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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合集-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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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个和气、满面厚道的中年男人。她只看一眼,没有力气看第二眼。红糖水暖热她的身体,包子填饱辘辘饥肠。她精神振作许多,抬眼再看,原来是个四十来岁,身材中等,皮色黝黑,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郭雪儿讶道:“这位大叔……”
  “我是李知县的管事……”
  她—愕,恨意涌上来,她好恼自己,既是李家的人,刚才宁愿饿死,也不要喝李家一口水,吃李家一口食物。
  “他们做得太绝了。”
  “你……”她一讶:“你说什么?”
  “李家忘恩负义,竟毁了儿女婚约,夫人为了这件事,哭伤了眼睛,几天前回到观音山下陈家庄。郭大小姐的事,我刚才听说了,一气之下就顶撞了崔夫人几句,崔夫人要我滚,横竖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家,不做也罢,郭大小姐,你现在觉得好过些吗?”
  郭雪儿点点头,心中感激莫名。
  “等郭大小姐歇过了,我想送您到观音山下陈家庄,那是夫人的娘家,虽比不得李知县府,吃口饭,维持个温饱是不问题的。”
  “不!这位大叔,谢谢您,郭雪儿今日能活命,全是您的大恩大德。李家大娘哭伤了双眼,我理当去看看她,只是郭雪儿如今狼狈落魄,怕要徒增她困扰。天若不绝我,必有我一条生路,请大叔不必耽心。”
  “郭大小姐……”
  “大叔,您上姓大名,能告诉我吗?”
  “我叫刘登财。”
  “刘大叔,多谢您。郭雪儿无以为报,给您磕头。”说罢,跪了下去。
  刘登财想拉她起来,她却不顾地上冰凉,双手趴地一遍又一遍磕下头去。
  五年后。
  直隶广平府出现一名女侠,没有人知道她真名真姓,只因她独来独往,飞来窜去,故而人称“燕单飞”。
  近一个月来,“燕单飞”的出现已引得人人瞩目。在此之前,没有人听过“燕单飞”的名字。江湖中人,人人讶异,不知“燕单飞”从何而来?师承何人?唯一清楚的是,“燕单飞”是个身手了得的女中强者,因为这一个月内,她已经做下了三件案子。
  上旬,她手刃“江湖白煞”陈振名。
  中旬,“江湖黑煞”墨云生死在她手中。
  下旬,“关山女巫”也随之送命。
  死者均非善类,死不足惜,但三个死者已横行江湖十余载,姜是老的辣,不想三鬼老姜居然栽在初出江湖的女娃手里,这就不得不叫人侧目。
  三次出现,“燕单飞”均着一身雪白,做过案后,据目睹的人形容:“就像嫦娥一般,飘然而去。”
  说她飘然而去,一点不假。她一振袖,就凌空而起,若有风助,飞窜得更高更远。看来身手甚是了得,直隶广平府从未见如此上乘轻功。
  她作案的理由,只有七个字:“杀手,杀该杀的人。”
  这是广平府境内的一条小河,河面宽三丈余。
  风徐徐吹着,太舒适了,摆渡的老丈斗笠一拉,不觉悠然人梦。小小的渡船就在河畔随水波摇摇荡荡。
  岸上有人叫:“打扰老丈了。”
  老丈挪了一下斗笠,不防叫声又起:“打扰老丈了。”
  原来不知何时岸上来了个姑娘,雪白衣裳,宽大飘逸,摆渡的老丈缓缓睁开眼,说:“姑娘莫非要到对岸?”竹笠仍遮住脸。
  “是!”
  “如此说来,姑娘要乘小舟渡河?”
  “不!”那姑娘道:“有事请教老丈。”
  “姑娘请讲。”
  “从前永年县李福生,可还在永年县?”
  “姑娘大约不是本地人吧?”那老丈已坐起身子,斗笠一戴,一张脸仍看不见:“李福生官场得意,如今已是广平府知府大人了。”
  那姑娘微微冷笑:“好个狗官!他倒是好官运!”
  “姑娘,你……”
  “再请教老丈,大盗仇良,可还横行江湖?”
  老丈道:“姑娘问的仇良,已被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逮捕归案,近日就要行刑,那仇良被捕之后,广平府鞭炮响澈云霄,人人拍手称幸。”
  “太好了。”那姑娘忽然眼睛灼灼发光,一拱手道:“多谢老丈。”
  “慢点!姑娘真不要渡河么?”
  “不要……”
  “姑娘还有什么要问,尽管问我。”
  “那就打扰了,请问老丈,可认识一位刘登财刘大叔?”
  “姑娘要寻刘登财?姑娘和刘登财是?”
  “刘大叔乃救命恩人。”
  “哦。”老丈拈发而笑:“姑娘要找刘登财倒是容易,夜深人静,细听那更鼓便可。”
  那姑娘一讶:“老太寻更鼓?老丈的意思是——?”
  “刘登财乃是个更夫。”
  “那姑娘愣了愣,才说:“原来如此。”
  老丈从斗笠下打量姑娘好一会,看姑娘手握一剑,不禁微笑道:“看姑娘乃江湖中人,有一笔银子,姑娘可愿赚?”
  “什么银子?”
  老太嘴角牵动,露齿一笑:“一笔五千两的银子。”
  “如何赚法?”
  “去杀一个人。”
  “谁?”
  老丈四周张望,压低嗓音:“广平知府李福生。”
  那姑娘忽然扬声而笑,笑声甚是清脆:“太好了!这笔生意我接下了,只是我想知道,谁出这五千两银子?”
  “观音山下陈家庄陈庄主。”
  姑娘一愕,随即轻笑道:“很好,陈庄主和李福生什么关系?”
  “陈庄主的姐姐李家大娘,乃李福生原配。”
  “李家大娘?五年前听说她哭伤眼睛,如今呢?”
  “双目俱瞎。”
  那姑娘骂道:“该死的李福生!”
  “姑娘是否接下这笔生意?”
  “接定了。”
  “姑娘哪里落脚?老朽好通知陈庄主送银票去。”
  “老丈不知我落脚何处,却贸然要我去杀人,老丈不嫌唐突吗?”
  老丈呵呵而笑:“老朽相信自己老眼不花,姑娘外号“燕单飞”,老朽没说错吧?”
  那姑娘愕然盯住对方:“老丈何以知道?”
  老丈呵呵笑道:“这条河宽三丈余,姑娘要到对岸,却不需小舟渡河,除了“燕单飞”,还有谁能?”
  那姑娘一惊。
  “老朽想见识剑侠飞行术。”
  姑娘更惊:“老丈知道剑侠飞行术?老丈您是……”
  “风婆婆的剑侠飞行术江湖上独一无二,老朽慕名已久,今日想见识一下,姑娘吝惜吗?”
  “好。”那姑娘说:“老丈注意了。”话未说完,一振双袖,人便腾空而起。
  老丈眼眸灼亮,翘首天际,那姑娘竟如一双鹏鸟振翅掠过,顷刻间,她已踏向彼岸。
  那老丈赞叹:“好个剑侠飞行术!”
  午时,座落城东的广平知府府邸贺客盈门。这一天正是李福生的长孙满月之喜。李家少奶奶吴氏三年前产下一女,上月产下一男,李福生盼孙已盼望眼欲穿,如今心愿得遂,岂能不喜?今日正好满月,自然大肆庆祝。
  喜宴设在午时,李福生和他娇艳不减当年的崔夫人周旋在宾客间,正喜气洋洋着,忽有一仆妇发现门扉上插了一支镖和一封信。
  镖深插门扉,颇费劲力才得以拔出,那封信龙飞凤舞写道:“今日未时,赴府衙大牢;今夜戌时,赴知府府邸”!
  底下署名郭雪儿。
  李福生一家俱都吃惊,李福生惊疑道:“她为何赴大牢?”
  崔夫人沉吟道:“大牢关着仇良,她娘当年死在仇良手下,怕是去报仇的。”
  李福生沉声道:“这还得了,竟然想闯入我广平府大牢,这会儿什么时刻?”
  一旁的护院王松道:“大人,正是未时。”
  未时,郭雪儿果然闯入广平府衙大牢中。
  牢卒见是姑娘家闯道,惊讶之下,喝问道:“你是谁?胆敢闯人大牢来。”
  “少罗嗦,大盗仇良呢?”
  郭雪儿拳脚齐发,四牢卒侍勇力拚,但只顷刻间,便屈居下风。
  郭雪儿抓住其中一人,以剑刃抵他后颈,喝道:“快快带路!”
  牢卒无奈,只好前头领路,行到靠里角落,牢卒指其中一个栅栏,郭雪儿喝令打开牢门。
  俟牢卒一开锁,郭雪儿踢开牢门冲进去,一把揪住对方,问:“你是仇良吗?”
  对方一脸络腮胡,浓眉大眼,眉宇尽是杀气,一见闯进一个姑娘家,不觉愣住,道:“正是仇良,你是谁?”
  “你这大盗,郭雪儿为母报仇!”
  一剑挚出,仇良一闪,剑落了空,郭雪儿再刺,忽有人叫道:“姑娘,住手!”
  郭雪儿循声一看,那人二十七、八岁,眸光炯炯,面貌端正,身材魁伟,郭雪儿不悦道:“阁下为何拦我?”
  “在下乃广平府总捕头白云飞,姑娘想来牢里杀人,当然不容你胡来!”
  “郭雪儿岂是胡来?这仇良横行广平府十余载,五年前家母丧生在他手下,如今郭雪儿是来报仇的,岂可说是胡来?”
  “郭姑娘,犯人在我广平府大牢被杀,岂非天大笑话?我白云飞职责所在,不得不阻拦!”
  “看阁下阻不阻拦得了!”
  郭雪儿一剑直朝仇良刺去,白云飞大刀斜劈,阻住郭雪儿剑锋,郭雪儿先是一愣,继而微笑:“身手不弱,听说仇良是阁下亲手逮捕的?”
  “在下侥幸。”
  “郭雪儿若将这盗匪杀了,阁下将如何?”
  “职责所在,不容姑娘在此杀人。”
  “这仇良莫非已经定刑?”
  “是已定死刑,三日后便要问斩。”
  “既要问斩,由我来斩了吧。”
  说罢斜袭仇良胸口,不料白云飞窜过来迎上。两人刀剑对陈,斗了十余回合,未分胜负,此时仇良双足已挣脱锁练,意欲外窜,白云飞眼尖,踏上前拦他去路,嘴里说:“你想趁机逃走,没这么方便!”
  仇良一旦挣脱锁练,如猛虎出洞,身手异常灵捷,他一见白云飞拦路,立刻出手击昏一旁的牢卒,夺过对方手中大刀,将它舞耍起来。白云飞与他缠斗数回合,一个跄踉,那仇良无心恋战,乘隙欲走,忽然郭雪儿跑过来,剑抵仇良胸口,白云飞立刻窜前,一扭仇良手臂,一个急旋转,将仇良挟至一旁,忿忿对郭雪儿道:“郭姑娘,你知道这仇良一出大牢,还要危害多少百姓?你差点放了他!”
  郭雪儿狠狠回敬过去:“白云飞,如果不是阁下阻拦,我郭雪儿早就杀了他,何至于他逃走!”
  “在下不许你杀他!”白云飞见数名牢卒涌进,忙喝道:“快把她抓起来!”
  郭雪儿忽然发出一串轻笑。
  白云飞脑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白云飞太小看我,我郭雪儿若想走出去,还没有人能拦住我!”
  “你……”
  “告诉你们李大人,就说郭雪儿今夜戌时,准时前往拜见,告辞!”
  话刚说完,她飞窜向前,那些牢卒不防,先是一愣,待要向前追赶,她又往前一窜,只是瞬间,不见纵影。
  不但白云飞吃一惊,连大盗仇良也暗暗赞叹,他说道:“好个丫头,哪里学来的好身手?”
  郭雪儿欲来造访的消息震动了李家上下,尤其广平知府李福生更心惊胆战,他听说郭雪儿果然依时闯入大牢,差点杀死大盗仇良,心中益加惶恐不安。好好一顿满月酒,李福生食不知味,等客人散尽,忙招来白云飞。
  “那丫当真差点杀了仇良?”
  “是,大人,那位郭姑娘身手非凡,若非属下拦阻,恐怕仇良命在旦夕。”
  “你不愧是我得力助手。”李福生长长沉吟一下,凝望白云飞:“以你身手,要制住她,想必无疑?”
  白云飞迟疑一下,缓缓说:“大人,郭姑娘身手极高,属下与她约在伯仲之间。”
  “什么?她与你在伯仲之间,那……”李福生惊愕不小,声音一下提高了:“她若再来,如何防她?”
  “属下当尽力。”
  “好,你多带人手,入夜在府邸四周戒备。”
  白云飞加强戒备,李福生略略放下心来,那李少爷的奶妈张奶奶却吓得浑身哆嗦,面如土色。她眼看时间快逼近戌时,万般惶恐下,在大厅寻着李福生和崔夫人。
  他夫妇二人正在与家人谈论郭雪儿的戌时之访。
  张奶奶往前一跪,说:“老爷,夫人,救我。”
  李福生与崔夫人面面相觑。李福生说:“怎么回事?起来说话。”
  “郭雪儿……”张奶奶嗫嚅半晌,才说:“我听说郭雪儿未时去了大牢,今夜戌时要到咱们府里——”
  “这与你什么相干?你怕什么?”
  “五年前,郭雪儿来过,夫人的意思,要我去打发她,只怕她当时记了恨,如今恐怕——”
  “张奶奶,就别吓成这个样儿。”崔夫人乍听消息,也是一惊,只是这会儿已镇定多了,她笑吟吟道:“老爷已派了白总捕头在府邸加强戒备,郭雪儿还不见得进得来呢。”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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