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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 [英]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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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这姑娘还以其透明天性的天真无邪向他表示过:至少在她这一边是不缺少深情的;然而,尽管如此,他却一向置身事外,容许别人去向她求婚、被她拒绝,而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却说爱情的本质是那么微妙万分,是那么无法解释、玄之又玄的奇迹,在它的魔力所及的范围内,虽然受苦者本人残酷地感受到痛苦,可那些看到他的痛苦而惊讶的旁观者,却永远不会清楚地理解:这普通寻常的病,为什么唯独他病得那么严重。迈克尔爵士争辩道,因为艾丽西亚是个又俊俏又可爱的姑娘,罗伯特。奥德利竟没有及时爱上她,所以就显得反常和不自然了。这位从男爵,快满六十周岁了,生平第一次遇到了世上一切女人中一个有力量使他的心跳加速的女人,他心里在感到奇怪:罗伯特遇到向他吹来的第一阵传染病毒时,为什么竟没有发昏发热呢?他忘记了:有的男人,穿越美丽可爱、宽宏大量的娘子军团而未受损伤,最后却屈服于粗服乱头的泼妇,而泼妇深知那唯一能使他心醉神迷的春药的秘密。他忘记了:有的杰克们,终生未遇见报应女神给他们指定的吉尔们,说不定到死还是光棍老汉,而可怜的吉尔们则在分隔双方的墙头的那一边,以老处女憔悴亡故。他忘记了:爱情是一种疯狂,一种鞭笞,一种热病,一种错觉,一种罗网,也是一种神秘,人人都不大明白,只有那个在爱情折磨下挣扎的受苦者才懂得它。琼斯十分倾心于布朗小姐,他夜间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终于厌恶他那舒舒服服的枕头,而且在痛苦之中翻滚着把床单撕成了两段扭结在一起的布头,仿佛他是个囚徒,要把它们绞成临时应急的绳子似的;就是这位琼斯,他认为拉塞尔广场是个具有魔力的地方,因为他心目中的仙女住在那儿,他认为那儿围墙里的树木比任何其他树木更绿,那儿头顶上的天空比其他地方的天空更蓝;而他从盖尔福特街出来,走下伊斯林顿高地,进入这些神圣的区域时,他感觉到一阵疼痛,是的,一阵实实在在的疼痛,一阵混合着希望、欢乐、期待和恐惧的疼痛;就是这个琼斯,他对崇拜罗宾逊小姐的史密斯的痛苦,却是冷淡麻木的,他没法儿想象那位迷恋的情郎在那姑娘身上所发现的美丽。迈克尔。奥德利爵士的情况亦然如此。他把他的侄儿看作是一大类年轻人的样板;把他的女儿看作是同样的一大类女性的样板,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样板不该缔结一门十分体面的婚姻。他无视天性上的种种极其微小的差别,正是这种差别,使这个人的有益于健康的食物,成了另一个人的致命的毒药。有时候,真难相信会有人不喜欢大家都十分欣赏的美食佳肴!在宴会上,如果一个外貌谦卑的客人不吃鲑鱼和早黄瓜,或不吃二月里的青豆,我们就把他贬低到穷亲戚的地位,认为他的本能在警告他,别吃那些昂贵的菜。如果一个市政官声明他不喜欢吃脱脂干酪,那么他就会被当作是殉道者了,当作是餐桌上的一位马库斯。柯蒂斯Ⅰ,他为了他的同胞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他的市政官同僚,什么都会相信,就是不相信有人会对伦敦城的名菜海龟汤Ⅱ深恶痛绝。然而,有人可不喜欢吃鲑鱼、小鲱鱼、春天的小鸭以及各种各样的、老早就有定评的精美菜肴,还有人偏爱古怪而粗俗的、通常被贬为“龌龊”的菜。        Ⅰ马库斯。柯蒂斯是一位神话中的罗马英雄,他遵从神谕,骑马跳入深渊,以拯救他的国家。
  Ⅱ海龟汤是伦敦城款待宾客的传统名菜。
  咳,我的俊俏的艾丽西亚,你的堂兄并不爱你!他欣赏你玫瑰红的英国式的脸,他对你有一种温情,它也许逐渐升温,终于热得足以缔结婚姻;这种日常的缓步渐进式的结合,也无需十分强烈的热爱;若不是在多塞特郡遇到了突然的牵制。是的,我愿意承认,罗伯特。
  奥德利对他堂妹的温情,是棵生长缓慢的树木,在苦寒二月他站在梨树下跟克莱拉。托尔博伊斯谈话那天,它突然矮了半截,并且停止发育成长了。自从那一天起,这年轻人想到可怜的艾丽西亚时,总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他把她看作是以某种朦朦胧胧的方式存在着的累赘,阻碍着他的自由思想;他心里有种恐惧出没无常,总觉得他跟她是以不言而喻的方式有过山誓海盟的;而她又对他保有一种权利,这种权利甚至不容许他有想念另一个女人的自由。我相信,奥德利小姐的形象正是在这种心态的照耀下呈现在他眼前,这就刺激得这年轻律师在某些时刻容易对所有女性恨恨地大发脾气。他是严谨地光明正大的,万分光明正大的,所以他宁可在真理和艾丽西亚的圣台上牺牲他自己,而不愿有一丁点儿委屈了她,尽管他这么办了倒很可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如果这可怜见的小妮子爱我,”他想,“如果她认为我爱她,而且由于我的某一句话、某一个举动而促使她这样想,那么,我就有责任让她这样想到底,一直想到我实践了我可能在无意中作出的任何不言而喻的诺言。我一度想到过──我的意思是我一度想到过将来慢慢的要向她求婚,那时候关于乔治。托尔博伊斯的可怕的秘密搞清楚了,一切都和平解决了──可现在──”
  他的思想考虑到这一点时,往往游离开去,把他带到了他最不想去的地方;把他带回多塞特郡梨树下,让他跟他失踪的朋友的妹妹面对面地相会;而他要回到已经游离的这一点上来,通常总要经过一段辛苦艰难的路程。他要从梨树和长不大的草皮中摆脱出来,真是十分困难。
  “可怜见的小妮子!”回过来念及艾丽西亚时,他往往想道,“她真好,她爱上了我;我应该对她的脉脉深情十分感激。好多人会认为,这么一颗慷慨大方、热情洋溢的心,是大地所能赐与的最大恩惠。有个哈里。托尔斯爵士,求婚遭到拒绝,便失望得一蹶不振了。他愿意给我一半家产,全部家产,如果他有的话,他双倍的家产也愿意给我,来换得插足于我所处的地位,而我那不知感激的双足却急于要从这种地位中挣脱出来。为什么我不爱她?虽然我明明知道她是俊俏、纯洁、善良、诚实的,我却并不爱她,这是为什么呢?她的形象从来不萦绕我的心头,除非是她责备我的样子。我从未在梦中见到她。
  我从未在深更半夜突然醒来,依稀感到她的眼光照在我的身上,她温暖的呼吸拂在我的面颊上,或者是她温柔的手指握着我的手指。不,我并没有爱上她,我没法儿爱上她。”
  他对于自己的忘恩负义感到愤怒,要想反抗。他试图跟自己辩论,想辩出一股对堂妹的热烈爱情来,然而他不光采地失败了;他愈是竭力要想到艾丽西亚,就愈是要思念克莱拉。托尔博伊斯。我现在说的是他从多塞特郡回来直至他拜访格兰其荒原期间的感情。
  在这困人的下雨的早晨,吃过早饭,迈克尔爵士坐在书斋里炉火旁写信看报。艾丽西亚躲到她自己的套间里读一部长篇小说的第三卷。奥德利夫人锁上了八角形前厅的门,整个儿无聊的上午,她都在那套房间里从卧室到化妆室、从化妆室到卧室往来蹀躞。
  她锁上门,是为了防止碰巧有什么人突然闯进来,在她觉察之前观察她──在她还没有充分警惕、足以面对这种检查之前观察她。随着早晨的逐渐过去,她的脸越发苍白了。梳妆台上,一只小药箱打开着,小小的一瓶瓶塞好了塞子的红色薰衣草水、挥发盐、氯仿、哥罗颠、二乙醇等,散乱地放在台上。有一回,爵士夫人站定在这药箱跟前,也许是一半儿心不在焉地,从药箱里把剩下的药瓶…一取出来,直至她找到了一个药瓶,里边儿盛满一种稠厚的黑色液体,外边儿贴着标签:“鸦片──毒药。”
  她把那最后一瓶药打量了好久,把它擎到亮光里看看;甚至打开瓶上的塞子,闻间那稠厚液体的气味。但她突然浑身发抖,把那药瓶放下了。
  “如果我能够这样,也就好了!”她喃喃自语道,“只要我能这样,倒就好了!然而,现在我干吗要这样呢?”
  她说出这最后一句话时,两只小手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她走向化妆室的窗子,这窗子笔直地对着下面长春藤缠绕的拱门。任何人从斯坦宁丘来到庄院府邸,都是必须在拱门下经过的。
  园子里有几个小门是通往庄院背后的牧场的;但从斯坦宁丘或布伦特伍德来,除了经过正门没有旁的路可走。
  拱门大钟上孤零零的那个时针,当爵士夫人望见它时,正介乎一点与两点之间。
  “时间过得真慢啊,”她疲倦地说道,“真慢,真正慢啊。我不知道,我将这样的,每一分钟过得象一个钟头似的老去吗?”
  她站定了几分钟张望着拱门;但她望着的时候可没有人打拱门下走过;她不耐烦地从窗子边转过身来,重新在房间里厌倦地往来蹀躞。
  不论那映红了黑色夜空的火是什么大,至今可还没有起火的消息传到奥德利庄院来。天气是凄风苦雨的天气;哪怕是秉性难移的闲人和饶舌者也不高兴在这种日子冒险出门。这也不是赶集的日子,因而在布伦特伍德和切尔姆斯福特之间的大路上行人很少;所以,发生在严冬深更半夜里的火灾的消息,迄未到达奥德利乡村,或者迄未从乡村传到庄院府邸。
  戴玫瑰红缎带的姑娘来到前厅门口请女主人去用午餐;但奥德利夫人只是把门开了条缝,告诉对方她不想吃饭。
  “玛婷,我头痛得厉害,”她说,“我要去躺躺,一直躺到晚餐时分。你不妨在五点钟时来替我梳妆。”
  奥德利夫人说这话时,已经预先决定四点钟就要梳妆的,她这样说就免却了侍女来服侍她。在一切具有特权的密探中,一位夫人的贴身侍女具有最高的特权。特丽萨夫人同上校吵架之后,用科隆香水替她洗眼睛的是她的侍女;当博迪瑟特伯爵出乎意外地抛弃了范妮小姐时,给她使用挥发盐的,是她的侍女。侍女有上百种办法获悉女主人的秘密。侍女根据她的牺牲者在她刷子下摆动脑袋的方式和最温柔地梳理头发时的焦躁之状,就知道是什么隐藏的痛苦在折磨主人的心,是什么秘密的纠葛把她的头脑也弄糊涂了。有教养的侍女,凡是能使她女主人痛苦的一切精神上的疾病的最模糊的诊断,她都知道怎样解释;她知道象牙肤色是什么时候花了代价换得的,并以此得到酬报的──珍珠似的牙齿是什么时候由牙医生用外国材料制作而成的──什么时候发亮的辫子是死人的遗物,而不是活人自身的财产;她还知道其他更加神圣的秘密哩。她知道什么时候甜蜜的微笑比莱维逊夫人Ⅰ出售的珐琅更虚假更不耐久,──她知道什么时候从那珍珠似的假牙里说出来的话,比那帮助形成这些话的嘴唇更加装模作样、涂脂抹粉。当舞厅里美丽可爱的仙女,在长夜狂欢之后重新回到化妆室里,丢下带有头巾的庞大外套和憔悴的花束,脱下面具,象丢掉了水晶鞋的另一个灰姑娘,她曾凭着水晶鞋的闪光领袖群芳,如今又落入了褴褛肮脏的境地;夫人的贴身侍女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这种变化。从古兰津的先知那里领取薪金的贴身男仆,必定看到他的主人有时不戴面纱的样子;必定对盲目崇拜这怪物的人们暗中耻笑。        Ⅰ莱维逊夫人自称她生产的装饰品能使女人“永远美丽”!
  奥德利夫人没有把她的新侍女当作心腹,这天她存心避开众人,一人独处。
  她确实躺下了,她把身体慵倦地躺在化妆室的豪华沙发里,把脸埋在鸭绒枕头里,试图睡眠。睡眠啊!──她几乎忘掉了睡眠是怎么一回事,忘掉了这恢复人身疲倦的温柔睡眠,她仿佛已经好久没有睡觉了。也许,大约不过四十八小时,却显得是一段难以忍受的时间。
  她昨夜的疲倦,她的不自然的激动,终于把她搞得精疲力竭。她确实入睡了;她落入了一种几乎象是昏迷的酣睡。她在躺下去之前,曾经从鸦片瓶里滴了几滴在一杯水里,喝了下去。
  壁炉架上的钟报了三点三刻时,她突然惊醒了,额头上冒着一粒粒冷冰冰的汗珠。她梦见全家的人员都在门口少啰皂,急于要告诉她夜间发生了一场可怕的火灾。
  万籁俱寂,只有长春藤叶子拂着窗子的瑟瑟声,炉渣偶然的坠地声,时钟匀称的滴答声。
  “说不定我会老是做这种恶梦,”爵士夫人心中想道,“直到恶梦把我吓死!”
  雨已经停了,春天寒冷的阳光在玻璃窗上闪闪烁烁。奥德利夫人迅速而仔细地穿衣打扮起来。我倒不是说她在最最痛苦的时候,依旧保留着对自身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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