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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同赏by闲语(女王受he)-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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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五,月光将房里照得透亮,地上如是落了层雪花。他百无聊赖地扫视着房内的摆设,都是他看过无数遍的东西,越来越觉得无聊。 
“相公,相公……”身边的人忽然呼唤起来,顾明楼吓了一跳,忙回头去看,月光下青罗闭目躺在那里,修长的眉紧紧蹙着,原来只是做梦。 
他松了口气,正要重新转回头去,又听青罗喊了起来,“别走!别走!” 
顾明楼一怔,又低头看他。见他脑袋在枕头上摇来晃去,似是正在噩梦里挣扎,眼角湿湿的,面颊上挂着几滴眼泪,下意识伸过手帮他拭去了。 
不料青罗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抱在怀里“呜呜”哭了起来,眼睛却还是紧紧闭着,只是眼皮跳动得厉害,嘴里模模糊糊喊道:“好冷……洞里好冷……没有人……不要走……我很想你……很想……心口好痛……相公别走!……” 
顾明楼听到这里彻底呆住:他竟然一直想念着自己!甚至想到了心痛的地步! 
忍不住试着想象他孤身一人躲在山洞里——漆黑,寒冷,阴湿,与他相伴的只有终年的大雾和没有生命的彩石,唯一听见的声音是寒风刮过洞口的凄厉呼啸——这是怎样孤寂绝望的人生? 
那种孤寂绝望的滋味,顾明楼也曾尝试过,有时半夜突然醒来,面对着满室的黑暗,他亦会如此。只是比起青罗的来,却是实在微不足道了。毕竟他有慈爱的母亲,友善的兄长,可青罗却什么都没有,在这世上甚至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他,他是怎样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的呢? 
过去在他心目中青罗一直是强悍凶狠而又霸道,因此从未想过他即便再厉害,也不过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个被父母抛弃,无人怜惜,没得到过多少温情的“孤儿”。除了死去的碧姨,自己是唯一和他相处过的人,所以纵然自己对他只有欺骗和敷衍,他还是在寒冷孤单的夜里想念着自己,直至心痛。 
在这一刻,他心头的恨意忽然淡去不少。也许天亮后他依旧恨着对方——失去妻子的痛苦,身体的被残害,尊严的被践踏,又怎么可能轻易抹杀?可是在这样月光如水的春夜,在这一刻,他愿意给眼前这个少年些许同情和谅解。 
抱着顾明楼的手臂,噩梦中的青罗渐渐安定了下来,唇角隐约露出了一丝微笑。睡在他身边的婴孩紧紧贴在他身上汲取着温暖,舒服地不时“哼哼”流着口水,这情景说不出的温馨和谐。顾明楼怔怔看着,不知不觉间倚在床头睡了过去。 
(十九) 
天还没大亮,顾明楼便什么热热湿湿的东西弄醒了,睁开眼一看,发现那婴儿正靠坐在墙角,欢快地对着自己胸口尿尿。他惊得“啊”了一声,“呼”地跳下了床。孩子尿了一半突然受惊,立时“哇哇”哭了起来,好不伤心! 
这时青罗疾步跑进门来抱起了他,脸色十分阴沉。顾明楼很紧张地搓着手解释道:“不是我弄哭的,他……大概是起床气,一会儿就好。” 
青罗瞪了他一眼:“你又骗人,宝宝从没有起床气,他醒来都是好高兴的!” 
听见“骗人”二字顾明楼立时煞白了脸,哪次青罗发现他骗人,不是把他打得脸青鼻肿的? 
青罗留意到他忽然间满头大汗,诧异地道:“你怎么啦?”见他缩着身子往房门方向让,似乎准备随时夺门而逃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你怕我打你?” 
被他一语道破,顾明楼强笑了一声,不敢答话。青罗瞥了他一眼,静静道:“你不用怕,我不打你。”顿了顿,踌躇了一下,道:“要是以后我不打你……你就不恨我好么?”澄澈的眸子里不禁露出期待之色。 
顾明楼呆怔了好半晌才渐渐回过神来——难道青罗竟是回来与自己讲和的么? 
可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说不恨就能不恨了么?然而无论如何,他不打自己总是好事,所以他点头道:“这个……当然。”走一步看一步罢。 
次日府里众人看见青罗后都变了脸色,青罗却背着孩子不以为然地走来走去,仿佛他这一年从来没离开过似的。看见他背上的婴儿顾夫人突然瞪大眼睛:“这孩子哪儿来的?” 
青罗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将孩子解下来给顾夫人看,“这是我和相公的儿子。” 
迎上母亲震惊疑惑的眼神,顾明楼摸着鼻子哈哈干笑了几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啊!这太好了!”顾夫人忽然喊了一声,她抱过孩子亲了一口,“怪不得我看他面善,原来是象楼儿小时候!长大也肯定和我楼儿一样俊!” 
顾明楼哭笑不得地看着母亲——这也太见风就是雨了罢! 
这时青罗淡淡对顾夫人道:“我有孩子了,能不能把那个女人赶走?” 
女人?顾夫人诧异地四处看看,有些不明白青罗指的是谁。顾明楼却立即反应了过来,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以前的小妾若眉。当时顾夫人就是以孩子为理由帮他娶了若眉。如今青罗带了个孩子回来,认为若眉已经没有存在的理由,所以要求顾夫人把她赶走。 
顾明楼连忙道:“她已经走了。” 
“不对。”青罗很肯定地道,“刚才我看见了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以前没见过。” 
顾明楼猜想他指的是弄玉,于是敷衍他道:“会的会的,一定一定。” 
顾夫人的脸却沉了一沉,然而随即又露出个笑容,朝青罗道:“你放心,如今你有孩子了,当然不能再让楼儿娶妾。不过已经娶的却是退不回去了,否则人家无依无靠,会死的。青罗你这么善良,一定不忍心看她死罢。” 
青罗善良?顾明楼对母亲口是心非的本领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可再往深处一想,青罗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就算吴卓真是他杀的,也属于是自卫。而且这吴卓不知害过多少人,说起来青罗算是为民除害呢!然而就算是如此,离善良似乎还是有那么一段距离。 
听了顾夫人的话青罗蹙眉思索了一阵,才转过身向顾明楼道:“那你不可以和她做那件事。” 
顾明楼见他如此慷慨,如蒙大赦,连声道:“绝对不会。”一边悄悄朝顾夫人使了个眼色,暗示自己只是敷衍。顾夫人面色终于缓和下来,抱着孩子吩咐人请奶妈去了。 
傍晚顾明祯从衙门回来,顾夫人看见他进屋,随口问道:“翠屏山的事情如何了?” 
顾明祯道:“官府批文没什么问题,只是那里的玉质似乎不是很好,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见母亲房中多了个孩子,便问她这孩子是谁家的。顾夫人叹了口气,道:“青罗昨夜回来了,也不知他从哪儿捡了个孩子过来,硬说是他和楼儿生的。” 
顾明祯先是一惊,随即嗤笑出声,“公鸡也好意思说自己会下蛋?” 
顾夫人无奈地道,“那有什么办法。只要他不闹事就行了,再给他折腾下去,楼儿怕是会没命。” 
顾明祯沉声道:“娘亲不用担忧,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呀呀……”看见生人床上的婴孩对着顾明祯叫嚷起来,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口角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口水。 
顾明祯见他生得可爱,忍不住过去摸了摸他的脸。留意到他粉嫩的脖子上挂着件东西,他面色陡然一变,忙拿起来看了看。红色的细绳上缀着两个月牙儿,分别是紫晶与白玉所制。其中白玉月牙上刻着一个“月”字,玉质通透,毫无瑕疵,而水晶月牙上则刻着个“昭”字,晶莹剔透,光彩迷离。 
他盯着手中这件东西,面色越来越难看。顾夫人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转过身来,于是纳罕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顾明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沉吟了一下,又道:“娘,我和您商量件事。” 
晚上顾夫人专门摆宴为青罗接风,青罗很爽快地去了,饭桌上他虽还是象从前一般沉默,表情却不象过去那样僵硬,是以气氛倒还算是融洽。 
席间顾明祯倒了杯酒送到青罗面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向他道:“今日合家团圆,愚兄敬你一杯。” 
青罗闻言蹙起了眉头,自那次在西城酒楼因醉酒差点遭吴卓污辱之后,他便视水酒为洪水猛兽,再不肯沾。 
顾明祯见他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尴尬地干咳了一声。顾明楼怕兄长面子上过不去,忙悄声朝青罗央求道:“只是一杯,你就喝了罢。” 
青罗看了他一眼,踌躇了片刻,终于端起酒一饮而尽。顾明祯松了口气,饮完后坐了下来,原本紧张的气氛立即也缓和了不少。 
顾明祯帮青罗夹了些菜,又问他这一年都去了哪里。青罗随口道:“就在城外往西几十里的山上。” 
顾夫人一听惊讶地道:“你怎么会住在山上?就你一个人么?平常都吃些什么?” 
青罗随口道:“就我一个人,平常我都去月昭湖上找东西吃。” 
“月昭湖?那是什么地方?”顾明祯好奇地问。 
“月昭湖就是一个湖。”青罗很不负责任地回答道。 
顾明祯想了想,又问他,“那你住的那座山又叫什么?” 
听到这里顾明楼忽然回过神来,想到司韩的警告,他连忙插言道:“他住的山我去过,不过是座荒山罢了,没有名字。” 
青罗闻言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过终于没有出言反对。顾明祯凝视了顾明楼片刻,最后静静道:“原来没有名字,我还当叫做月昭峰呢!” 
顾明楼一惊,立即抬头望向顾明祯,不明白他怎会知道这个。这时青罗拉了拉他的衣袖,捂着额头有些虚弱地道:“我头很晕,我要回去睡觉了。”他勉强站起身想要离开,身子晃了晃,却又跌回了椅子中。 
顾明楼见他面色难看,正要扶他回房休息。这时厅门突然大开,一溜官兵鱼贯而入,将饭桌包围得严严实实。顾明楼心中一凛,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于是问顾明祯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顾明祯缓缓站起身来,望着用手捂着脑袋的青罗沉声道:“大约一年前,曲青罗在西城酒楼杀死了吴卓,今夜本官要将他捉拿归案。” 
见顾明楼面色陡然一变,顾明祯只当他是害怕青罗,于是安慰道:“你不用怕,他已饮下软筋散,几个时辰之内都会浑身无力。”回头对着官兵们一挥手,喝道:“速把犯人曲青罗捉拿归案!” 
“且慢!”顾明楼突然喊了一声。那些官兵见呼喝的人是太守的弟弟,于是都顿住了脚步,迟疑地望着顾明祯。 
顾明楼转向顾明祯,沉声问道:“今夜筵席是你的安排对么?为何不早些向我言明?” 
顾夫人立即插言道:“这是为娘和你大哥一起商量出来的法子,一直没找着机会同你说……” 
“怎么没机会?”顾明楼语声不禁激动起来,“你们是故意瞒着我!” 
“三弟!”顾明祯沉下了脸,呵斥道,“你怎么这样向娘说话?再说你自己不也告诉我说你恨他入骨,巴不得他早些离开的么?我们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你好!” 
青罗浑身一颤,艰难地推开了他,扶着桌子支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向他道:“你还是恨我?巴不得我离开?……”迷离的双目中忍不住露出痛苦之色。 
顾明楼动了动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心口一处堵得水泄不通,额上也是一层细汗。 
顾明祯见状用力一挥手,那群官兵立即冲上前将浑身乏力的青罗捆绑了起来。顾明楼猛然醒悟,想要冲过去制止,横里却被顾夫人伸出的手紧紧拉住。顾夫人阴沉着脸低喝道:“楼儿!自古杀人偿命,难道你想让大哥公然庇护凶犯么?” 
顾明楼面色一白,咬着牙说不出话来。就算他不愿意青罗坐牢,却也万万不能连累一向爱护自己的兄长。挣扎间他将目光投向被五花大绑蜷缩在地上的青罗,见他正瞪大眼睛呆呆望着自己,嘴唇微微颤抖着,美丽的眼中有困惑、有惊惧、有迷茫,还有淡淡的期待,他心头一窒,连忙别过了脸不敢继续看他。 
青罗见他避开自己的目光,面色一白。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将脸埋在胳膊里,身子缩成了一小团,蜷在地上微微颤抖着。 
顾明祯做了个手势,立即有几个官兵上来将他拖出了门外,其余官兵也跟着退了出去,饭厅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二十) 
顾明祯瞥了顾明楼一眼,见他呆呆站在那里,于是过去向他道:“其实早在去年前他离开那夜我已发现了他是凶手,只不过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吴卓的舅父是刑部尚书,所以一年来刑部屡次对我施加压力。如今他突然跑回来,一来依法我该治他的罪,二来谁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危及你危及我们顾家的事?而且我知道你也是巴不得他离开的,只是不愿意用这种方式罢了。没有事先和你商量是怕你在他面前露了口风,你总不会为了这个和大哥呕气罢?” 
见他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顾明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是先回去歇息罢,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 
顾明楼立即转身走了。顾夫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他不会是真的喜欢青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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