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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一切平息之后,酷暑已悄悄来临。
甘泉宫内,我躺在皇上广阔的怀中,享受这片刻恣意的宁静,同时,心里波涛翻腾。
曾经盘踞天朝达五十年之久的甘家终于下台,世人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个曾经风光三朝的家族,如今百姓津津乐道的只有轩辕帝的君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君氏一族。就如情人眼里,永远都是只有新人笑,哪有旧人哭?
太后和惠妃,曾一度是我不可跨越的鸿沟,宛如那个为所欲为的女子,才是轩辕帝后宫的女主人。
而如今,她置身于未央最北端的思守宫之内,那个几乎与世隔绝,仅一扇门便堵住了所有美好事物的宫殿。
焰炔和焰华跟着我们一同到了甘泉宫,渐渐从最初的无从适应转变了过来。见到皇上与我时,眼中的目光已经木然,也会恭敬的行礼,口中喊着父皇母后。
是是非非之中的虚虚实实,我渐渐看不真切。
“皇上,不能让惠妃回昭阳殿吗?”
“朕没有想到替她求情的竟是你!”他拂去我额边一缕被他汗湿的秀发,轻轻吻上。
“臣妾并非为她求情,皇上定有自己的主意。只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这已是朕最大的让步了!”他复又吻上我的唇,将我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那些话,他亦是不想听到的吧?又或者,他仍在顾忌着什么。
对我而言,他们是两个孤独的孩子,可是,对他而言,他们与他更是血脉相承。
这个夏天,我们暂且将一切凡尘琐事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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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守宫内,秋意比外面更甚,阳光似乎更早远离了这里。小的时候曾想过,冷宫里面是否只有冰冷的冬天,又怎知道即使是秋实九月,却已经这般寒冷刺骨,似是被砌起厚厚的冰墙,如今才知道冷宫的冰冷是源自人的心底!
推开红漆剥落的宫门,印入眼帘的是一顶高大的梧桐树,苍劲挺拔,只是叶已枯黄,更衬秋凉!
惠妃就大刺刺地坐在梧桐树下,瞪着连连飘落的叶子,口中喃喃:“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眼见我进来,登时就站起了身子,眼中离愁不复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恨意。知秋带着戒备,护在了我面前。
对此,我早有预见。她从来就不是内敛的人,想起我大婚翌日她的一句“老夫少妻”,便是什么也能料到的了。
所以,轩辕帝不准我来思守宫,大概是怕她伤了我。
她身上一袭浅红色的百鸟朝凤云锦宽袖礼服,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大约是她入宫时所着的衣裳。我入宫时也是这样的百鸟朝凤礼服,却是朱红。
如今,她仍有期待吗?若有期待,那又是什么?她的期待是否就是皇上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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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突然一点冰凉,知秋惊呼:“皇后娘娘,起雨了!回去吧!”
雨丝细细密密落下,而惠妃竟然不察,我不由分说拉了她便奔进内殿。
内殿中央,一只玉壶被摔得支离破碎,溢出浓浓酒香。有宫女迎面出来,一脸的懒散,直至见到我才大惊失色。
“你们就这般伺候惠妃娘娘?”我冷着脸,着实无法对这些趋势如洪水之辈露以柔和之色。
那宫女慌忙拜倒:“皇后娘娘恕罪,实是惠妃娘娘她——”
“住口!”知秋怒斥,“娘娘就是娘娘,岂能容你们在这里挑三拣四?”
我轻声摒退了知秋与那宫女,殿中独留下我与惠妃二人。
“我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心思竟与你的姐姐一般无二!”她一脚踢向地上的破碎玉片,似乎还不解恨。
“你们若无害人之心,又岂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我不作辩解,只是反问。
“你以为害你腹中胎儿的是我们甘家吗?你错了!我害你的孩子有什么好处?即使中宫无子,皇上还有淮王!告诉你,害你孩子的是皇上!是皇上!太后当年是皇贵妃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没的孩子!哈哈哈——”
我的背脊又像是那日在长乐宫大殿,生出了阵阵寒意。这个女人,像是在我面前翻开了一部天书。
她笑到最后,突然就流出泪来,语气有些惶然,“太后还是皇贵妃的时候,先帝赐她一种香,只准她一人用,人人都道是皇恩浩荡,却不知,这是夺子的毒!皇上最爱的是什么?是江山!最顾忌的是什么?是外戚!你以为他看中你?这宫里头,什么样的女人不缺?他为什么就看上你一个小丫头?你除了是君家的女儿,还有什么?你以为你真的得到了帝王的宠爱?你真是痴心妄想!你看这繁华宫墙里,人心还有情爱吗?哼,我会笑着看到你们君家就像甘家一样,鸟尽弓藏!”
一口气说完了所有,她才平静了下来,冷冷地接着:“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宋御医,他定知道那曹御医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漠然地打断她:“你说的,本宫全都不信,本宫也不会去查曹御医的死因!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看不透?若还是这样一味的偏执,在宫中造谣生事,不得安生的是你的二位皇子!你也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该知道,能与谁为敌,不能与谁为敌!”
我知道,那一定是她的软肋。因为,我也曾经有过孩子。
她的眼神在瞬间焕散,语气也带了些惊恐:“你居然能泰然处之!果然,果然像极了君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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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时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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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那冰冷的屋子里急奔而出,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丝毫不理会知秋焦急的呼唤。
“朕以后叫你颜儿如何?”
“颜儿,你怕不怕朕?”
“颜儿,还疼不疼?”
“颜儿,到朕这里来!”
“颜儿,……”
“颜儿,……”
恍惚之间,皇上温情的呼喊转瞬又化作了惠妃的声声凄厉:“是皇上!是皇上!是皇上!”
那声音似是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我拼命的捂住了双耳,像是躲避鬼魅一般逃离了那里。
而后,我倒在了雨水茫茫的大殿之前,倒地的瞬间才想起来,他还在甘泉宫,后天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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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我从连连噩梦中清醒过来,却似变了一个人。
“皇上,您路途劳累,请回去歇着吧,皇后娘娘这里有妾身就好了!”是纪氏,她现在已经是贤妃了,还是这般娇柔可人。
“下去!”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见身边没有动静,又咆哮起来,“都下去!”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四周陷入一片宁静,只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如此的缓慢。我依然紧闭双眼,只有睫毛微微跳动了几下。
“颜儿,朕就在这里,那么大的雨,你为什么要跑去大殿?以后,我们同进同出,朕在哪,你就在哪好不好?”
同进同出?看来,知秋并未将我私见惠妃一事说出来。心中一动,眼睛也跟着动了一下。
身旁突然没了动静,我正有些纳闷——
“来人!把知秋那丫头给朕捆起来,棍刑!”
我登时就睁开了眼,惊道:“你!”
然而却看见他略显瘦削的脸上,带着戏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调皮?非把朕急死才甘心?”
“对不起,让皇上担心了!”原来他知道我醒了,方才不过是诈我的。
“小丫头,脑子烧坏了?朕是气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宠溺地笑着,大手抚上我的额头。“御医!”
御医早已在外面候着,一听到皇上的声音马上飞也似地进来了。隔着帘子,我看到换成了年纪稍小一点的医官,不是宋御医。
“宋御医呢?”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又开始思索另外的可能。
“回皇后娘娘话,宋御医前日告老归乡了!”前日?那不正是惠妃同我说了那些话的第二日吗?怎么会如此巧合?
我心思一动,转而看向皇上,他脸上现出一丝迷惘,而后又开始勃然大怒:“荒唐!皇后昏迷不醒,谁准他告老还乡的?”
吓得那御医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我叹了一口气:“皇上,您把他吓着了,可怎么给臣妾瞧病?”
皇上看着我的表情似乎有些被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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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连知秋也说我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笑着问她:“是吗?”
她点点头脱口而出:“像是变成了小的时候!”
“哦,你还记得本宫小时候的模样?”我有些惊讶,“本宫自己差不多都忘了!”
依稀想起那时,二哥在大哥的院子里驮着我去摘树上的果子,我胖乎乎的小手却怎么也够不到,气得一个劲地打二哥的头。不经意间却看到知秋也在是一脸的遐思,那模样,确实是像极了管言。
“管言姑姑——”我顿了一顿,“是你什么人?”
她捶着背的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初:“奴婢和管姑姑并无任何关系,皇后娘娘为何有此一问?”
我摇头笑笑:“不过是看你二人有些相像罢了。”
她似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在府里的时候就常听人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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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秋天,似增了几许诡异之色,连灿烂菊华都失了几分颜色。地室之中的葡萄酒不知为何亦多了几丝苦涩,而轩辕帝竟然越发的爱喝起来。就在这般菊淡酒香之中,梧桐叶已然落尽了。思守宫那里,我再未去过,只是每日再见不到飘落的梧桐叶,心知树上已经空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还未到立冬,我已经像是要过冬的动物,整日里窝居在了椒室内。粉红色的墙壁散发出淡淡的椒香,带来浓浓的暖意。
而就在大伙都愿意闲坐居室之时,长宁殿却越发不安宁起来。
终有一日,我坐在妆台前细梳丝发,皇上立于身后为我拢起了一头青丝,那情景如痴如醉。此时,长乐宫方向突然响起浑厚的钟声,沉闷悠长,一下,再一下撞击着未央宫。
本来,生老病死,不过平常事,却经了有心之人披上一层外衣,给涂抹上了别样的色彩。
于是听说甘太后驾鹤归西的那夜,西方上空有紫光乍现。
“臣妾愿去佛堂伺奉佛祖七七四十九日,背诵经文,抄写经书,以化长乐之戾气,为天朝求祥瑞!”
他突然用力将我拥抱入怀:“七七四十九日,你怎么说得跟从前门到后院那般简单?”
只是虽有不舍,终还是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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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示虔诚,我在佛祖面前立下决心,坐草席,吃斋饭,宿佛堂,连一应日需用具都搬去了佛堂西侧的一间陋室。
一切都力求清心寡欲,却在研墨的时候,有一阵熟悉的糜糜之香扑鼻而来,不由让我皱起了眉头。
顺口欲喊知秋,才想起此刻身在佛堂,为的是伺候佛祖,岂还是椒房殿中呼儿唤将的皇后?
于是将那墨锭收起,换上了佛堂内原本就有的平常墨锭。
再研墨时,微微有些墨臭味达于鼻端,虽不好闻,却将心头一丝莫名的燥动压了下去。
于是静下心来抄写佛经,好在佛堂之内有暖炉,不至将一双手冻得生疼。原本想弃置不用,可那冻僵的手写出来的字实在是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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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十九日,我早早将抄好的佛经整理好,慎重的呈在了香案之上,又跪下念完了九九遍大悲咒,才起身回到西厢之中。
躺在榻上,心中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下子突然轻松起来,又因为这突然的轻松而感觉空落落的,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就这样直到子时,两眼仍亮如星辰。
隔着屏风,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一丝笑意涌上我的唇角,这个时候,还会是谁?
他蹑手蹑脚的进来,摸到了床沿。熟悉的男子气息越来越靠近,直至一双大手抚上我的脸颊。
“朕怎么会答应你?朕一定是疯了!”他的声音越来越靠近,直至化作耳边的低声呼唤,“颜儿!颜儿!”
我故意装作熟睡中被喊醒,半张开眼睑,脸上微现嗔意:“嗯?”
他见我醒来,欣喜一笑,似乎有孩子般满足:“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日了!”
说罢痴缠的吻便如狂风暴雨而至,我使足了劲才终于将他推开:“皇上,这是佛堂!”
他停住,却有灸热的情欲溢满双眸。不过只脱身了片刻,他便将弃置一旁的披风罩在我身上,打横抱起。
待我终于接触到实实在在的地面时,才发现已经在了宣室殿的寝宫。
而他的龙床,近在咫尺。
没有征兆的,我就不自在起来。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椒房殿的凤榻。又或许,是因为别的。
他似看出我的心思,俯耳过来:“朕从未在宣室殿与妃子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