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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这里又没有外人。这样穿,舒服一些。”
“不是啦……只是,风一直灌进来……有些冷……”扯著衣襟,冷雁智不敢抬起头。
风……赵飞英此时才留意了起来。山上,自然是有些风的,吹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舒爽适意……是了,他险些忘了,这个师弟一向比较怕冷。
“雁智,等一会儿。”
在冷雁智有些疑惑的眼神里,赵飞英停下了脚步,在路旁的一座大石上解开行囊。
取出了一件毛氅,赵飞英笑了一笑。
“来,雁智,试试能不能穿。”
冷雁智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地呆站著。“可是,师兄,这是你带的衣服……”
“真是的,客气什么。”
山不动,我动。赵飞英拎著自己带的唯一一件御寒衣物,走向了冷雁智。
帮他披上毛氅,顺便系著皮绳,赵飞英低声说著。
“我只怕现在穿还太暖了一些……不过无妨,要是觉得热了,再脱也不迟……”
冷雁智没有说话,只是一径儿低著头。
稍微大了一些,下摆拖了地。冷雁智默默走离几步,赵飞英审视了一会儿,轻轻拉住冷雁智。
“怎么?”冷雁智低头问著。
赵飞英蹲下身去,把毛氅的下摆撕去了一大片。
冷雁智静静看著蹲在自己脚边的赵飞英,不发一语。
“这样好走一些,才不会摔坏了我的宝贝师弟。”
站起身后,看著冷雁智,赵飞英淡淡地笑了。
冷雁智沉默了下来,只是拉著毛氅跟在赵飞英身旁。赵飞英有些担心地频频看著,却还是看不透冷雁智的心思。
天色暗了,离下一个市镇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冷雁智似乎也累了。
升起一堆火,拿出了干粮,递给冷雁智一块。
冷雁智是没说什么,一口一口慢慢啃著,不过,一旁看著的赵飞英却是有些不舍了。
既然称得上干粮,自然就是些又干又硬的东西。他还记得上一餐的时候,冷雁智苦著脸勉强咽下的情形。
“雁智,别吃了。”赵飞英轻轻拿过冷雁智手中的硬烧饼。
冷雁智有些迟疑地看著赵飞英,赵飞英站起了身。
“我去打些野味来,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正要转身,衣袍的下摆就被冷雁智扯了住。
“雁智?”
“别去好吗?”冷雁智低著头。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别去好吗……”
冷雁智裹著毛氅,靠著树干沉沉睡著。赵飞英却有些睡得不稳。
雁智是生病了吗?不舒服吗?还是,生气吗?
他究竟是怎么了?
闭眼了许久,不知道是因为心里的不踏实,还是睡不惯这荒郊野岭,赵飞英一直无法入睡。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在微弱的火光之外,漆黑的夜里,飘著点点惨绿的萤火。
几只野兔不怕生地围了火堆蜷曲著。
其中一只,被伙伴蹭了一下,滚啊滚的,来到了自己身旁。
睁开了有些朦胧的红眼睛,小小的野兔,迷糊地看著赵飞英缓缓抚著它毛皮的手。
宁静的夜……嘴边泛起了微笑的赵飞英……以及,在他身后,缓缓睁开的冷雁智的双眼……
一切,那远远挂在天边的月牙儿都看见了。
“师兄师兄,你看,那片云!”
阴霾的心情,似乎随著再度降临的阳光消解了,冷雁智开怀地笑著,一路轻快地哼著小曲。
阴晴不定的心啊……看著冷雁智,赵飞英觉得自己似乎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不过,既然他回复了以往的开朗,自己自然也不再说些什么。
况且,他身上裹著过大的毛氅,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团毛球不住地飘著。
赵飞英忍不住低头笑著。
然而,随著脚下山岭的增高,赵飞英的心又莫名地吊了起来。
“好高喔!”瞧,他那师弟正好奇地站在悬崖边,盯著万丈的深渊惊叹著。
难道,他不知道那山上突然的强风,有可能把他一口气吹下了深谷。
“小心,别站得太近。”迈步向前,赵飞英轻轻地将他拉回了一步。
回过了头的冷雁智,带著让赵飞英不知为何有点发毛的微笑。
“哪,师兄,如果我掉了下去,你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赵飞英有点失笑。
“自然也得跳了下去救你。”
“师兄这么疼我?”冷雁智笑得更加灿烂了。
“那是自然。”暗叹了一口气,赵飞英拍了拍冷雁智的肩。
他不可能真让他孤零零地躺在深谷里。
冷雁智呆呆地看著赵飞英一会儿,然后,突然敲了下自己的头。
“别老是打自己的头,累了就说。”失笑。
“我还不累。”冷雁智低下了头,扯著自己身上的毛氅。
低头瞧了一眼,赵飞英低声说著。
“过了这座山,应该就有市镇。我们到时候再给你买件衣服。”
“喔。”随便地,冷雁智应了一声。
“那就走吧。”赵飞英迈开了步伐,然而,在冷雁智也连忙跟了几步之后,赵飞英停了下来。
天际飘著黑云,重重堆在山边。远远的,似乎还可以见到闪电。
赵飞英微微皱了眉。
“风向变了……”而且,吹来的风,带著湿冷的水汽。
“啊?”身旁的冷雁智疑惑地问著。
“快,躲雨去!”回过头的赵飞英,拉起了冷雁智的手,沿著山壁一路狂奔著。
就算找不著山洞,也至少得有块遮雨的大石。
雷声远远传了过来,前方出现了天然溶蚀出来的洞穴。
惊叹著自己的好运,赵飞英连忙拉了冷雁智进洞。
洞里没有野兽栖息,当真是上天保佑。
望向了洞外,那远在天际的闪光以及雷声,似乎还没有随著那片厚重的黑云飘来。
“我去捡点生火的枯材,你在这里等我,千千万万不要乱跑。”赵飞英连忙叮咛了一次。
“我……我跟你去,两个人捡会快一些。”
“不了,我可不想冒著暴风雨,在山上找一个迷路的师弟。”赵飞英拍了拍冷雁智的手背,不去理会冷雁智的抱怨以及抗议,自顾自地冲了出洞。
“……就这么信不过我?”冷雁智对著赵飞英离去的方向,喃喃抱怨著。
只不过,他那已经远去的师兄,是已经听不到了的。
于是,抱著腿,冷雁智哀怨地守著这个山洞。
随著落在岩地上的第一滴雨,赵飞英及时闪身进了洞里。
天色一下子就暗了。
“雁智?”
随著赵飞英的呼唤,倾盆的雨也就这样洒了下来。
赵飞英的呼唤隐没在轰隆的雷声里,洞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冷雁智没有回话。
其实,是因为还在微微呕著气,所以,他窝在洞口边、离赵飞英不到一丈,就是不肯答话。
“雁智?”
听到赵飞英有些著急的声音,应该高兴的心里,却是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雁智!?”赵飞英走进了洞穴的深处,冷雁智还是不肯答话。
然而,就在赵飞英一把扔下了满怀的枯材,旋风也似地往洞外窜去的时候,冷雁智吓得一把扑了过去,只差点就把赵飞英拖去撞岩洞壁。
“……这……雁智……你在怎么不回一声呢?”赵飞英无奈地说著。
“……我……我没听见,雨声太大了。”结结巴巴地解释著。幸好,老天爷是帮他的。及时降下的、震耳欲聋的雨声,让赵飞英当场就信了八分。
“没关系,没事就好。”赵飞英轻轻推开了冷雁智。“我去生把火。再晚,材薪就要湿了。”
“喔……”黑暗里,传来了一声不怎么甘愿的回答。
火光,映著冷雁智的脸,似乎把脸上的一层薄冰都溶化掉了。
好冷……冷雁智把双手双脚都伸到了火边。
看著冷雁智被火烤得红扑扑的脸颊,赵飞英忍不住微微笑了一笑。
“这附近的山上都是这样的。入了夜,如果雨还没停,就会更冷。要是身上湿了,就没人能活著下山。所以,这叫冤魂岭。”为了打破沉默,赵飞英说著以前听过的事。
“你怎么知道?”冷雁智咬著牙关,似乎冷得直打颤。
“我以前的家乡就在山下。家里有些食客,常常把我抱在腿上,说些事情给我听。”其实,赵飞英已经坐到上风处,不著痕迹地替冷雁智挡著风。然而,看见他还是颤得厉害,赵飞英把剩下的一件长袍也拿了出来。
“来,把它穿上。多套一件,就不冷了。”柔声说著。
“那你呢?”冷雁智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
“我撑得住。来,快穿上,得了风寒就不好。”
事实上,只要运著真气,就能挡得寒冷。只是,他那师弟……
看冷雁智还是不肯就范,赵飞英半是强迫地替冷雁智套上了长袍。
红色的玉石,在冷雁智的胸前微微闪著光芒。
都冻成这样了,还戴著冷胭脂?
“这块玉就别戴了,越戴越冷的。”
“不要。”
赵飞英才刚伸出手,冷雁智就急急忙忙地来捉。然后,就没有再放开。
静静瞧著他,低著头的冷雁智还在发抖。赵飞英没有说什么,也许算是无言的纵容。
事实上,冷雁智的手就像是冰块一般的寒冷以及僵硬,如果可以给他一些温暖,他并不介意冷雁智把他的手捏到发疼。
用空出来的右手,加了些材火。
“我把火弄大一点,你比较好睡。”
“师兄……”冷雁智低低唤著。
“什么事?”
听在冷雁智耳里,赵飞英低稳的声音,比那火还要温暖。
“我可以一直陪著你吗?”
“傻瓜,你这不就陪著我了。”赵飞英轻轻笑著。他的师弟啊……好像真的被冻坏了脑子。
“我说的是一直……”喃喃说著,冷雁智倒向了自己怀里,然后,缓缓闭上了眼。
“睡吧,睡醒了以后就放晴了。”看著冷雁智,赵飞英低声说著。
“如果,我一睡不醒的话,怎么办?”
“我会叫醒你的。”赵飞英把火堆拨了拨,让冷雁智能暖一些。雁智的脸也好冰,他到底是冻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找到我……我好怕……”
什么?赵飞英愣了一愣。
“我躲在这里……他们还找得到我吗……”
“我好怕……怎么办……”
似乎,雁智的神智……赵飞英低著头,担心地瞧著那发颤的长长睫毛。
“好冷……”冷雁智低低哀鸣著,下意识地,往温暖的人体偎去。
“别怕,我在这儿呢。没人敢来的。”带著一丝怜惜,赵飞英轻轻拥著那发著抖的身子。
放心吧,有我在呢,没人可以动你的。
赵飞英下意识地抚著冷雁智的黑发。
绝对,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好冷……”冷雁智低低呜咽著。
“没事了……都过去了……”现在能做的,只有柔声的安慰。
虽然,自己也知道,那种痛彻心扉的回忆,将会一直跟著自己。直到咽气的那一刻……永远也不可能忘怀……
第十章
来到了一座还算热闹的小镇,其实,是自己以前便认得的。只是,过了十年,人事已非……
赵家村被群山所围绕,对外只有三个通路。而这里……便是位在其中一条上……
“你说赵家村?九年前不是都死光了?”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