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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看斜阳_+番外_by_满座衣冠胜雪-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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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现在满腔怒火,实在无心与他们唇枪舌战,便起身道:“皇上,臣去临淄府衙门提审鲜于琅。”
“你一人不能去,找位大臣陪着……找个文臣吧,武将不要去。”澹台牧温和的提醒他。“免得有人说闲话。”
“遵旨。”云深躬身施礼,退出了御书房。
走过宽敞的庭院,墙外站着近二十个三品以上的大臣,见他出来,连忙上去见礼,态度着实亲热,便是一向对云深隐怀敌意,相当疏远的人也对他一副多年老友的情状,嘘寒问暖,让他厌烦不已。
鲜于骏笑着说:“犬子顽劣,胡作非为,惹大元帅不高兴了。老夫听说此事,实在是诚惶诚恐,赶紧到元帅府去赔罪,又怕自己笨嘴拙舌,适得其反,便约了十来位大臣,只是,大元帅却坚持不见,老夫无奈,便只得来求皇上居中调停,请大元帅多多海涵。国师大人可否替老夫美言几句?犬子这次闯下大祸,是打是罚都认,还请大元帅高抬贵手,饶犬子一命。我家人丁不旺,老夫中年得子,只此一根独苗,若是他有个什么好歹,我们老两口只怕也活不成了。”
云深冷冷地看著他,淡淡地道:“令郎糟蹋凌虐的那个孩子,才十二岁。”
鲜于骏的一张老脸再也绷不住,不禁一热,随即低声下气地说:“是老夫管教不当,实在惭愧,确实对不住那孩子。老夫愿出一万两银子予以补偿,若是那孩子愿意,便由老夫做主,将他接进府中,做犬子的侧室。老夫一家对他一定厚待,绝无虚言。”
云深只觉得一阵作呕,却只能强行控制,冷淡的看着他:“那孩子伤得很重,到现在不省人事,一条命能否保得住,尚未可知。侯爷这话就不必在大元帅面前提起了。鹰王将令郎送到官府,并未动私刑,便是要依律行事。侯爷在朝多年,掌管户部,自然比别人更明白律法的重要性,亦更知枉顾律法的危害。各位大人都是为官多年,当比云深更明事理,自不需多言。云深还有要事要办,先行告退。”说着,他便抱拳一礼,转身就走。
那些大臣都被说的有些讪讪的,更不便强留,只好胡乱说着“恭送云大人”、“云大人走好”之类的话,目送他离去。
云深出了宫门,上马便直奔外城的临淄府衙。
刚进街口,便发现里面站满了人,全是身穿黑色鹰军服饰的大汉,个个义愤填膺,却井然有序,连高声喧哗都没有,更没人胡乱走动,见到有人经过便自动闪到两边,让开道路,举止相当有礼貌,可见平日的训练有素。
云深一看这阵势便暗暗吃惊,正要找人问一下,便见云扬从府衙门口迎了过来,对他单膝跪下,行了个礼,神情恭谨又亲切:“族长。”
“起来吧。”云深下了马,低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叫的。”云扬摇头,“元帅也没叫过,这都是兄弟们自发来的。有人听说了这事,气得不行,立刻回去告诉了军中的兄弟,别的地方我不知道,鹰军的人个个都起的嗷嗷叫,闹着要来撕碎了那小子。元帅有规定,军中若无战事,每九天放假一日,轮流休息,今天轮到休假的弟兄们便全都过来守着,如果官府徇私放了那小子,他们拼着回去挨军棍,也要把他收拾了。”他说的很克制,神情间却满是气恼和兴奋。
云深一时无语,半晌才低低地说:“你让他们立刻离开,不然对元帅的清誉有损。”
“元帅才不在乎什么清誉呢。”云扬早就对宁觉非崇拜的五体投地,这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过后才觉得不妥,赶紧补充,“再说,我也劝不动他们。他们现在是休假,完全可以自由活动,站在这儿也不违军令,谁能说他们不对?”
云深知他说得对,也明白军队里有许多人都已将宁觉非奉若神明,特别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鹰军,更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甚至是父亲般看待,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现在听到他受到如此侮辱,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现在还没乱起来,也无非是因为鲜于琅还被押在府衙中。如果不加处置,激起众怒,一旦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大门走,快进衙门时,他轻声对云扬说:“你最好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元帅,由他来定夺,明白吗?”
“是,我马上派人去。”云扬见他神色凝重,也不敢怠慢,便自去找人吩咐。
此时已是暮色四合,临淄城里到处是炊烟袅袅,弥漫着人间烟火。若是往日,衙门里早已没人,全都回府去了,现在却一个都没敢走。府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下面的师爷和衙役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吭声。
云深一出现,那府尹如蒙大赦,立刻颠颠的赶过来,跪地行礼:“卑职见过云大人。”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
“起来吧。”云深淡淡地道,“去把鲜于琅带上来,我有话要问他。”
“遵命。”府尹爬起来,立刻对衙役做手势,“快去,快去,把人带过来。”
几个衙役立刻往里面的大牢跑去。
云深坐到堂上,默然无语。有师爷替他沏上茶来,他只微微点了点头。府尹在他身边陪着小心,点头哈腰,他也只是听着,没有任何言语。他穿着官服,相貌清雅,气质高贵,看上去一派斯文,骨子里却透着一份凌然,让人不敢轻视。

39

那日松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已是夕阳西下。宁觉非坐在湖边,望着水中万点金光,一直没有离开过。
江从鸾带着徐大夫过来,仔细地向他禀报了那日松的伤情。
那日松的全身都有伤,后庭的伤势最为严重,徐大夫已经用祖传秘药做了治疗,以后也会天天过来换药,另外还有祖传的方子,煎药内服,因为此方概不外传,所以他会回去配药,再派药僮送来,按次煎好,让他服下即可。以目前的伤势推测,大概一个月后会基本痊愈,休养一、两个月便无后患。只是,这一个月中忌口甚多,徐大夫已经向江从鸾详细交代过了。
宁觉非凝神听着,然后问了几个问题,徐大夫对他自是耐心讲解,全无半点名医的架子。
宁觉非听完,对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多谢大夫,以后还要劳烦大夫替那孩子多操点心。从鸾,给大夫的诊金加一倍,以表谢意。”
“是。”江从鸾立刻答应。
徐大夫当然高兴,连忙说:“治病救人,乃医家份所当为,请王爷放心,老夫定当尽心竭力,把那孩子的伤尽快治好。”
“谢谢。”宁觉非微微躬了躬身,随即吩咐江从鸾。“用车将大夫送回,务必送到家门口,勿使大夫辛苦走路。”
“遵命。”江从鸾答应着,便带徐大夫离开了。
宁觉非转身走进屋中,便见其其格已经回来,坐在弟弟床边不断流泪。他走过去,看着仍然昏迷着的那日松,伸手抚了抚他的额,见没有发烧,便放了点心。
他坐下来,柔声问道:“你们家还有什么人吗?”
其其格一直埋着头,双手蒙着脸在痛哭,这时听到问话,才知道他在屋里,赶紧起身跪了下去:“多谢王爷救我弟弟。那日松他……他……”
“起来吧,坐着说话。”宁觉非轻声劝慰。“你别太难过了。我请了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他的。”
其其格这才起身,重新坐下,低着头说:“我们家……没什么人了,大都在雪灾里死了,要么就是出去逃荒了,说不定也被卖了……”
宁觉非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日松到底有多大了?”
其其格一边擦泪一边回答:“他是正月二十九生的,明年就满十三岁了。”
“哦。”宁觉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其其格也不敢多说什么,就那么坐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啜泣,又赶紧忍住。
忽然,有人在外面恭敬地道:“王爷,云扬将军派人过来,有要事禀报。”
宁觉非便对其其格说:“你好好照顾那日松,有什么需要便对江总管说,让他安排。”
其其格立刻躬身道:“多谢王爷。”
宁觉非起身出去,问门外的那个仆从:“人在哪儿?”
仆从朝外一指:“他说事情紧急,江总管也认识他,就叫我带过来了。”
宁觉非便急步走出远门。站在湖边柳树下的正是跟在云扬身边的人。宁觉非大步走过去,问道:“什么事?”
那人便将鹰军数百人包围府衙的事说了云扬叫他来禀报,请元帅定夺。
宁觉非一听便皱起了眉,直奔马厩,拉出烈火便走。
他策马刚进临淄府门前的街口便有鹰军战士看见了他,叫道“将军来了”,便即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说道:“参见将军。”
“都起来。”宁觉非沉着脸。“谁叫你们来的?”
便有人嚷嚷:“谁也没叫,弟兄们听说了此事,都气不过,便过来了。”
“就是。”另外有人理直气壮地说。“听说那人是什么侯爷的狗屁公子,我们怕他们官官相护,徇私放人,便来守着。”
“只要他们敢放,弟兄们便抓来收拾了。”更有人大声疾呼。
“对对。”那些血性汉子群情激愤,纷纷闹了起来。
“将军,你带着我们浴血奋战的时候,那些文臣在后方吃香的喝辣的,现在还敢如此羞辱于你,弟兄们都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将军发个话,我们便去烧了那劳什子侯爷的宅子,看他还敢猖狂不。”
“正是。将军,你带着我们拿下这万里江山,功高盖世,凭什么让那些人渣欺辱?咱们非得找回这场子不可。”
“对,绝不能让人把咱们当笑话看。”
“侮辱将军,就是侮辱我们鹰军,我们绝不答应。”
这些人本就粗豪,性子爽直,这时想到便说,声音越来越大,立刻引起更多战友的共鸣。
宁觉非喝道:“行了,都给我住口。”
那些人立刻一个字都不再说,全都站得笔直,睁大眼睛看着他。
宁觉非气沉丹田,缓缓地说:“你们今天休假,要到这里来站着,那是你们的自由,但军法规定,当日亥时前必须回营,现在戌时已过,你们再不走,就不能按时归营了。我现在命令你们,立刻离开,并且给我带回去一句话,如果再有人往这里站,就不是我宁觉非的兵,听见没有?”
“听见了。”所有人都大声回答。
“这里的事不用你们管,都给我回去好好操练。”宁觉非板着脸说。“前方正在打仗,你们随时要准备出征,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少管,废话更要少说,明白了吗?”
那些人齐声答道:“明白。”
“好,全都给我离开,现在就走。”宁觉非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
“遵命。”在这里的所有鹰军官兵全都单膝跪下,向他行礼,随即起立,向后转,迅速离去。
宁觉非一直看着他们走出街口,忽然心念一动,若有所思,骑在马上一直没动。
云扬远远地看着,正要走过来请安,宁觉非已经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直奔兵部大堂,将西境的地图拿出来,铺在案上详细研究。
这里是绝密的地方,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外面日日夜夜有卫兵站岗,晚上还有几个小队不停巡逻。他们只看见屋里的烛火亮了大半夜,都知道是元帅在里面研究军务,心里既敬且佩,走路的时候都尽量放轻脚步,换岗时也都不说话,偶尔进去添茶换蜡烛的小兵也是蹑手蹑脚,都深怕打扰了元帅。
宁觉非拿来大堂上的那些物件,在地图上不断摆放出各种形势,又跟着心里的想法不断变换。他想得入神,饿了便喝碗茶,顶一下就过去了,困了就抹把脸,又伏案接着思索。
时间迅速流逝,不知不觉间,四更鼓响,夜已深沉。
兵部衙门前过来了几匹马,得得的马蹄声在静夜里特别清晰。
兵部的大门早已关上,屋檐下点燃的两个大灯笼却依然亮着,将门前照得清清楚楚。
几个人下了马,有人上去敲门。
片刻之后,卫兵取下门杠,拉开一扇门,探头出去问道:“什么人?”
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兵部尚书大檀明。
那卫兵赶紧拉开大门,向他行礼:“参见大檀大人。”
“起来吧。”大檀明问他。“元帅在这里吗?”
“在。”另外一个卫兵也向大檀明行礼。“元帅一直在屋里,我们不敢打搅。”
“好,我们去找他,你们把大门关上。”说着,大檀明便和身后的人走了进去,直奔大堂。
那两个卫兵立刻关紧大门,插上门杠,然后肃立在门后。
大檀明推开大堂的门,便看见宁觉非伏在案上,一只手按着腹部,一只手撑着桌上的地图。他不由一怔,连忙问道:“元帅,你怎么了?身体不适?”
在安静的房间里,她的声音显得很突兀,宁觉非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这么晚了,你怎么回来?”
“是皇上想见你,在你府上等了很久,都不见你回来,也没人知道你哦哪儿了,我们才过来看看。”大檀明说着,让开了路,恭谨地站到一旁。
澹台牧微笑着走了进来。
在他身后,是澹台子庭和云深。

40

宁觉非看到皇帝忽然出现在面前,更是诧异,赶紧抬起身来,接着便皱了眉。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陛下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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