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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两点?”稽昌问道。
“其一,是她母家魏氏风头过胜,令她自觉无人能比;其二,她侍奉王上多年,王上又格外宠信于她,交后宫于她掌理,令她私心膨胀,贪欲倍增。”
“不过应谋我不明白啊,她想当王后这件事跟昨晚的爆炸有什么关系呢?”晋寒搔头问道。
江应谋微微一笑:“关系大了去了。有些事情各位大概还不知道,在我戊王承位之时,有人向我戊王进言,说稽国王上并不赞同由他承位,而力主由惠姬夫人长子承位,甚至还派人帮助过惠姬等人的叛乱,幸得我大力劝阻,我戊王才没真信,决定仍旧与稽国交好。可若昨夜那事真炸死了我夫人,只怕又会有人向我戊王进言,说稽国国君根本就瞧不上他,无意与他交好,故意炸死了他派去的使臣夫人以作示威,届时,稽国与戈国之间的关系必定恶化,甚至,开战。”
“一旦开战,王上会派谁去呢?”稽文源用不屑的目光瞥了魏空明一眼,“自当是我们稽国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魏少将军了。应谋哥,你方才那话我已全然明了,魏姬想做王后,资历却不够,倘若她母家能再立大功,到时候,她再暗中怂恿朝臣们向王上进言,那她王后之美梦不就可以做成了?我说得没错吧,魏姬夫人?”
魏姬听到此时,已脸色全无,甚至有些瑟瑟发抖了:“胡言乱语,全都是些胡言乱语!你们……你们这些人的居心到底何在?本夫人从未有过做王后的心思,更无意挑起什么戈国和稽国的战争,江应谋,你果然是回来报仇的对吧?”
☆、第四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正的黄雀
没错,江公子所言都是虚虚实实拼凑起来的,但江公子的拼凑向来都是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很难被人驳倒的。魏姬或许从前仅仅是耳闻过江公子的庭辩之威,但今日算是切切实实地见识到了。两件原本根本没什么关系的事情竟就在江公子的巧舌如簧下,紧密相连了。
而江公子所做的,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稽昌已将陷阱设下,他只是顺手推了魏姬一把罢了,将魏姬送入了稽昌为其挖好的陷阱之中。
“王上!”魏空明的脸色全黑了,连拱手禀上的礼节也省了,直直地盯着稽昌说道,“这简直太荒谬了,不是吗?您能容忍一个稽国叛臣如此地污蔑您的姬妾吗?臣以为,江应谋是走火入魔,想复仇想疯了,所以才编造出了这么一段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王上,您可不能被他的妖言惑众给蒙蔽了,我们魏家可是一直忠心于王上的!”
“那空明你想让孤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孤可以这样吗?孤这样做了,出了这个门该如何面对外面那些朝臣?”稽昌声声质问道。
“魏氏对王上绝无二心!”
“那这五凤罗盘如何解释?是别人趁魏姬不留神的时候偷偷搬进去的,还每日都去暗墙内打扫?你信吗?魏姬的卧室内竟能容人随意出入,仿如进了东西市一般,你信吗?”
“王上,”稽文源进言道,“臣弟方才细观了观这副五凤罗盘,仿制得与王太后寝殿内那副相差无几,臣弟就奇怪了,罗盘的形制大小唯有祭天司知道,且制作罗盘的辉山黑石仅供祭天司和后宫使用,那么,制作此副罗盘的工匠打哪儿来的黑石,形制大小又是从哪儿打听到的,甚至那工匠是何人,臣弟以为都需要一一查明。”
“说得不错,要查就从罗盘的源头查起!文源!”
“臣弟在!”
“孤命你彻查五凤罗盘之事,不可漏过一丝一毫的线索,也不能因为魏姬的身份而有所避讳承情,罗盘的来源,何人制作了罗盘,是如何送进魏姬寝殿的,都得一一查明!”
“臣弟遵命!”
“晋寒!”
“臣在!”晋寒上前一步道。
“孤命你彻查昨夜爆炸之事,必须有证有据,不能有任何搪塞敷衍之处,听明白了吗?”
“臣领命!”
“至于魏姬,”稽昌垂眉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魏姬,脸上没有丝毫怜惜,“暂将她软禁于她的寝殿之内,待两项事情查明之后,再做处置!”
“王上……”
“空明你无需再说!”稽昌抬手打断道,“此二事事关稽戈两国交情,更关乎孤后宫安稳,孤不得不查!来人,送魏姬夫人回殿!其余人,退下!”
稽昌一声令下,这几人都退出了清吟阁。看着魏姬被护卫架走后,魏空明缓缓转过他那张分外黑冷的脸,目光阴暗地盯着江应谋道:“你真的很会给自己惹事,你以为这样就能灭了我们魏家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送你自己上路!”
江应谋浅笑淡淡,回话道:“是我想灭了你们魏家吗?我想你应该不难看出今日到底谁想灭了你们魏家吧?”
“区区小伎俩能奈何我们魏家吗?我们魏家若是那么地经不住风雨,也不会风光到如今了!江应谋,我警告你,”魏空明逼近他跟前,眼迸杀气道,“别把你这趟博阳之行弄成了归葬之行,滚回你的定康去,巴结着你的戈戊许好好过你的日子,博阳,不该是你待的地方了!记住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警告,你若不肯,那就别怪我了!”
“想狗急跳墙了?”江应谋嘴角滑过一丝讥笑,“不至于吧?咱们的交手似乎才刚刚开始,日后还会有许多互相切磋的时候,你一来就要舞刀弄枪,太没意思了,鼎鼎大名的魏家难道真的如外界所传,只是靠着杀戮才爬到如今的位置的?”
“那你就错了,”魏空明眼含挑衅,微微冷傲道,“我们魏家靠的不是杀戮,是狠!空行,走!”
魏空行有些尴尬地看了江应谋一眼,跟着哥哥走了。晋寒面带不屑地看着魏空明匆匆离去的背影,哼哼了两声道:“不是靠杀戮?难道你是靠卖笑挣来的?真是笑话!瞧见他方才那小眼神没有,就想迸出两把刀子当场把应谋你给戳了!”
“应谋哥,你确实该小心些了,”稽文源也道,“魏家那帮人惹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要不要我多派些人手保护你和嫂子?”
“多谢,”江应谋朝稽文源拱了拱手道,“戈国派有护卫,晋寒那边也派有人保护我,就实在不必劳烦你了。”
“那好,若有何需要,请应谋哥只管招呼,千万不要把我当外人才是。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查五凤罗盘之事。”
“请!”
稽文源离去后,晋寒转头对江应谋笑了笑,抄手道:“今儿文源公子怕是乐坏了,派了他这么大一件差事,他肯定往死里整魏家。也好,由他出面,咱们也省下了不少功夫了。对了,昨晚那爆炸案怎么查啊?没什么证据好找的了,稽昌还非要我整得有凭有据,怎么弄?”
江应谋迈下台阶道:“你随便查查就行了,不必太认真。爆炸之事只是稽昌搜查魏姬寝殿的一个借口,五凤罗盘才是稽昌治魏姬罪的关键,所以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敷衍两下也就行了。等五凤罗盘之事查明了,稽昌自会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的。”
晋寒恍然大悟,点头道:“那就好,不然,让我去找证据,我还真头疼了。行了,我去敷衍两下,你赶紧去看着你家林蒲心吧!走了!”
“也别太敷衍了。”
“知道了!”
傍晚,毓家私宅里,晋危从后门悄悄入院,由下人领着来到了他与江应谋约定的地方。下人退去,晋危坐下道:“久等了。”
“今日祭天司想必很不太平吧?”江应谋为晋危斟茶道。
“稽文源一来,闹得祭天司都没法好好办事了,临走时,还带走了秦副掌司。”
“看来稽文源已经查出了些眉目了。”
晋危端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笑道:“你已将方向给他指得这么明白了,他若还查不出个究竟来,那真就蠢了。”
“这都得赖晋危哥你布局周到。”
“哪里,若非应谋你巧言善辩,硬是将两件无关之事牵扯到了一块儿,我这布局未必能见成效。”
“那就不必互谦,来,以茶代酒先喝上一杯,以示庆贺。”
“好主意!”晋危也举起了茶盏,轻轻地在江应谋的茶盏沿上磕了一下,笑道,“不过你今晚不会真的只请我喝素茶吧?”
“早备下了,瞧瞧,蒲心自己酿的。”
“当真?”
江应谋从身边捧起一只小酒罐递给了晋危,晋危接过,扯开酒布塞,深深一嗅,连连点头道:“好味道,是木樨花酒,真合我胃口!当真是羡慕你啊,有佳人相伴,又有佳酿相佐,人间三件美事都被你占尽了。”
“哪三件?”
“美名,美眷,美酒。人生在世,得此三件美事,足矣。”
“美名皆是浮云,美眷自然该自己消受,不能拿出来共享,唯独这美酒,理应拿出来与晋危哥这样的挚交好友一同品评了。来,晋危哥,你先尝尝。”
二人对盏饮下几盏后,江应谋又呵呵笑道:“我想此时稽昌大概正在偷偷得意,以为今日之事他做得天衣无缝,巧借我和稽文源之手便将魏姬软禁,还给了魏家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其实他哪里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的背后还有晋危哥呢!”
晋危浅浅一笑:“稽昌确有些小聪明,但也都只是小聪明罢了。他自以为将别人利用了,但其实他是被别人利用了。”
“这回是晋危哥你先发现了秦副掌司偷偷命他儿子从辉山运回了一块儿黑石,然后才洞悉了他们的诡计。”
“是啊,爆炸之事虽是稽昌栽赃给魏姬的,但偷置五凤罗盘却是她与魏家联手做的。秦副掌司让他儿子偷运回辉山黑石后,送去了一名为魏家效力的工匠家里,制作好五凤罗盘之后,再由魏大夫人寻了个由头送进了宫里,安置在魏姬卧室里。当我探明这一切后,我只是通过我在宫内的人脉将这事情传到了稽昌的耳朵里,果不其然,稽昌就动手了。”
“素来有种说法,将五凤罗盘安放在自己寝宫内,可招凤祥,魏家和魏姬大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将王后之位收入囊中了,所以这才干了这么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江应谋耸肩蔑笑了笑,摇头道,“真是蠢啊,也是张狂,自以为将五凤罗盘藏在寝殿内不会有人发现,谁料却是自己给自己设下的一块绊脚石,唉,她不死谁死呢?”
晋危抿了口香气淡淡的木樨花酒,回味半晌道:“此一举还不足以摧垮魏氏,但足以动摇稽昌与魏氏之间看似稳固的关系,使这两者反目成愁,互不信任,再加上一个成翎王,接下来咱们有好戏看了。”
“接下来,咱们就按兵不动,看这三拨人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说呢?”江应谋举盏笑道。
晋危点点头,将酒盏递过轻碰了碰:“那是自然,咱们不需深涉期间,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了,来,今晚,咱俩不醉不归!”
夜深人静时,江应谋的小马车还滴答滴答地在寂静无人小道上奔跑着。马车内,江应谋撑着微微沉重发晕的脑袋斜靠在软枕上,已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忽然,马车骤停,他整个人往前一摔,正好摔在了江尘怀里,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捂着心口,有种想吐的感觉。
“我下去瞧瞧!”江尘扶他坐好,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他往车厢壁上靠着,一面缓和着肚腹里往上冒的那点酸劲儿一面听着外面江尘问话——
“怎么回事?不知道这是使臣大人的马车吗?”江尘喝道。
“实在抱歉了!末将不知是使臣大人的马车,末将只因受命搜查街巷,但凡有可疑之人都得拦下盘问,因此才惊扰到了使臣大人,还请恕罪!”
他听得这声音有些熟,好像是魏乾手下的某位副将,便抬手掀开了帘子,朝外问道:“出了何事?”
那位副将拱手禀道:“回使臣大人的话,我家二小姐不见了,疑被歹人所绑,我家大将军这才命末将带人搜寻,还请使臣大人……”
“你说什么?”他微微一愣,“你说竹馨被人绑了?”
“正是!”
“怎么回事?”
“末将此时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二小姐傍晚时出了府西门,然后就不见了。”
“她自己出去的?”
“听当时遇见过她的侍婢说,是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的,还以为她是去西边园子散心的。”
“行了,你去吧!”
那副将领人走后,江尘跳回车上,招呼马车继续前行,然后钻进车厢里纳闷道:“这倒是挺奇怪的,谁有那么大的胆儿敢绑了魏二小姐,还在博阳,她自己的家门口?公子,您说奇怪不奇怪?”
江应谋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好说,魏家仇人也不少,稍不留神还真会有那胆大妄为的会干这种事儿。江尘,这事儿你明日再去打听打听。”
“知道了,公子!”
崎岖漆黑的山道上,一辆小马车停在路旁,马车内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呼喊声:“放了我回去!你们若不放,我这就自刎而亡!”
马车外站着两个人,都是一身青衣打扮,头戴围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