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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本王能看上你和你弟弟,那是你们的福气,不然,你早被人牙子卖到窑子里了,你弟弟也不会有好去处。乖乖地跟本王回去,本王可以不计较你们今天私逃的罪过,否则,你们都是本王买来的奴隶,就是活活打死,也算不得什么。”
宁觉非觉得他那一番话非常刺耳,便咳嗽了一声,冷冷地道:“这是怎么回事?阁下是何人?因何闯进我的院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他声音不大,却威势十足,那人看了他几眼,从他的穿着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倒也没有鲁莽。
他身边的人却耐不住了,大声喝骂:“大胆刁民,见到右昌王竟然不跪不拜,如此无礼,来人,给我拿下。”
周围那些人立刻“呛”的一声,齐齐拔出刀来。他们有二十多人,动作却十分齐整,长刀出鞘,却只发出一个声音,可见训练有素,想来战斗力肯定不弱。
这时,负责保护他们的那十几个鹰军战士也都赶了过来,全都手持兵器,护在宁觉非身前。他们很沉默,每个人身上却都散发着虎狼之气,那是身经百战后带上的杀气,也让对方不敢轻敌。
宁觉非本来不想多事,见他们亮出字号,准备动武,倒也不能不说出自己的身份。他双手抱拳,淡淡地道:“在下宁觉非,见过王爷。宁某在明都多日,却未曾见过王爷,还请多多见谅。”
这位右昌王名叫独孤偃,是独孤及的堂兄,一向都在西部边疆自己的封地上,不怎么回明都,不过却早就听过宁觉非的大名,此刻不免耸然动容:“你是……宁大将军?”
“正是在下。”宁觉非放下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独孤偃立刻绽开笑容,右手抚胸,冲他行礼,热情地说:“小王治家无方,两个奴隶突然逃走。小王左右无事,便带人追拿逃奴,不想误入宁大将军院中。打扰了,还请大将军见谅。”
“不敢当。”宁觉非再次抱拳还礼,脸上有了一点礼貌的笑容。“王爷教训家奴,在下本不该多言,不过,既然撞上了,可否请王爷看在下薄面,就饶过他们?”
“这是小事。”独孤偃豪爽地一挥手。“既然宁大将军开了金口,那有什么说的,我就饶了他们,不罚他们便是。阿塔尔,你带他们回去,我要跟宁大将军喝上几杯。”
“是。”他身边的人答应一声,便上去要抓那个男孩子。
那女子虽是奴隶,平时却甚得独孤偃的宠爱,他的随从虽然对她没什么礼貌,却也不敢轻易冒犯。
那女子见事不对,当机立断,猛地转身扑到宁觉非面前,跪下连连磕头:“将军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才十二岁,经不起折腾,会死的……”说到后来,她又羞又急,已是泣不成声。
独孤偃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大步上前,抓起她便是一耳光,将她打得直跌出去,鲜血顺着嘴角涌出,不断滴到地上。
那个男孩子扑到女子身边,两只小胳膊费力地扶起她,哭着叫道:“姐姐,姐姐,你别再为我挨打了,就让我死了吧。”
宁觉非这才看出,那个男孩子明眸皓齿,竟比他姐姐还要漂亮。他这时已经明白独孤偃要对这孩子做什么,一时热血上涌,转头笑道:“王爷,在下只身到贵境,未带从人,这个孩子不错,不知王爷可否割爱?王爷是多少钱买他的?我再加一倍,行吗?”
独孤偃与独孤及一样,十分豪气,闻言便道:“宁大将军,我对你一直很仰慕,却恨始终不得见,此次听说将军在明都盘桓,我便奏请皇兄,请他允准我来明都,与将军一叙,却未曾想在此遇见,那就叫有缘啊。初次见面,小王仓促之间也没备礼物,这孩子既然能得将军喜欢,我送你便是,分文不取。”
那女子闻言,顿时大喜,赶紧推那男孩子:“那日松,快去见过将军大人。”
那孩子却哭着说:“不,我不离开姐姐。”
那女子顿时急了:“你去跟着将军大人,就是对姐姐好了,听见没有?”
那孩子却一直摇头。
独孤偃早就听说了宁觉非仁义为怀,取南楚时势如破竹,却兵不血刃,尽量减少杀伤的事迹。当初,就因为自己皇兄独孤及攻进南楚时屠村,才引得他义愤填膺,孤身闯入大营,斩断王旗,并穷追皇兄数百里,又纵火焚烧草原,使西武国力大损。此事还让他对西武反感,拒绝了皇兄的招募,而北蓟乘虚而入,顺利抢走这个杰出人才,从而迅速取得南楚,成为当世大国。此次宁觉非离国而去,至明都暂住,独孤偃一听便按捺不住,自然想留住这个当世无双的名将。此时见他眼中略有不忍之色,立刻便道:“宁将军,他二人姐弟情深,我也不忍生生拆散他们。当日我本想只买其其格的,可她央求我连她弟弟一起买下,我也就买了,本意也是不让他们分开。我看这样吧,这两个奴隶我都送给你,请将军笑纳。”
那女子喜出望外,立刻勉强撑起身来,拉着弟弟跪下,一起给独孤偃磕头,连声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宁觉非被他这一说,那两孩子又磕下头去,便不好再开口拒绝。他沉吟片刻,笑道:“王爷这么慷慨,倒让宁某惭愧。宁某生性散淡,身边也无宝物可赠王爷,这无功不受禄,实不便接受王爷的馈赠。我还是把王爷买他们姐弟的身价银子给了吧。”
“哦哦,那也行。”独孤偃貌似粗豪,实则相当聪明,这时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点了点头。“他们两人也不贵,我是五百两银子买的,将军实在要给,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宁觉非刚才在沐浴,身上并没带银子,便低声问身边的人:“有银子吗?先借给我。”
那个战士没想到他连五百两银子都要借,意外之余强忍住笑,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摞银票递给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这是陛下让我们带给将军的,您尽管用。”
宁觉非生性洒脱,便从他手中接过银票,点出五张一百两的,递给独孤偃。这位王爷笑眯眯地看着他找随从借钱,再付给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接过银票后看也不看,往怀里一塞,便伸手拍拍他的肩:“宁将军,你的性格很好,很对我脾气。这银子我收了,他二人就归你了,回头我让人把他们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你送过来。走走走,我们去喝酒,别让这件小事败了兴。”
“行。”宁觉非系上腰带,转头对自己的下属说。“你们就留在这里,让那两个孩子好好休息。另外,如果屋里的病人醒了,就告诉他,我出去喝酒,一会儿就回来,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先睡。”
“是。”那些人抱拳行礼,齐声答应。
“走。”独孤偃兴致勃勃,等他吩咐完了,拉着他便往外走。
宁觉非只觉得他们独孤家的人还真是差不多的性格,不由得好笑,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很快,独孤偃的随从们也都离开了,院里便安静下来。
云深这才披着长衣,出现在正房门口。他看着被那些随从带走的姐弟俩的背影,淡淡地道:“逃奴?还真会逃啊。”
8
午夜过后,整个乌拉珠穆都安静下来,“悠然阁”更是寂静无声。
这个高贵典雅的客栈前有一条笔直的林荫路,此刻却有一群人正喧哗着走过。
独孤偃被随从扶着,一边跌跌撞撞地走着一边引吭高歌,唱的是他们西武史诗《尼桑德吉》中的战歌。跟随着他的武士也个个酒气熏天,热血沸腾,跟着节奏齐步前进,同时放声歌唱。
这些雄壮的充满异域风情的歌曲,宁觉非已经听过很多次,知道这是西武最神圣最古老的一首长歌,如果当真要从头唱到尾,只怕三天三夜都唱不完,西武百姓家喻户晓的,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些经典唱段。女子喜欢里面的情歌,而男子自然最爱唱其中的战歌。他微笑着,在歌声中缓步前进,虽然也是酒意深浓,却仍然竭力稳住身形。
他们就这样唱着闹着笑着,直达“悠然阁”门口。
树上的鸟被他们惊得大声叫着,扑啦啦飞起来,直窜入夜空。
独孤偃使劲拍打着宁觉非的肩,含糊不清地叫着:“兄弟……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
宁觉非只是笑,看上去满脸的孩子气。他醉眼朦胧,也有些不辨路径了,歪歪斜斜地直向墙边走去。
“悠然阁”大门里的看门人早就被他们吵醒了,提着灯笼出来查看,这时赶紧跑前几步,将他搀住,一迭连声地说:“客官,客官,您没事吧?”
“没事。”宁觉非被他一扶,便稳住了身子,顺着他的力道转向大门,边走边客气地说。“谢谢。”
“您别客气。”那个看门人哈着腰,恭恭敬敬地将他扶进大门,嘴里还不停地说。“小心脚下,客官,当心,那是池塘,哎哎,这是树,别碰着您……”
独孤偃和他的随从们跟着宁觉非走进大门,依然歌唱不停,声震云霄,本来寂静的“悠然阁”被他们闹得顿失安宁。
前院是接待处、酒楼、饲厩以及伙计的住所,后院才是客人下榻之处,他们这么一闹,前院有好几处都亮起了灯,一些伙计一边穿衣一边赶出来,伸手扶住他们,亲切地表达着关怀,同时试图平息他们的喧哗,却收效甚微。
就在这时,忽然有十多盆凉水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泼来。
猝不及防,宁觉非感觉周围气息有异,立刻推开身边的人,着地翻滚开去。独孤偃和他的那些随从也反应不慢,全都拔出腰刀,在身周舞了个风雨不透。
如果射向他们的是箭,自然会被他们一一斩断或拨开,可这是水,见缝就钻。他们虽然见机得快,还是被泼上不少,一头一身都湿淋淋的,仿佛落汤鸡。
不过,冷水浇头,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宁觉非也淋了水,脑中一清,便没那么晕了。他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凝神看向夜色中。
周围挂着零星的灯笼,用于为晚归的客人照路,借着灯火,他们都能清楚地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穿素净长衫的年轻男子。他中等个子,相貌清俊,此时却一脸愠怒,显然心里十分不悦。
独孤偃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倒也不恼,笑嘻嘻地说:“这水倒来得好,省得王爷我洗澡了,嘿嘿,要再来壶茶就好了。”
宁觉非却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群人在静夜里大声喧哗,扰人清梦,确实不对,便对那人一抱拳,诚恳地说:“公子,对不住,在下与朋友喝多了酒,有些忘形了,十分抱歉,还请公子见谅。”
那人见他主动道歉,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他拱手还礼,随即冷冷地道:“你们把客官扶回房间歇息。”
“是,老板。”那些伙计便放下手中盛水的桶和盆,上来扶着他们,将他们送往后院。
独孤偃住在另外一间院子里,要与宁觉非分手时,他大声说:“兄弟,回去好好歇着,等你睡醒了,哥哥再带你去吃好东西。”
“好,多谢大哥。”宁觉非笑着点头,这才走上通往自己小院的路。
两个伙计把他送到房门口,彬彬有礼地告辞,便转身离去。
宁觉非推开门,走进房间。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清。他摸索着往前走,很快便摸到了一张太师椅,便坐了下去,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
片刻之后,有人打燃火镰,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宁觉非骤见光亮,一时不能适应,不由得微微皱眉,慢慢睁开眼睛。
云深坐在他旁边,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宁觉非顿时觉得抱歉,微笑着问:“我吵醒你了?”
“也没有,自你走后,我就没怎么睡着。白天睡太多了,走了困。”云深温和地道。“觉非,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与人初次见面,便一同外出,喝得酩酊大醉,实在太危险了。”
宁觉非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根本思索不了任何问题。他想了很久,才弄明白云深这话的意思,便笑着说:“他们如果对我有企图,我就想看看他们有何图谋?如果他们并无所图,那我不是结交了几个好朋友?”
云深顿时语塞,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替他宽衣解带,又去吩咐值夜的下属弄热水过来,让他洗漱。
扰攘了一会儿,宁觉非觉得舒服多了。他喝了两大杯浓茶,这才上床躺下。
云深闩上门,吹了灯,慢慢躺到他身边。
宁觉非顺手揽过他,轻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好多了。”云深觉得好似回到了从前,很自然地侧过身,枕着他的肩头,伸手抱住他的腰。
宁觉非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闭着眼一直没吭声。
云深听着他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声,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思潮如涌,不由得长叹一声。
宁觉非忽然问道:“怎么了?还在为我今晚做的事心烦?”
他的声音很低,云深还是微微一惊,随即笑了,轻轻地道:“嗯,你这个人啊,枉被别人称作烈火战神,其实心软得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滥好人。”
宁觉非将他搂紧了一点,轻言细语地说:“那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人人都心冷如铁,这个世界会变得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