肖文汇找到了最后两节车厢连接的地方,把我们的大提包垫在屁股底下,坐着蛮舒服的,而且这个地方相对比较安静。
因为是最后的车厢,路过的人相对较少,我们俩可以脸对脸地坐在暖气板儿上相面,把四条绿色的长腿齐刷刷地伸平,这样坐,裤子没有皱褶,还让我们觉得非常亲热,肖文汇新买的高跟鞋也醒目地亮在我的眼前。我故意装着对她那双25块钱买的高跟皮鞋做出无所谓的反应,这是女孩子内心深处的虚荣和虚伪。
阳光照着肖文汇的脸颊,她最近皮肤特好,用绿丹兰的缘故,仔细瞧都能看见脸上的静脉血管儿,明亮的眸子里忽闪着清澈的光。在一般人看来,如果是静态的肖文汇,她清纯外表就像好多杂志上典雅的摄影作品或油画上的女孩子,军帽下面露出两个稍长一点的小髽鬏,像来自大自然山花烂漫中走出来带着水气的姑娘,这样一个气韵清新的女孩你很难想象她是从狭隘胡同的大杂院里出生,长大。但只要她张嘴说话,再怎么装洋蒜都无济于事,甚至越装越糟糕。
我们在当新兵半年之后都把原来的万紫千红香脂改成了绿丹兰,那是一种白色乳液。天津女兵也是看人家老女兵从大商场买来用,也学着去买。翠绿小瓶子身上印着一朵飞扬的小红花的乳液,极像我们女解放军的符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世面上就买不到了。
老女兵复员后很长一个时期,我们四个养长了头发的天津女兵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梳起了一边一个的小髽鬏,每个髽鬏上面都绑上一个那时候刚刚兴起的饰物,色彩不太鲜艳的塑料草莓、小苹果还有七星瓢虫。女孩子嘛,在我们能够允许臭美的底线之内,能怎么做到最不露声色地追求漂亮当然是不放过一点点小细节。
“林玫,其实你在咱们几个里面最受端详,我今天越看你越漂亮。”
“嗯?今天这是怎么啦,我还越看你越漂亮呢,你个子最高,腿也长,大美人儿。”我说。
肖文汇的脸上洋溢着自恋、满足的表情,她是在认可我的夸赞。
“哎,那天咱俩去指导员宿舍,他怎么就留下你自己,怕我听你俩说啥秘密是吧。”
“不是,哦,这件事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啊,你自己知道就算了,这事情并没什么不光彩,可我就是想叫它成为秘密,人嘴两张皮,唾沫淹死人啊。”
“嘿!你早说嘛,我那天回到连部看电视,金霞他们问起你,我,我就给说漏嘴了。”我很沮丧看着文汇。
肖文汇先是有点生气,撇撇嘴,瞪我一眼,转而又做出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拍打着我的膝盖说:“你可真是个木头人,怎么一点脑子也没有,这张嘴就赛个大漏勺,要是金霞把这事说出去,肯定是故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可你不是存心害我,只好不跟你计较了。”
肖文汇这么一说,倒让我心里不是滋味,我把她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隐私传播得沸沸扬扬,可她还是往好处去判断我,这次探家肖文汇又给我帮了大忙,更觉得自己对不住人家。我有点激动,一种懊悔的情绪涌上来,泪水蓄满了眼眶,我知道自己被泪水浸润的目光有点呆滞,已经无法躲闪肖文汇的注视,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了笑,两滴泪珠子掉在了裤子上。
她很随意地化解了我的尴尬,用细长的手抚弄着我的红领章:“你这人就是太实诚,怎么办呀,一根筋,傻圈儿血型嘛。”因为我和胡明媚都是O 型血,跟老女兵姚新燕一样,她管O 型血叫傻圈血型。
“嗨,别把我想那么好,我有时候也虚伪。”我特别认真地说。
“你越是这么说我反而觉得你更实在,也许这正是你的聪明之处,你长着一副诚实的脸和慈善的眼睛,怎么都让人觉得可信,尽管真正的你并见得对人无比忠诚。”肖文汇说。
“嘿!肖文汇,你一下子变得跟大学教授似的,竟然能说出这般深刻的理论。”
“小瞧我了是不是?可你的脾气和悟性好,叫人愿意找你倾诉,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愿意跟你掏心窝子说说话。”肖文汇说。
我相信肖文汇的话是由衷的,从她投给我的目光中能扑捉到那种真挚,就如同一年多以前老女兵杨绒儿对我那种信任。可我呢,不是也曾像昨晚出卖肖文汇一样把杨绒儿的秘密泄露给了眼前这鬼丫头吗?直到现在我都佩服那些守口如瓶的人,尤其是是女人,能把话埋在肚子里深藏不漏的人需要一种顽强的自制力,年轻时候,我在这方面很弱。
肖文汇把双腿蜷起来,不再顾虑会不会把军裤弄出褶皱,把两只手揣进了军裤口袋里,端着肩膀,这是她最惯常的动作。刚才那个坐姿太累了,她索性把脚下的高跟鞋脱下来,穿着丝袜踩地。她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我微笑,并且说:“你没当兵时候有过初恋吗?”
“没有,我上高中从来不跟男生说话,就连我同桌的钢笔掉在我的脚下,我都不管给他捡,等到下课铃声响过后,我离开座位,那男生才能捡起他的钢笔。”
“这叫死皮懂吗?我们班过去男生最恨这种女同学。”肖文汇特别郑重其事地跟我说,显然,她可不是跟我一样度过学生时代的,显然,她在跟异性打交道的时候很有经验,她是个充满青春潮意的热血姑娘。
要不是肖文汇提起上学时代,我也不愿意想起自己从小到大在学校里因为男生吃过的亏。当然,不管到哪儿我都是抢眼或者叫出众的女孩。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另外那列火车路过,发出短暂的轰响,对面车上的旅客还不容我分辨出他们的面孔就匆匆掠过了,真像人们从小到大走过的匆匆岁月。
肖文汇说了几句话见我心不在焉,也就不再张嘴。其实,我正盘算着自己那些不怎么光彩又叫人哭笑不得的小屁孩儿情史。
上小学二年级那年挺荒唐的,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偷偷地看着卷毛班长,上课走神儿,心里想着将来生个像他一样长着卷曲头发的儿子。小屁孩儿傻死了,我猜想婴儿是不是男人跟在女人一起下个蛋,趟在床上焐出来的呢?身体掠过一种莫名的快感,于是我害羞,脸颊泛起红晕,垂下眼帘,遮掩着眼里秘密,藏在心里很久,终于在一个灿烂午后,不小心泄露给另外一个女生。因为她告诉我,想跟班里最漂亮那男孩结婚,我也把藏着的心事抖落出来。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说。我是那么相信那个女同学,因为我们有了幼稚的承诺啊。
一周后,可恶的小女孩背叛了承诺。
卷毛班长质问我,羞辱我,叫我无地自容。老师让我到办公室当着全年级老师的面训我:“你才九岁,啊?思想复杂,那么肮脏!请家长。”我委屈地哭,拉住老师的手求她,手被她甩开。果然,妈妈被叫到学校,别的班老师把我当坏孩子举例告诫同学们。我保守着那女孩跟我说的悄悄话,自己丢人的秘密全撒播在教室每给角落,我开始恐惧上学,更不想再看到那个卷毛班长。
十三岁我迷恋爱哼哼歌儿的男孩,他天天唱电影《冰山上来客》的插曲,唱到“什么时候啊,才能看到你的笑脸‘还故意地看看我。那男孩子腿长,走路有点撅屁股,总用手拽拽上衣,像是故意遮掩住微翘的臀部。
少女怀春伴着悄悄潜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